《孤秋》白楠鹤淮

46、[第四十六章]

　　这一刻她做梦都在想，从一开始拜温子明为师的时候她就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手刃仇人。
　　终于，我等到了那个机会，利用那个人接近皇帝。整整九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为母亲报仇。

　　“姜医师，你这是做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爬上了皇宫城墙。
　　姜允看着面前坐在地上颓废的皇帝没说话，就算看不清她的神情，皇帝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危险。

　　“嘉启十六年，一名叫姜承宣的大夫进宫，你知晓。”
　　“姜承宣，这不是那药王的名字吗。”

　　说完，皇帝看着面前的姜允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你也姓姜，他是你爹啊。怎么，现在要为你爹报仇吗？”
　　“你当年为何要杀我父亲。”

　　“你是他的孩子，想必也知道百毒丹的药效，这丹药当年被你父亲研制出来，瞬间引起了各国的争抢。”
　　“你父亲既然是我靖国人，我当然要请他进宫为我医治多年头疾，结果以‘江湖之人不入朝堂为由’拒绝进宫，虽说他最后还是进宫了，但却不交出丹药。”

　　说到一半，皇帝捂住口鼻剧烈咳嗽，暗红色的血液流出，见此皇帝并不意外。

　　“朕以家人为由威胁，没想到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姜承宣不交出丹药，你觉得朕会让他落入其他国君手里吗。”
　　“当然不会，既然朕得不到那丹药，那别人也休想得到，只要杀了他，这世间就再也没人能制那丹药，一切恢复从前不好吗。”

　　“噗——”

　　一道闷哼声传来，皇帝看着胸口上的剑突然大笑起来，初升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又是一口鲜血，姜允看着周围流淌的暗红色血无动于衷，这点不够，姜府整整百余人，皇帝一人性命怎能够。

　　姜允走近皇帝蹲下，拔起剑又是一刺，“这一剑是为我爹的。”
　　“这一剑是为我娘亲的。”
　　“这一剑是为我姜府上下百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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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剑，解我心头之恨！”

　　瞳孔扩散，口中不再出声，最后只看到姜允淡漠的眼神。而皇帝在这时却突然轻笑一声，眼前浮现某一年初春，他在春猎时遇到的女子，女子似乎被他惊吓到了，他却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她。
　　他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齐婉。

　　很好听的名字，不过现在他明白了，他的婉婉根本不叫齐婉，叫齐文婉。
　　齐国最小的公主，但他不介意，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在他这，永远都是他的婉婉。
　　——婉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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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子渐行渐远，宫墙外的晨曦照在姜允脸上，是多年来久违的放松。
　　殿外传来一道脚步声，姜允寻声望去，只见纪凌深愣神的望着她。

　　“姜允。”

　　纪凌深上前的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对方拿着剑的手上，再看姜允，衣服上沾满鲜血，眼眸不似平常的柔和，反倒是冷漠。

　　“你来了。”
　　“你怎么在这，受伤了吗？”

　　“别过来！”

　　一滴鲜血沿着剑刃滑落地面，纪凌深硬生生停下上前的脚步，空气中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纪凌深看着姜允身后开着的殿门心头一颤。手不自觉握上腰间的佩剑。

　　“陛下呢？”
　　“死了。”

　　姜允上前走去，直到纪凌深拔出剑，姜允这才停下脚步。
　　冥冥之中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想确认什么。

　　“你做的。”
　　“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问呢。”

　　“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
　　“呵。纪凌深，你也配让我说理由。他下令杀我全家，害我姜府满门抄斩，而你纪凌深，就是亲手杀我全家的那个仇人！”

　　——！！！

　　纪凌深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上的伤使他面色毫无血色。

　　“姜允，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嘉启十六年的那个秋天吧，你带着士兵闯入姜府，直接就命人将我全府上下百余人杀死，这个理由够吗。”

　　嘉启十六年，姜府，灭门！

　　将这几个字眼联合一起，纪凌深才响起当年他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皇帝直接命他带人去灭一个府邸，当时的纪凌深没有多言，将军府都没回直接带着士兵去往那地方。
　　只是没想到那竟然是姜允的家。

　　是他亲手杀的。
　　是他自己亲手灭了姜允满门。

　　“想起了吗。”
　　“允允，现在皇宫危险，你先跟我回去。”

　　“我都把你们陛下手刃了，你要让我回哪去，地牢吗？”
　　“不是的，我……呃。”

　　鲜血低落，银色剑刃刺穿肩膀，纪凌深瞳孔地震，眼眸发颤的望着面前的姜允。
　　姜允一个抽手，将剑刃抽出，速度快的连纪凌深都未反应。

　　“你，你会武功。”
　　“主上！”

　　宫墙上一名少年探出头来，对着院里的姜允说道：“士兵来了。”
　　预感到什么的纪凌深伸手抓住姜允，“别走。”

　　“松手。”
　　“允允，你现在不能走。”

　　见面前之人紧抓着衣袖不放，姜允眉头一皱，将人轻而易举的推开，正好退在肩膀上。
　　见状，纪凌深原本中毒的身体往下一跪，大颗大颗的虚汗从额头冒出，嘴唇面无血色，用手强撑着剑柄不让自己倒下。

　　“纪凌深，你我道路不同，就此别过。”

　　姜允转身阖上眼眸，说完轻功一跃跳上宫墙离开。
　　失血过多导致头脑发晕，纪凌深视线模糊不清，眼眸看着姜允离开的方向逐渐红润，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亦舟模糊的脸闯入视线，他才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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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皇宫大门，前方的士兵早已把守在前，见到姜允与那名少年只见拦下，不等他开口，士兵胸膛就出现一支箭，倒下的瞬间姜允眼眸一颤。

　　“还愣着干什么，走！”

　　姜允看着面前血迹斑斑的楚扶倾大脑一片空白，待出了皇宫，楚扶倾直接找来一辆马车往城外赶去。
　　回过神来的姜允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又看向一旁的楚扶倾。

　　“姨母，我们这是去哪？”
　　“你杀了皇帝，他们肯定会捉拿你，这京城是不能呆了，我们去桃源镇住。”

　　“桃源镇？那是什么地方。”
　　“桃源镇常年与世隔绝，那也是我早年外出游历时偶然发现的。”

　　看着姜允眼下的乌青，楚扶倾心疼不已，她姐姐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到头来却非把自己逼上那条路。

　　“睡会吧，去桃源镇的路还很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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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内，纪凌深面色憔悴，双眸紧闭的躺在榻上，陈亦舟正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太医。

　　“吴太医，怎么样？”
　　“虽然这毒很强，不过现在看纪大人的脉象，应该是在中毒前吃了什么东西，让毒无法侵入。”

　　一听纪凌深中毒不深，蹲在一旁的牧驰直接抓住吴太医的衣袖。

　　“那将军为什么还不醒。”
　　“中毒是不严重，但纪大人身上伤痕太多，特别是肩膀上那个剑伤，现在只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说完，吴太医转身拿起自己的药箱，从中取出几瓶伤药，又拿起纸笔。

　　“待下官上完药后我为纪大人写副药方，你们按照上面的药抓来，熬成汤药后为纪大人喝下就行。”
　　“多谢。”

　　陈亦舟看着他写完药方后退下，命人下去抓药后陈亦舟望着纪凌深肩膀上的剑伤出神，最终默默退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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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榻上之人眉头紧锁，倏地，眼睛睁开。窗棂外刺眼的阳光照射眼眸，纪凌深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左肩传来巨痛，脑中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场景。
　　纪凌深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他正躺在榻上，伤口早已被包扎好，屋内空无一人。

　　“吱呀——”

　　房门被推开，吴太医定时为纪凌深换药，而今日一进门就和纪凌深的视线对上，见他起身，吴太医立马上前住止。

　　“唉纪大人，您伤口还没长好，就先不要动了，不然伤口又裂开了。”

　　听见屋内传来动静，陈亦舟一进门就见这一幕，忍不住上前蹙着眉看着纪凌深。

　　“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

　　纪凌深没说话，吴太医见状立马换完要离开，屋内瞬间陷入寂静。
　　最终纪凌深长舒一口气，问陈亦舟。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见对方重新闭上眼，陈亦舟拉过旁边的椅子，背一靠腿一弯，轻笑看着他。

　　“纪凌深，我记得你去全和殿的时候没受这么重的伤吧，谁这么有能耐。”
　　“……”

　　“不说也行，陛下的事你应该知道吧，你想怎么办？”
　　“这几日朝堂如何。”

　　见对方终于开口，陈亦舟将他昏迷的这三天发生的事尽数告知对方。

　　“内阁那帮老家伙暂时稳定了朝堂，不过现在皇位空缺，而江山不可一日无主，内阁的那帮老家伙就像趁机上位，所以现在出现了两面倒的局势。”
　　“一面是支持内阁的人，不过那都是内阁的势力，而另一面则是等你醒后待定。”

　　“我？”

　　纪凌深疑惑的看着陈亦舟，坐在椅子上的陈亦舟感觉姿势不舒服换了一个继续道。

　　“毕竟你是皇帝生前身边的红人，多年军功无数，此次又是这场战乱的最大计划着，所以支持你的人比内阁的多，这才没让那帮老家伙得逞。”
　　“齐文骁呢？”

　　突然想起那个人，纪凌深转头问陈亦舟，不知道死了没。

　　“齐文骁啊，在牢里呆着呢。”
　　“嗯。”

　　“行了，你先养好伤吧，内阁那边暂时掀不起什么。”

　　纪凌深完全没听对方在说什么，就连对方离开他都没反应过来。走到大门的陈亦舟转头看着纪凌深魂不守舍的状态，心下摇头——
　　姜医师的死难道对他打击这么大吗？

　　——而你纪凌深，就是亲手杀我全家的那个仇人！
　　——你要让我回哪去，地牢吗？
　　——纪凌深，你我道路不同，就此别过。

　　道路不同，就此别过？
　　想到昏迷前的一幕，纪凌深心如绞痛，忽然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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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儿，我们到了。”

　　姜允闻言走出马车，来到山顶。
　　山下周围围满桃花，这个季节她们来的刚刚好，正是桃花开的正盛的时候。

　　走进桃源镇，一旁劳作的老者见到来人，笑呵呵对楚扶倾道，“楚姑娘回来了，你这离开有好几年了吧？”
　　“伯伯，没想到您还记得，是有几年了。”

　　听她们说完，老者直接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桃子出来的给她们。

　　“这桃子都结了一轮了，你还没尝过吧，尝尝今年的甜不甜。”
　　“多谢伯伯了。”

　　“这位是你朋友？”
　　“这是我家人，姜允，我们准备在桃源镇住上一段时间。”

　　听楚扶倾说完，姜允对着老者微笑，老者见这两孩子心都笑坏了，轻轻拍了拍姜允肩膀。

　　“孩子，桃源镇很好的，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说，当自己家就行。”
　　“那就多谢伯伯了。”

　　两人往镇中走去，来到一处房子，楚扶倾直接推门进去。
　　桃源镇风景很好，桃木很多，就连楚扶倾这个房子也是用桃木建成的。

　　“当年发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此次很美，就在桃源镇建了个房子，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这里的确很美。”

　　命人收拾完东西的楚扶倾转头望着姜允。

　　“我要去集市，允儿要去吗？”
　　“嗯。”

　　回想起刚到桃源镇的时候，姜允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住了大半个月她依旧跟着楚扶倾赶集，新奇的东西层出不穷。
　　直到这天，姜允路过茶楼，里面传来大靖新帝继位的事，听见熟悉的称呼后，姜允脚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