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师维茵04 ...
-
我再次离开纳国斯隆德的时候，东方而来的商队已经在沙盖理安和精灵矮人做起了生意，顺便带来了国王的信件。
为了更方便东西方通行，国王及其臣属决定在山脉间开一条隧道，或是修路，或者修栈道，给出了多种方案，这其中当然需要和多方协调。
其中最不乐意的就是绿精灵了，他们本来就对人类对环境一定程度上的破坏而不满，好险才没起冲突，他们只能接受修栈道。
但人类这边就不乐意的，修栈道本来就是他们的备选方案，虽然说材料成本不高，但危险性、时效性和实用性都是要拿出来商榷的，他们当然更倾向于开洞穴隧道或者修环山路。
为了这件事不停地协商、妥协、吵架，国王不得已一封信把我叫过去周旋，我觉得叫我有什么鬼用，我只能加入他们的吵架。
沙盖理安的领主卡兰希尔其实是赞成这件事的，他显然能从中看到不止对贸易大有裨益。当初人类砍伐得挺多，绿精灵拿这件事出来说，商队的领头被说得面红耳赤，一群人非常犟种地把老家的树苗都运过来开始植树造林，这种事情他们是很熟练的，毕竟在老家本来就有成熟的规划方案。
在纳国斯隆德暂住的日子，老乡们已经快把东边闹翻天了，相比较来，跟随芬罗德来到纳国居住的由明义带领的一行人就温顺太多了，他们顶多就是对精灵的冷兵器很感兴趣，回回都要跟着一起去打奥克。
“在你们西迁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魔苟斯的爪牙吗？”
纳国斯隆德三天两头喜欢聚会，芬罗德觉得我整天不是下田就是在书房看书写字实在太劳累，所以会拉着我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毕竟明义他们也早就融入其中了。
我该怎么解释，对有一种生物来说，进行非工作姓的社交才是比较累的。
“没有，”我顺手拿了本故事书到聚会上，“山那边最黑暗的生物就是乌鸦和地主。”
明义：“我们也是因为忽然遭到黑暗生物的袭击——后来才知道是奥克，所以才决定西迁的。”
这样解释起来好像人类西迁是为了躲避，但实际上大家都默认的是积极地进攻，本来以为在西边会遇到敌人，谁也没想到碰到精灵了。
我：“等两地之间的交通畅达了，届时交流也会更多。”
芬罗德笑着举杯，“我也想去你们的家乡游历一番。”
明义兴致勃勃地讲起家乡的风景与建筑，还有那边比较传统的米酒。而我的杯子里只有果汁，在第一次宴会上我拒绝了酒水，后来就变成了果汁。
“之前我来的路上看到西瑞安沼泽有一片水田，但好像没有精灵看管，”提到米酒，我突然想到这件事，“我记得那边也是纳国斯隆德的领地吧？”
芬罗德说：“在纳国斯隆德建立之前，那边曾被划给爱琳迪尔了，似乎是因为生长着稀有的作物，她向辛葛陛下请求来的，后来她确实委托给我们管理了。”
芬罗德停顿了一下，“后来我们发现那些作物收获后，二代的种苗生长的并不理想，告诉爱琳迪尔后她把种子保存了起来，水田就空置在那。现在看来，那些作物应该就是你们食用的稻米了？”
我点了点头，咬着杯口思索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芬罗德，他好像意会到了什么，微笑道：“如果你想要那边的土地，这得问爱琳迪尔了。”
“那里不是属于纳国斯隆德吗？”
“但使用权在她那里。”
我犹豫了一下，“那你这边算是同意了吗？”
他点了点头。
我时常觉得他慷慨过头了，而大多数精灵好像都这样，就连凯勒巩也并不在意我们使用他的土地，他会将其称作一种“雇佣关系”。芬罗德则是更加温和的友邻关系，他作为更富有的一方，对待人类并不藏私。
我曾经委婉地问过他，得到他说的同为伊露维塔的子女应当同舟共济的答案，还是用中文说的。
他还真的挺喜欢人类的。
“你打算在这里待到年尾吗？”芬罗德问道，“一起过节怎么样？”
“好啊。”我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明义有点促狭地问道：“你不管扎营地的事务了？”
我摊了摊手，“林颉之又不是不能处理，等你大堂姐来了，我马上就能撒手不管了。”
“要是之后你打算和我们一起定居在这，我想陛下也会很欢迎的。”明义说。
芬罗德笑着，但好像看透了一些事，意味深长地开口，也不太给人留面子，“扎营地和希姆拉德确实太近了点，提耶科莫大概让你烦心了。”
“提耶科莫……”我反应了一下这个名字是指的谁，这些精灵的名字实在是有点多，而我对字母又相当不敏感，“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这样，凯勒巩有点太恐怖了。”
我用“恐怖”来形容他，是在被迫了解后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不是出于厌恶或者什么偏见，只是给我传统的道德感和价值观的一种不停的鞭挞。
他出于利益和价值的拉拢而想与我建立非比寻常的关系，这其中的虚情假意可以理解，我非常理解，因为如果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可他身上有比其他精灵更明显的，道德天性的模糊感。
我在这段时间学习了许多精灵的知识，也听过诺多兰提，精灵之间的冲突矛盾以及维拉们对此的态度，给我一种谶言的感觉。
精灵在天性上又和人类差多少？他们也会因为七情六欲爆发冲突与战争，多正常的事，却存在着一种被窥视、审判的感觉。
费诺里安实在太过著名，凯勒巩是杰出的猎手，他能听懂百兽之语，令我不解的是，他会以狩猎为乐，难道中洲的动物格外懂事，在被射杀剥皮的时候都不会求饶咒骂的吗？
想起自己曾被箭指过，锐利的冷铁与我擦肩而过，那么人类和动物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更甚者，精灵、人类和动物也是一样的吗？
在纳国斯隆德过节的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被一封信召唤回去参加对骂，芬罗德抽空来送行，牵着缰绳走了一段路。
我翻上马背后，他将缰绳递给我，问道：“如果事情结束的早，回来过节吗？”
“我会的。”应下这个邀请，我想着早点处理完，再回到纳国斯隆德也用不了多久。
结果我回去后事情就解决的很快了，卡兰希尔把传说中给他老爹打工的绿精灵国王抓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地和这个国王打了照面，他也多看了我几眼。
这位叫“埃莱利尔”的精灵脸上有一股死意，淡淡地拿起那份双语版的策划案时眼神一顿，视线从左移到右，我也不知道他在看哪个版本，只见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把文件一合，淡然发话，“可以啊，就开隧道吧。”
参会的绿精灵们顿时抗议，埃莱利尔好像没听到他们的抗议声一样，继续说：“你们既然有策划案，那工具应该也差不多，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说。”
我立刻接上话，“这是我们三族共同的工程，如果可以，请您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可以。”
有个绿精灵不满抗议道：“埃莱，他们可是要把山都炸了，这怎么能同意！”
埃莱利尔又恢复成一副面瘫样，他平静地看向那个绿精灵，“你说得对。”
“那……”
埃莱利尔：“那这个国王你来当。”
……他怎么听上去还有点真情实意的迫不及待。
我慢慢地补充道：“如果你们能像你们的国王一样看懂策划，显然我们最好的语言学家已经尽可能地翻译了，我们不是毫无规划地胡乱毁坏环境，这套方案会经过严密的勘测，不会影响到山体导致引发灾害。”
埃莱利尔注视着我半天，“你们对蓝色山脉的地质了解多少？”
我：“不少也不多，我想火须族的矮人是三族之中最了解的，就像我说的，这是三族共同的合作。”
“那就这么定了。”埃莱利尔拍板，解决了这个计划目前为止仅剩下的阻碍，他转头对卡兰希尔说，“我先不回希姆凛了，要在欧西瑞安德待上一段时间，你和你父亲说一下。”
卡兰希尔：“你可以自己传信，我不是信使。”
商队的领袖看了看我，开口道：“我们这边也想派出学徒向火须族学习经验，不知可否？”
矮人还很少学习中文，在精灵语中被称作“希多林”的语言，取自人类的苏醒之地。卡兰希尔帮忙翻译了一下，而后在矮人的一堆叽里咕噜后，他微笑着答复道：“我们日后的合作还很长，当然可以。”
“吉灵。”商队领袖向队伍里喊了一声，一只手高高举起，从一众人背后冒了出来，笑嘻嘻地钻过来。
女孩个子矮，和矮人们站在一起也没高多少，短发卷曲，白皮肤的脸上有一些雀斑，她挠了挠后脑勺，“以后麻烦你们啦，我学得很快的！”
散会离开前，卡兰希尔叫住了我，“提耶科莫把本来被你派往他领地耕种的同胞赶了出来，我想你可能想去和他聊聊。”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知道了，多谢告知。”
田乙他们并没有写信来告知这件事，这不影响扎营之地的建设，如今的扎营之地不再是“营地”了，城镇建设在初期进行中，为分批迁来的同胞提供歇脚的地方。
我回到埃斯托拉德，“扎营之地”，这里在前不久被起了新的“希多林”语名，林州，但与精灵的交流中仍称之为扎营地。
林颉之在集市上组织开市规划，她大概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人处于热火朝天的焦躁状态，我过去的时候，她在和一个希姆拉德来的精灵嚷嚷着货币兑汇的事，起因好像是一棵白菜的定价。
她看见了我，露出一种得救的表情，挥手高喊：“老师！快过来快过来！”
集市上过于热闹了，她缺少人手，我过去后她就把工具塞给我推到一边，我被赶鸭子上架地站到布告栏前，维持秩序。
扯破嗓子没得到什么效果，林颉之冲我喊道：“要用矮人语再重复一遍！”
我举着喇叭大声答复道：“……我不会啊！”
矮人不客气地大笑。
“……你们明明听得懂，”我无力地愤怒了，继续冲林颉之喊，“他们听得懂！”
林颉之：“是的！但是得用矮人话再说一遍！”
林颉之终于和那个精灵掰扯完，过来把我替走了，我喊住那个转身离开的精灵，“你要回希姆拉德吗？带我一起吧。”
脚不沾地地从纳国斯隆德赶到沙盖理安，又赶到扎营地，这下又要继续赶往希姆拉德，我的白马都快被我跑死了，一直没得到充足的休息。
我直奔着那片田地去，棉花地与玉米、稻、麦地都长得很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凯勒巩的信使就来到跟前，原模原样地传达话，“殿下说请您先去见他，不然不能在这块地上做任何事。”
我咬了咬牙，“……希望他头脑清醒还记得他给出的承诺。”
什么叫借到我死为止？家门口养的鸡都还没死呢这就收回去了？
我在猎场见到了凯勒巩，他或许真的很热衷于追逐兽类，用精准的箭术夺取它们的生命。他的骏马载着他在平原上驰骋，日光落在他的银发上泛着淡金色，一番减速走马后，他将视线投向我这边。
我在近前跳下马，急匆匆地小跑过去，仰头盯着他开口：“殿下，不知您为何将我的朋友都赶走了，他们让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凯勒巩翻下马，大步靠近的时候令他手中的猎弓无意间敲到了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他把猎弓挂回马鞍上，“你难道不是该反省自己，你让我有什么不满吗？”
我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您不是答应将那片平原借给我吗？”
“是的，借给‘你’，”凯勒巩加重了字词读音，“我都见不着人，还能想起自己借给了谁？”
我：“如果您较真，我们可以签个合同，关于——”
“我不会签任何东西，”他垂眼睨着我，“你需要住在这，那我才能知道我和谁做了约定。”
我：“这不可能，我并不是希姆拉德的居民，我大部分时间当然都在埃斯托拉德。”
凯勒巩：“那就一半的时间。”
“殿下，”我说，“我不过几十年的人生，却要在这一个地方待几十年？这不可能。”
凯勒巩：“你不付出，怎么取得回报。”
我：“我是用合作的利益来交换的，你我都很清楚。”
“看来你已经不太看重这片土地了，”凯勒巩轻飘飘地说道，“在纳国斯隆德，你讨到了多少？用了什么和芬罗德交换？”
我：“用我真挚的友谊和合作共赢的好处。”
凯勒巩并不在乎。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付出四分之一的时间，每个月我会来一周，但您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即使我住在田里您也无权干涉——”
“三分之一。”凯勒巩说。
我：“我需要到处跑协调贸易！工程！还有各种杂事，我很忙的！”
他没有再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我答应或不答应。
我无声地在心里咒骂了一百遍，然后露出假笑，“可以，希望这回您真的能信守承诺，我也需要帮手，让我的朋友能出入这里，这一点你同意吧？”
“可以，”凯勒巩点了点头，忽然就好说话了，“看你这么喜欢种植，剩下的，果园、林场，你都可以借来用‘一段时间’。”
我：“感谢您的慷慨。”
“约定即时生效，”他递出手心，“既然如此，现在陪我去用餐吧。”
我：“我不太饿。”气饱了。
凯勒巩：“那就看着我吃。”
这还是精灵话吗？
.
留在希姆拉德的时间里，我顺便写了信，除了告知这里一些相关的事，我还头一次给文三思写信，邀请她来此私人聚餐。
思量了一会儿，我也将同样的信寄给埃莱利尔，都在结尾加上了“等待你们的到来，我准备了五个位置”的结语。
第一个回信的是埃莱利尔，随信他还附赠了一颗珍珠，写明了它的用法，简洁明了地在信里写了：起码比起文三思，你看上去更能和我聊得来。
文三思的回信隔了几天，我打开封蜡的精美信封，里面一大张信纸展开来，正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差点让我一口水喷在上面，心想这也太神经了，所幸翻过来还有句话：五个有点多了，四个就行。
问过了凯勒巩，他对我邀请他们没有什么意见，大方地借出了餐厅。
结果实际上来的根本不止五个，埃莱利尔倒是很孤寡地来了，揣着袖子朴素而一脸死相地进了宫殿，谁能看得出他是个国王？
和文三思一同来的还有梅斯罗斯，初见时也见过的红发精灵，是凯勒巩的兄长。而文三思所说的“四个”，除了她和埃莱利尔，还有个陌生的女性，和一个黑发的诺多精灵一起来的。
人聚齐在提前准备好的圆桌上，埃莱利尔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不理世事地在削小木雕做手工。文三思悠哉悠哉地给桌上的空杯子都倒上了水。
我坐在主座看着他们，面露难色。
虽然凯勒巩的餐厅很宽敞了，但我却觉得此时真的太拥挤了。为什么他们来聚餐还要拖家带口，为了多吃一口吗？
我委婉说道：“我只准备了四份的饭食。”
凯勒巩奇怪地看向我，“再准备不就行了？”
……说得对，而且这是他家他说了算。
我：“这里就四张椅子，剩下的被我劈柴烧了。”
凯勒巩：“你没有，你只是把它们放到了隔壁，我还拿了一张过来，正被我坐着。”
我：“……”
埃莱利尔冷不丁地开口，目光还是在手里的木雕和刻刀上，“你想让他们回避，直接说就好。”
凯勒巩抄着手靠到椅背上，故意说：“我可不回避。”
文三思撑着下巴，手指点着鼻梁若有所思道：“嗯……不是说吃个饭吗？”
另一个女性耸了耸肩，“我都行。”
几个人各怀鬼胎的样子给我看笑了，我一视同仁地笑在场所有人类，包括我自己，因为我也居心叵测。
我的目光带着笑意扫过在场的其他两位精灵，语气温和地叙述：“难道几位埃尔达们看到我们聚在一起，没发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吗？”
埃莱利尔持刻刀的手顿了顿。
“我们很——像，不是吗？”我说，“拥有相似的五官特征，这想必各位在对他们三个长年累月的相处中已经忽视了，但如今放在一起，不觉得奇怪吗？”
我：“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有秘密要讲，请你们回避吧。”
.
埃莱利尔先打破了沉默，在这只剩下四个人类的空间里，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无厘头地说了一件事，“你知道，自从你们来了后，我们就不能用中文加密通话了。”
“我可以讲闽南语。”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程照，你应该还不认识我。”
我：“现在认识了。”
文三思：“我可听不懂。”
我：“精灵的听力能穿透墙壁吗？”
程照摊了摊手，“他们去室外了，不会来偷听的。”
文三思：“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要聚在一起。”
“看出来了，”我说，“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熟。”
程照：“诶，可不能这么说，我好歹还和老文一起喝过酒。”
文三思：“你自己怎么好意思提这件事。”
蒯绥：“那我还和文教授一起解剖过尸体——我是说机器人。”
我：“……这里还有机器人？！”
蒯绥：“这么激动干什么，都有神和精灵了还不能有机器人吗。”
我：“这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吗。”
蒯绥：“我觉得差不多。”
程照提起筷子，“我能先吃饭吗？”
文三思：“那咱们边吃边说吧。”
就连蒯绥也拿起了筷子。
我看了他们半天，又看看桌上的菜，“……你们饿了一年了？”
文三思和程照在盘子里用筷子激烈角逐，争夺最后一个虾饺，电花火石地非常精彩，最后这个虾饺在程照的奋力一铲下飞了起来，被蒯绥举起碗接住，坐收渔翁之利。
“你不明白，”程照嚼了嚼嘴里的食物，“虽然精灵的食物都挺好吃的，但我吃了几百年了。”
文三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蒯绥闷声吃了一大半，慢斯条理地开口，“想吃点辣的了。”
程照：“这是广东菜，沪爷多担待。”
“我可以做湘菜，但是问题是，”我敲了敲桌子，表达自己的费解，“食材就在那，你们不会动手自己做吗？”
三个人诡异地沉默了，只剩下嚼饭声。
我：“几百年的时间啊，平时闲得慌番茄炒蛋起码也能做出来吧，难道你们都很有事……给我留点！”
我也放弃说话了，拿起筷子抢夺剩菜，一门心思专心吃饭，餐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程照心满意足地瘫在座位上，“下次吃火锅吧，我也想吃辣。”
我：“还点起菜来了。”
蒯绥：“所以你有什么正事要说吗？”
我放下筷子，“这段时间我把你们的老底都了解了一下。”
程照喝水呛了一下。
文三思疑惑，“你怎么了解的？”
我沉默了半天，正在想怎么解释，蒯绥又冷不丁地开口：“你不会有挂吧。”
我：“什么叫‘挂’？”
蒯绥：“看来是有了。”
“你们想到人类中来吗？”我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我，我笑了一下，看见蒯绥用一种微妙近乎怜悯的眼神看我，半晌才说出：“你难道还觉得你算‘人类’吗？”
我微笑：“为什么不算？”
蒯绥：“恐怕他们不会都这么觉得。”
我：“人类与否的本质不在于寿命长短。”
程照：“在于善恶利益争夺引发重复性悲剧的种族特性？”
文三思：“那你这么说的话，精灵也没差多少。”
蒯绥：“但人类迭代快，花样还是比精灵多。这样吧，其实我无所谓，属于哪边我都接受。”
文三思笑了笑，“难道不是哪边都不算吗？”
程照撑着脸颊看我，“你只是想问这个吗？”
我叹了口气，“那就不提这个了。”
“你们应该也相当了解，当我们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积累的矛盾会因为阶级的固化而无法化解，必然会在内部掀起一场鲜血革命。”我说，“我做错了事，让社会的发展处于一个扭转的状态，而时过境迁，我已经没办法有力地去影响他们。”
文三思倒是端正了态度，坐直了点，注视向我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来改变现状？”
我：“转移矛盾。”
蒯绥：“这可真是最劣质的手段。”
“是，我承认，”我点了点头，“但如今有个现成的纯粹的矛盾个体摆在眼前，它甚至不需要辩驳，值得所有人讨伐，这样可以将内部的战火转移到外部，战争可以重新调整内部资源分配，我也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程照：“你说得那是内部战争吧，对外战争只会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我：“是的，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内部的战打起来。”
蒯绥看了看我，“难道已经有起义了？”
我：“……差不多吧。”
文三思：“你说的这个外部矛盾不会是……”
魔苟斯。
.
“如果你们是按照才能当选王，那你为什么没被拥戴。”
我到了时间离开希姆拉德，属于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但就是忘了凯勒巩也是长腿的，他不需要把自己固定在领地里。
他牵了马，一起跟着前往扎营之地，路途中，他这样问道。
我：“我可一点也不适合当统治者。”
凯勒巩：“我倒是不赞同。”
“领导者和统治者是两回事，殿下，”我抬头看他，“我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当不了统治者。”
凯勒巩斜睨了我一眼，“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我：“随您怎么说吧，但事实就是如此，国王世系本来就因为君主无德而转移过一次。”
凯勒巩轻轻嗤笑了一声，“你似乎以此为荣，你是觉得这样的规则更优越吗？”
“……”我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您问我这个问题，是觉得如果我当上国王，对您来说更有获得的价值吗？”
没有等他回答，我停住脚步，扎营之地——“林州”的城门就在前方，人群往来，隐隐传来喧声。我转过身面对他，“相信我，我不作为国王时反而更有价值。”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抬手摘掉我发间沾上的落叶，“你在东方的时候，难道没有你的同族想得到你吗？”
我愣了一下，他的话不由得让我想到那个失德的君主。只是想了这么一瞬间，我摇了摇头，“您太高看我了，我想目前为止只有您这么想。”
“那么，”他竟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灰色的眼睛中目光带着难言的光芒，就像他追逐猎物时那样寻找精准的死穴，“你的弱点又是什么呢，伊希尔，月光会照亮你深藏的内心吗。”
我居然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却无法寻找到答案。
我：“您觉得我很看重利益吗，殿下？”
凯勒巩：“你从不否认这件事。”
我：“您也是这样的，您也想要利益，更是要权力以及更大的声势，可您想过百年后吗？我不过是微末之躯，等衰老与死亡将我带离后，我身后的同族还会承认我与您的情谊吗？”
我娓娓诉说，垂眉哀叹了一声，我伸出双手，牵起他的右手捧在手心，“您可以获得想要的利益，可是这样东西数十年后、数百年后，您可以从任何人身上得到，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您来说，几十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不一样，”我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您真的要耗费几十年和我博弈利益，锱铢必较地交换吗？您为什么不把想要获得我的借口去实现、成真，为什么不想要我的青春，获得我从未交付与人的爱情呢？”
“耗费到我垂垂老矣，满脸皱纹的时候，您将会厌烦我，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虚情假意，而若您获得了我的爱情，我会奉上我所有、所能，将所有利益让您牢牢掌握手中。”
说完这些话，我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神情有微微的吃惊，稍褪去了那些追猎的攻击性。我将双手缓缓收回，在脱离与他手掌接触的刹那，他反手勾回拉住，牢牢地握在手中。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也将我的手牵起，闭眼将额头贴在手背上，浅色的眼睫微微颤抖，好似在动摇一些事，再次睁开眼时不知里面有多少盘算，或有多少真情。
他将手心握着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唇角。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但起码我很清楚我自己在想什么，我想要更多的助力，争取到更多的益处。即使在心知肚明各怀鬼胎的现下，我们想要的东西仍然不会冲突。
我抽出手指，颔首辞别，牵着马回到了人类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师维茵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