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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月下衷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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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和绝望淹没了她,眼泪终于落下。待他松开,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地流泪。
"夫君...待你这般好……”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却是哽咽的,"你怎么能......"
"我不想看着你和他在一起。"
桓修之的声音低沉,"我忍了他很多年,我有的是耐心慢慢谋划,也不介意在事成之后留他一命。"
“直到,我见到了你。”
穆书仪退后一步,摇着头:"你疯了......"
"或许吧。"桓修之没有否认,"可我没有后悔。"
"你......"穆书仪的声音颤抖,"你就这样毁了这个家。"
"以后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
“不……”她摇头,泪水滑落。“不可能的,你休想。”
"你会想通的。"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穆书仪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她知道,她逃不了,她被困在了这样一个牢笼里,永远都逃不出去了。
"时候不早了。"桓修之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嫂嫂该回房休息了。春雨,送夫人回去。"
穆书仪这才发现丫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擦了擦泪,慢慢转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嫂嫂,往事如烟,不要再想了。"
这话听在耳中,不是安慰,而是警告。穆书仪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知道,从夫君离开后,她的命运就早已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桓修之轻轻抚摸着被打的脸颊。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也留着她的恨意。
不要紧,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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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将至,府中已开始准备节日所需。自那夜揭破真相后,穆书仪把自己关在院中,借故身体不适,躲避着与桓修之的一切照面。
可这中秋节,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夫人,族长命人送来了新酿的桂花酒。"春雨端着酒壶进来,脸上带着担忧,"说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看着案上的酒壶,穆书仪心中一阵发寒。他这是要趁节日之名,逼自己现身吗?
"回他说我身体不适,不便饮酒。"
春雨正要转身,玄机已经走了进来,他有些为难:"夫人,族长在月台设宴,说无论如何要请您去赏月。"
无处可逃。
穆书仪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些日子躲在院中,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偌大的将军府,本就是他的囚笼,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月台上,桓修之已经备好了酒菜,独自饮着酒。见她来了,露出温和的笑容:"嫂嫂总算肯出来了。"
"小叔唤我来,不敢不来。"
“嫂嫂坐。"桓修之给她斟了一杯酒,"今夜月色正好,我们把酒赏月,也算应景。"
穆书仪默默坐下,看着杯中的酒,却不想饮。
"怎么,嫌我给你斟的酒,脏了不成?"桓修之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无奈,只得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一下。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口中,却只觉得苦涩。
桓修之却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脸上渐渐泛起红晕。不知饮了多少,忽然开口:"嫂嫂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心情?”
穆书仪一惊,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是你和大哥成亲的第二天。"桓修之自顾自地说着,眼神有些迷离,"在回廊转角处与你迎面相遇。你本想避开,却还是不经意地抬眸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小叔......"
“嫂嫂莫要打断我。"桓修之摆摆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今日我喝醉了,有些话,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也好。"
穆书仪咬着唇,不敢出声。
"大哥临行前把你托付给我。"
"从那天起,你就住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桓修之轻笑一声,"我本想强迫自己克制思绪,好好照顾你,替大哥尽一份责任。可日复一日的相处,我却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不受控制。"
月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你可知道这种感情有多痛苦?明明就在眼前,却要称你一声嫂嫂。我想靠近你,又不得不与你保持距离。每次看见你望着边关的方向出神,我的心就像被人捏碎了一般。"
"那些夜里,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大哥的妻子,我该死心。可是......"声音渐渐变得阴冷,"每当你对我露出笑容,我的心就,就更多一分不可救药。"
穆书仪浑身一颤,杯中的酒都洒了出来。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你说我丧心病狂也好,泯灭人性也罢。这些日日夜夜的相处,早就将我的心磨成了这副模样。"
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桓修之突然问道:"嫂嫂可知道,我如今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穆书仪不语。
"是能光明正大地唤你一声娘子。"桓修之的声音低沉,"我早已无法自控,也不想再控制了。"
穆书仪猛地站起身:"小叔醉了,我先告退。"
"你躲不开的。"桓修之没有阻拦她,只是淡淡地说,"嫂嫂,你永远也躲不开我。不如…试着接受我。"
她落荒而逃,一路跑回自己院中,跌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下,却不知是为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他扭曲的执念。
窗外月色正好,可她心中,却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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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个中秋夜后,穆书仪再次把自己关在院中,连春雨都觉得府中的气氛愈发压抑。
"夫人,今日的早膳......"
"放着吧。"穆书仪望着窗外的秋雨,"我不饿。"
已经三天没怎么用饭了。可实在吃不下去,只要想到那夜月台上的对话,胃里就一阵翻涌。那个疯子,那个恶魔,竟是这样的心思。
"夫人。"玄机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族长让您过去一趟。"
"回他说我身体不适。"
玄机欲言又止:"是,老奴这就去回禀。"
没过多久,桓修之的声音传来:"既然嫂嫂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穆书仪却丝毫不觉得轻松。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人心惊。
果然,临走时又听见他轻飘飘的一句:"嫂嫂,你会来找我的。"
说得云淡风轻。
这话明明毫无根据,却像一块巨石压在穆书仪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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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春雨匆匆跑进来:"夫人!"她身后跟的,是穆府的人。
穆书仪心头一紧,接过书信,手却在发抖。拆开一看,顿时面无人色。
父亲和兄长,都被下狱了。
顾不得多想,连忙让春雨准备马车。到了穆府,只见往日气派的大门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小姐!"老管家一见她就红了眼眶,"可算盼到您回来了。"
穆夫人正在堂上焦急地踱步,见女儿回来,立刻拉住她的手:”书仪,你可知道你父亲和哥哥为什么会被抓?"
"母亲别急,我这就去打听。"
托了几个关系亲近的人家打听,消息很快传回来。原来父亲和兄长在朝中任职,一向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这些年来,但凡上司和同僚有什么不便明言的事情,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户部查出一桩亏空案,经手的官员被抓,供出了这些年的种种勾当。父亲和兄长虽未参与其中,却因知情不报,也被牵连进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穆夫人急得直搓手,"你父亲和哥哥向来谨慎,怎么会......"
穆书仪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这不过是桓修之的手段。这种知情不报的罪名,满朝上下,谁又是干净的?但凡有心人要翻出来,谁又能说得清?
"小姐。"管家欲言又止,"要不要去求求桓大将军?他在朝中颇有势力,或许......"
"不必说了。"穆书仪闭上眼睛。她知道,这就是桓修之的目的。他要让自己走投无路,不得不去求他。
可是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庞,看着府中上下惶恐的样子,又有什么选择呢?
母亲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书儿,我知道你怀疑他害了肃之。可是现在,你父亲和哥哥的性命要紧啊......"
穆书仪几乎不敢接母亲的话,痛苦地捂住了脸。
母亲,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
回到将军府,她整夜未眠。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一如她心中的苦涩。
微微月色照在案前的一封家书上。那是早上的家信,字迹颤抖,满纸泪痕:"......你父亲和哥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也活不成了。书仪,如今你是我们穆家唯一的希望......"
放下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夜已经很深了,院中静悄悄的,只有秋虫的鸣叫声。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般哀求。
"夫人,喝些参汤吧。"春雨端着汤药进来,"您都一天没用饭了。"
摆摆手,起身在房中踱步。母亲苍老的面容不断在眼前浮现。
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一向不太康健。若是因为这件事再出什么意外......
穆书仪猛地甩头,想要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可是越是不想,那些画面就越清晰。幼时在母亲膝下读书,少时随父亲赏花观月,与兄长一起习字论诗......一幕幕温馨的场景,此刻却成了最大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