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前男友进局子了》姜冷舟

2、第 2 章

　　“本市近日出现一起孕妇跳楼案件，案件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产后抑郁是导致……”段回洲嚼着昨天从便利店买来的速食三明治，指尖放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向下划动，眼睛却根本没朝屏幕上看，褐色瞳仁像失去焦距的摄影机。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这个时间会用钥匙开他家门的只一个人，段回洲没抬头看，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含糊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决定再去跟阿余谈谈。”“迟余被拘留了。”

　　发小比他更快开口。段回洲不知道自己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但不敢相信自己听清了什么，嘴里的三明治在理解了发小的语句后顿时没了味道，他擦了擦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谁被拘留了？”

　　“你听清了。”发小懒得跟他解释，把车钥匙丢到餐桌上，“吃完了赶紧下来，你开车，尽快回局里。”

　　手机屏幕还亮着，段回洲刚才停在了一个视频新闻的位置，女主播正在认真播报着什么，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但段回洲一句也没听进去，自己和世界好像隔了一层真空。

　　“我去车上吃。”停顿了不知多久，段回洲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把三明治放进了大衣口袋。发小已经在门口等电梯了，闻言回了头，一副“就知道你会着急”的表情。但段回洲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随意地踩进一双鞋，拎着车钥匙猛按了几下电梯按钮。

　　“按几下都不会变快的。”沈无觉得发小的性格实在是好懂，就算是刚认识的人都很容易发现他的情绪变化，着急了难过了都能一眼看出来，“想问什么就问吧。”

　　“什么案子，他做了什么被怀疑的？”段回洲开口前犹豫了一下，想到估计是发小的下属亲自抓的人，把“冤枉”改成了“怀疑”。

　　“昨天下午，本市A小区有个孕妇跳楼，迟余是现场勘察法医，和我差不多前后脚到的案发地。他在现场发现尸体身上有些陈年的淤青和疤痕，我就去附近调查了一番，发现这家的丈夫有家暴倾向，邻居经常听见孕妇喊救命，也报过几次警，我们局里都有记录。”电梯终于停在21楼，段回洲火急火燎地进了客梯，按完了楼层又猛按几下关门键。

　　“然后呢？”

　　“我和安然——最近新来的警员，异能力是读取指定对象身上有没有使用过异能力的痕迹——我们一起把那个男的带走了，没想到带下楼的时候他突然变得很暴躁，在车上的时候越来越不对劲，等到了局里就开始情绪崩溃，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喊着是他害死了妻子。”

　　“我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我们刚到的时候他表现的很漠然，还说了些这个女人就是活该之类不干不净的话，情绪不可能转变的这么突然。”

　　段回洲坐上驾驶座，调整好座位和反光镜的位置，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发小接着往下说。

　　“所以，我们把他控制住之后，安然用了异能，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使用过异能的痕迹。”沈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一直等到发小在路口红灯前停住车才开口，“结果安然说，他身上有使用了精神控制类异能的痕迹，类似于心理暗示。”

　　“内容是，你害死了你的妻子。”

　　给他人植入心理暗示，是迟余的异能，段回洲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世界上没有相同的异能力，精神控制类的异能更是稀有。迟余作为现场勘察法医参与了这个案子，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

　　“安然，你那个新下属有没有可能说谎？”段回洲敲着方向盘，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焦躁情绪的意思。

　　“她不认识迟余，昨天是第一次见面，除非被人买通，不然没有说谎的必要。”沈无转头看了眼段回洲口袋里的三明治，心想他这是真着急了，等红灯的时候都没有吃三明治，“之后我们连夜讯问了那个孕妇的丈夫，他没有感觉到被使用了异能，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是他害死了妻子。我们只好向上级报备，上级连夜拘留了迟余，迟余立刻就承认了。”

　　“他承认了？”段回洲猛地转头，吓得沈无下意识地扶了把方向盘。

　　“你好好开车……他自己承认了，安然的异能也有印证，估计很快就会被起诉。所以我这不是一下夜班就来通知你了么。”沈无看着发小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时非常后悔让他开车。这精神状态，出车祸的概率怕是比他这个刚下夜班的人还高。幸好他买了许多人身意外险，家人还不至于人财两空。

　　“阿余不会这样。”

　　接下来的路程，段回洲只说了这一句话。三明治即使放在口袋里也完全冷掉了，段回洲一口都没碰，沈无也不敢再搭话，沉默地到了工作单位。

　　“队长，你不是说去睡一会儿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安然听见开门声，显然有些惊讶，一回头，看见两个大汉站在门口，把门框都堵的严严实实。队长显然没去补觉，黑眼圈仿佛比昨晚还重了些许，头发乱乱的也没空整理。边上那个不认识的更是比死了三天的尸体怨气更重，脸上的表情沉重的吓人，让人不敢搭话。

　　“没有，带了个我们的编外人员来。介绍一下，这是段回洲，我们局的‘审讯顾问’。”

　　段回洲眼神放空，又回到了早晨的真空状态，没有一点要搭话的意思。

　　沈无尴尬地笑了两声：“他今天状态不太好，下次再解释吧。迟余现在在哪？”

　　“A级特殊拘留室，队长要再去讯问么？”

　　安然朝怨气十足的陌生人努了努嘴，“他也要去吗？”

　　“是，你帮忙登记一下吧。”沈无说着踢了踢段回洲的脚踝，提醒他要见人还是得走程序。

　　段回洲不情不愿地挪到了女警的桌边，对着表格填了些个人信息，填到“与会见人关系”一栏时突然停了笔。

　　“就是你们是什么关系，没关系的话就填无。”安然耐心十足地解释着，觉得自己颇有几分人民好警察的样子。

　　“同学。”“他是我前男友。”

　　沈无觉得自己就不该对能堵住段回洲的话头这件事抱有幻想。段回洲毕竟是段回洲，不仅平时话多，关键时刻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安然沉默了，不知道前男友这个身份该不该填上去。犹豫了半天，她指指表格的空白处。
　　“还是写同学吧。”

　　出了办公室，段回洲终于发现了发小明显不对的表情，有些委屈地问：“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没有，没有不该。”沈无觉得发小多少有些分裂，愿意讨人喜欢的时候能被所有人簇拥欣赏，情商下线的时候也下的很彻底。沈无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故意的，但相处久了，发现段回洲只是真的随心所欲。想烘托气氛的时候能做的很好，精力不济懒得读空气的时候就不再迎合气氛。今天显然属于后一种情况，不过除了懒得感知氛围，多少还有些小孩子赌气的成分，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迟余以前是他男朋友。

　　说是以前，其实就是一周前。

　　段回洲步子迈的很小，每一步都正好踏在警局的大理石地砖格子里：“其实说错了，刚才应该说男友的。”

　　“毕竟我还没同意分手。”

　　沈无觉得自己应该吐槽几句，比如迟余提分手是不需要他签字盖章的，他这纯粹就是被甩了。但他也明白，发小不是真的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还在赌气阶段，不愿承认自己人生第一次被甩了的事实。看在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的份上，沈无决定好心闭嘴，不再对这个话题做出评价。

　　电梯到了地下3层，段回洲走出电梯，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地方他来过太多次了。沈无是他的发小，警校的佼佼者，进了警局后，就被分配进了异能事务处，只有在特殊案件不多的时候才会去调查一般案件。段回洲刚毕业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在沈无的介绍下成了警局的“审讯顾问”，专为异能事务处的审讯工作提供参考建议。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掌握了什么新型的审讯技巧，只是因为他特殊的异能力。

　　沈无一般把他的异能简称为测谎，就用途来说，的确和测谎仪很像，都是为了检测审讯对象的情绪起伏，为调查提供线索。

　　但段回洲一直觉得这个解释不够浪漫，所以不得不对外介绍异能时，他会说自己的异能类似于“解梦师”。

　　假如把人类的精神世界比喻成一座冰山，浮在水面上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更深层的潜意识，即梦境的来源，则是隐藏在冰山下的大部分。段回洲的精神触手能摸到这座冰山的最深层，那里藏着每个嫌疑人最不愿透露的秘密。秘密的信息虽然不能被解读出来，但情绪是骗不了人的。被讯问的那刻，是后悔、心虚还是焦躁不安，段回洲都能一下看破。

　　可是今天，他居然觉得有些害怕。他不愿去深想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因为他太清楚恐惧的根源。

　　害怕迟余没有在说谎。

　　害怕他真的犯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