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捡到道侣》苦墨

44、一盏油灯

　　最后谢日升也留下和高远山一起安葬高凝云和高兴国，直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非但没有带来家人团圆，还带了说不上的愁绪。
　　那是夏季凉风吹来的愁，雍州城没有秋天，夏天的时候很长很长，长到人们觉得雍州城没有冬天。奈何现在雍州城不到冬天，高远山现在就已经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雍州城的习俗是要把逝者尸体在灵堂停留七天，所以高远山就这样跪在灵堂，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都跪在棺材面前，李若恩想带他去睡觉都会被拒绝，无论李若恩如何劝说，也于事无补。
　　七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就在高远山指挥抬棺的人走向坟地的时候，天空不断飘来数不尽的纸钱，飘飘荡荡，无边无际。
　　高远山一看这样的手笔就知道是宋羽他们做的，他没有说什么，带领着人去坟地，就这样，路有多长，纸钱就飘了多久，一路上都是纸钱，唯独没有一点哭声。刚开始哭了一天的谢日升也没有哭，神情麻木的走着，佝偻着背的走在棺材旁。
　　貌似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一样。
　　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坟地，众人有序的把棺材放下来，高远山叫人做了法事。眨眼间，事情就结束了，高远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回的家，他只是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卖杨梅了。
　　啊，那清脆的叫卖声再也不会再耳边响起，那辛勤种杨梅的人再也不会叫人去摘杨梅，那些熟悉的身影永远停留在昨天。
　　李若恩看见高远山这样魂不守舍的摸样，她在院子里不断的踌躇，化形没多久的她，脑子不太灵光，也不懂人间的许多事情。她现在只想让高远山笑一笑，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笑。
　　可是，怎么办才好呢？
　　李若恩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高兴国生病了高远山也笑，她觉得那样的笑容也格外迷人，灵光一闪，她整理一下衣裳，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掌，顿时吐了一地的血。
　　李若恩跌坐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喊着：“远山……我……”
　　高远山听见李若恩的声音，本来不想搭理，想到了什么，走出去看见李若恩吐的血和憔悴的脸庞，他记得出发前，李若恩还好好的。
　　他不愿细想，也懒得去细想。
　　“你怎么了？”高远山将李若恩搀扶起来，下意识想用衣袖帮她擦擦血迹，发现自己穿的孝服就垂下了手。
　　李若恩一股命不久矣的气息，趴到高远山身上说：“我好像活不久了……九尾狐它给我下了一个诅咒，怕是活不久了，除非是得到一株望海草……”
　　高远山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将李若恩抱回房间，帮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也没有提那草的意识。
　　李若恩以为高远山会十分激动的问自己这个草药在哪里，怎么去，结果什么都没有话，她不明白，但是她没有说。因为一想到高凝云他们，自己似乎就没有说话的权利，所以现在她心里唯一就是祈求高远山不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就算好的了。
　　高远山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他要给高凝云和高兴国他们守孝三年，这段时间不能离开雍州城，也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幸好高远山现在没有心思去参加那所谓的考试。
　　自己一辈子想要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在那自己读书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高远山起身想要离开，李若恩立马抓住他的手，急促的问道：“远山，你要去哪？”高远山推开她的手，走到房门。
　　他没有看向李若恩，背着她说：“我去找大夫。”
　　李若恩立马说：“我是妖，人间的大夫哪里能治的好我？”她的病都是装的，哪怕是人间的大夫来了也看的出来李若恩现在健康的不行，之前被九尾狐利用的妖气早就恢复过来了。
　　哪里还有什么绝症？
　　高远山点了点头，“那你休息，我去灵堂。”没有一点废话的转身离去，看都懒得看一眼李若恩。
　　李若恩躺了回去，没有挽留。
　　高远山跪在灵堂，李若恩躺在床上，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墙，一个小小的院子，只要喊一声就会听见，可是周围只有蟋蟀的声音，没有其他的声音。
　　而后月落日升，繁星回归夜晚，来了朵朵白云在天上飘来飘去。这是一个难得好天气，没有过于炎热的温度，也没有过于湿润的空气。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吸引着人想去买几颗杨梅尝尝鲜，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再次听见那叫卖声，也没有见到那熟悉的卖杨梅的兄妹俩，原本他们摆摊的地方，只有落了一地的三角梅。
　　唐小溪和宋羽不敢贸然前去，他们其实参加了高凝云和高兴国的葬礼，不过没有人发现他们罢了。高远山也没有问起他们的去向，唐小溪知道，高远山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
　　所以他们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离开，没想到的是，高远山守了短短一周的孝就……
　　唐小溪看着跪在灵堂里的高远山，很想上前安慰他，但是被宋羽拦下来，他是这样说的。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谁都帮不了他，如果他真是寻死觅活的，那我就抹去他关于高凝云和高兴国的记忆。”
　　这种事情唐小溪怎么接受的了，如果高远山都忘记了自己的家人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高凝云和高兴国还有谁会记得，这是唐小溪第一次反对宋羽的做法。
　　她生气的说：“宋羽，我们不是高远山，我们没有资格左右他人的记忆！”所以唐小溪现身了，她走到高远山身边，刚想和他说了什么话，就被高远山给怼回去。
　　“唐姑娘，谢谢你们，我很好，如果你们完成了任务就赶紧离开这里吧，原谅我不能相送。”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高远山说不出重话，也说不出苛责唐小溪他们的话，就是这样子，让唐小溪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
　　唐小溪没有回应，她只是低头跪在高远山身边和他一起悼念着高凝云他们。宋羽见到这个场景，抱着剑守在大门口，看向远处，思考一些东西。
　　从厨房出来的李若恩突然看见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的宋羽，跪在灵堂的唐小溪，心里说不上的发毛，她拿起笑容捧着一碗粥走到高远山后面说：“远山，吃点吧，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这是高远山守孝的第一周，明天就是高凝云的生辰，也是人间的中秋节。高远山起身，喝了李若恩煮的粥，缓缓的将身上的孝服取下。
　　这是他第一次吃了李若恩给的东西，似乎一切都向着好处发展起码在李若恩眼里是这样的，明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更让李若恩沉迷其中不知所云。
　　“唐姑娘，宋兄弟，不介意的话明晚酉时来吃个晚饭吧，恰逢中秋时分，是佳节赏月的好时机。”高远山留下这个邀请就回到房间没有任何人一个解释，宋羽突然想起什么，他抓着唐小溪就离开了。
　　李若恩倒是想着明天晚上她要做什么，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一些东西。
　　唐小溪看着宋羽抓着自己的手，刚才生的气还没消呢，挣脱开来气愤的说：“宋羽，你想干什么，我还在生气。”宋羽看了看距离，才和唐小溪解释其中的原因。
　　“明天看紧高远山，我怀疑他真是要去找高凝云他们了，按雍州城的规矩，守孝者不可擅自过节日，尤其是这种喜庆的，除非高远山真的想不开。”
　　唐小溪一听，心脏都来到了嗓子眼，她抓了抓衣角，失魂落魄看着宋羽：“这可怎么办啊，师兄，我们可不可以绑着他啊，别让他这里不就好了，对就这样办。”唐小溪在芥子空间里来回找，手抖的找着。
　　宋羽抱住唐小溪，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脏旁边，“小溪，冷静点好吗？我们会看好他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调节一下情绪，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习俗了。”唐小溪停下颤抖的双手，抓着宋羽的衣角，两人都在为之前的错事感到后悔。
　　但凡他们早点去，一切会不会都和现在不同？
　　相较这一边，另一边的李若恩想看看高远山都被拒之门外，她看见唐小溪和宋羽的拥抱，突然想起之前高远山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感觉，她闻着高远山身上淡淡的杨梅味，有时候是墨水味，总能安心的睡过去。
　　这样想着，一下子李若恩就变回狐狸的样子，如果一只妖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形态才算真正长大。李若恩惊讶的变回人形又变回狐狸，来回两三次才真正掌握其中的巧妙。
　　所以她变回狐狸从窗户里跳到高远山的房间，像之前她不小心玩过头一样，不过之前高远山都会为她留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为她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
　　高远山从来不会阻止李若恩这样的玩闹，只会担心她找不找到家里的路，那时候的李若恩还笑话他，自己怎么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在李若恩不知道的时候，她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等她想再次回家的时候，却为时已晚。这一次她跳到高远山的房间，没有小小的油灯，也没有温暖的怀抱，只有冰冷的空气，昏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