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若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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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饭，是亲密关系的开始。
军中为了节省时间会吃得很快。
但茯神吃饭的速度很慢。
若野不自觉放缓了狼吞虎咽的速度。
茯神并未要求他，她吃饭的时候也并未看他，有一种慢条斯理的漫不经心。
一举一动都自然优雅，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个公主。
他的同僚中有许多世家贵族子弟，受到自小的礼仪规训教养，他们吃饭时的举止也优雅，是一种刻意教化的结果，吃饭于他们变成了一种社交，是需要花费精力去完成的事。
当时间紧急的时候，他们也会吃得很快。
但她不一样，她是随意自然的，专注于食物，像林中自若进食的鹿。
却无一不美。
他有时候觉得，她不像人，逼近神明。
才可以解释，为何其他人面对这种蛊惑人心的美，能做到视而不见？
唯有他可见。
而他无法抵抗，连心尖都为之发麻颤栗。
他想，如果她是他的敌人，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甚至不看他一眼，就已经赢了。
他甚至拿不稳刀。
那不是舒服的体验，心像被轻轻捏在对方手里。
他开始在意自己的举止，礼仪，身姿是否挺拔，衣着，甚至身上的气味，想要留下美好的形象。
并不自在，他在她面前不像自己。
但，仍旧期待和她一起的每时每刻。
早餐是一起吃的，午餐是，晚餐也是。
早餐的时候还会紧张。
午餐的时候，他知道了她挑食，对肉类的腥味格外敏锐。
他渴望离她更近一点。
晚餐的时候，他们会聊天。
“若野最喜欢吃什么？”
他想了一下，脑海是混沌迷茫的，像从未需要思考的兽：“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非要说的话，是肉。”
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吃肉，除了苦修的僧人。
“你最喜欢吃什么？”比起回忆自己的喜好，他更在意她的。
他很喜欢看她。
但摘下面甲后，如果她看着他，他总是会想要回避，回避却忍不住看她，眼神是澄澈柔软的。
当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视线却几乎一瞬都未曾离开她，像狩猎中的野兽。
年轻青涩的直接，以及控制过的源自本能的侵略性。
她对他的目光却很习惯，那样自若，仿佛他的注视没有带给她一丝压力。
她想了一下，回忆道：“小时候我很调皮，总是跑出去漫山遍野的玩，回来的时候错过饭点。奶娘年纪大了，经常不会饿。有时候她不在家，一整天我都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婶看见我，以为我走丢了，将我带回她家。用中午剩下的冷了的面条，粗放了一点盐巴和醋。盐粒没有完全融化，干涩的面条经过喉咙的时候，那种美味的感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大婶瘦瘦的，话不多，脸上手上都是皱纹，笑容很温暖。像菩萨和妈妈。”
他没有说话，心像被路旁锯齿一样的草划了一下。
那样的滋味。
片刻，他说：“听起来很好吃。”
她对他笑了一下。
轻抿着唇，眼眸像个被宠爱的孩子，脆弱纯真。
她是雾一样冰冷的，但笑容是暖的。
“若野带来的食物。下次有人问我最喜欢的食物，我会这么回答。”
他没有移开视线，心底的荒野下着微微潮湿的雨。
今日的驻扎地有一个野庙。
他向来不信鬼神，从不许愿，途经的时候却进去拜了拜。
他希望，公主是真正的公主。
闭眼祈祷的黑暗寂静里，有个声音却说——
你真的这样想吗？那样，你们就不会认识了。
你不会有机会离她这样近。
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得到她。
忽然，示警的角声响起。
若野睁开眼。
是敌袭。
小范围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没有引起任何骚乱。
茯神看到若野拎着水桶回来，看起来和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她却感受到了一股肃杀的意味和气息。
那张凶兽的面甲，离开前是挂在他腰上的，现在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茯神问：“刚刚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是流匪，已经处理了。”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说完后才意识到，他所习惯的事情，对于她而言或许并不寻常。
他从茯神一如既往的静谧里，感觉到一点她的不安。
声音放缓说：“没关系的，护卫军今晚会加强巡逻戒备。我也会守着你的。”
戴上面甲的若野，比摘下的他锐利冷硬一点，也更加坚定直接，戴着面甲的他从不避开她的目光。
但今天的他，尤其如此。
一瞬不瞬的目光，像是唯恐漏掉任何。
她的眼眸流露出期待：“一直守着吗？”
“嗯。”
于是脆弱清澈的眼眸，重新回到天真的温柔。
她将帐篷的帘子揭开绑住，让春风、月光和火把的光照进来。
一室溶溶。
他站在外面看着她。
看她将袖子挽起，用袖带绑好，露出一截皓腕。
帕子放入兑好温水的木盆里，吸了水的帕子被纤长的双手捧起来，覆上微仰的面容。
拿下帕子的时候，露出湿漉漉的脸。
水珠从她的眉毛睫毛，从她的鼻梁，微张的唇瓣落下。
没有看清，落入水中的帕子再一次吸饱了水，又一次覆在那张脸上。
她微微的呼吸，像是感到舒服或者放松。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像看一场圣洁祭祀的洗礼。
被水浸湿的两侧的头发，水珠缓缓滚落，像春风下坠落花瓣的风露。
帕子上落下的水，顺着她的手腕往下。
她侧过头，对帐外注视自己的他笑了一下。
他摘下了面甲，像缄默的，温驯的狼，望着她。
苍白年轻的俊秀面容上，有一滴略干涸的暗红。
他对接触她的帕子和水，感到了羡慕。
想象，她闭着眼睛仰着脸，他的手温柔沾湿了帕子，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拭过这张脸的每一分毫。
她会在中途睁开眼，湿漉漉的眉眼望着他，张开的唇，轻轻徐徐吐息，因为舒服和感到放松。
那柔软红色的唇，吃东西的时候微张，笑的时候向中间微抿。
有时候纯真。
有时候冷淡。
湿漉漉的时候，红得诱人，格外美丽，无助羸弱。
春日盛开的花如此之多，他却想不到任何一种可以比拟。
他们说她像个木头。
但还有什么比木头更美的吗？
木头上会长出新叶，会开出各种各样的花。
她像会开出各种花的树一样，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足够美丽。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若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