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命运 ...
-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随即仿佛也被高殷那清俊的容颜、通身的气派以及他眼里尚未完全散尽、不符合他年龄的那丝惆怅所吸引了。
见他是个少年郎君,衣着虽贵气却无盛气凌人之态,少女胆子便也大了些,非但没有害怕和躲避,反而对着面前这个不知道是哪家的贵气小郎君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让她的整个人都显得愈发鲜活灵动。
就像——
那盛放在高枝上的梅花突然就活了。
在这一瞬间,高殷的心仿佛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只觉得满树梅花此刻都在这样一个如此纯粹的不带任何算计,又或是畏惧讨好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
佛堂的清净、朝堂的压抑、叔父惨死的阴影,此时都在少女这灿烂的笑靥面前缓缓散了来。
高殷觉得天色都亮了几分,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温和的、带着羞赧的笑意。
那少女整理好帷帽,却没有再放下纱帘。
她大大方方地看着高殷,声音清脆如黄莺,还带着一丝小得意。
“喂!小郎君!你也觉得这里的梅花最好看,是不是?我偷偷溜过来的,嬷嬷她们肯定一时半会找不到这儿!”
高殷自做了太子以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无礼地称呼他,和他说过话。
除了高绍德、高宝德两兄妹略大胆些,他身边的那些人,就算是被高洋宠上了天的高延宗,对他素来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们或是敬畏里带着讨好,或是带着冰冷的算计,每个人都好像是装在一个无形的套子里,让人只觉得始终隔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瞧不真切,看不明白。
父皇总说身为储君,要学会识人,辨人,要学会用人驭下。
师傅和嬷嬷们始终教导着作为太子那一言一行应有的举止规范。
他这么多年始终战战兢兢地顶着北齐皇太子的头衔,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就像套着皮囊的木偶傀儡。
可是此时,在这个少女面前,高殷突然不想做什么太子殿下。
他想做真正的自己。
只是高殷。
不是什么北齐的皇太子。
哪怕只是片刻。
高殷身后的侍卫见这小女郎如此放肆,眉头微皱,下意识上前一步,脱口而出道:“大胆,这是…”
高殷立刻伸出手,一个眼神过去,阻止侍卫未尽之言。
他走近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也努力让自己保持自然,回道:“嗯,确实极美…雪映红梅,暗香浮动,是冬日难得的盛景。”
“是啊!雪后赏梅,最是清绝!”
那少女并未注意到他和侍卫之间的互动,她仰头深吸梅香,眸里光华流转:“郎君也爱赏梅?”
高殷点点头,还没等高殷说话,少女又道:“我也最喜欢梅花了!”
少女望着枝上的红梅,眼里满是纯粹的喜爱:“冰肌玉骨,凌霜傲雪,自有风骨。”
她又忽然指向头顶上一枝缀着深雪的梅花道:“你看!那枝像不像缀着珍珠?”
高殷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心里微动,不自自主脱口吟了一句:“琼英缀玉寒枝秀,孤艳临霜雪色深。”
吟完后,他突然觉得有些唐突窘迫,耳根微热:“…见笑了。”
少女却并未因此笑话他,反而拍手称赞,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真心赞赏:“好句!好一句琼英缀玉寒枝秀,将梅花被雪裹住的神韵都说透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狡黠笑意:“那我这儿也有两句——”
她思索片刻,竟将他吟的那两句接了下去。
“冰魄化作千丝霰,散作人间万里春!”
她笑吟吟的望向高殷:“郎君觉得如何?”
高殷内心一震,有些惊怔,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姑娘竟会有如此才情,而且这两句诗里的恢宏、意境都远超自己所吟。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赞赏之色溢于言表:“女郎好才情!尤其是最后这句…散作人间万里春…就像是…给万物都带来了勃勃生机。”
少女被他赞的双颊微红,却并不扭捏,而是笑道:“郎君过奖了。”
高殷看着她,只觉得心口猛跳,眼前少女不仅生得灵秀可人,更是才情逼人,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涌上心头,他鼓起勇气道:“敢问女郎…芳名?”
“我姓郑,我娘亲说,我就是冬天生的,那时节只有梅花开得最好,所以呀,家里人都叫我梅儿!”
她看向高殷,好奇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高殷望着郑梅儿红扑扑的脸颊,又将这个名字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只觉得人如其名,心里更是欢喜。
他心里此时只想以平等身份与她交谈,不愿意因太子身份而产生隔阂。
于是高殷思来想去,觉得高这个姓太惹眼,一时间想到了母亲李祖娥的姓氏,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我姓李,姑娘唤我阿殷就好。”
郑梅儿似乎并没有往高家和他的身份想去:“阿殷?好呀!很好听的名字!”
她还想说什么,远处却隐隐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呀!”
郑梅儿哎呀一声:“糟糕!嬷嬷她们寻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对高殷匆匆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有缘再见啦!”
高殷心里竟有点不舍,忍不住叮嘱:“雪天路滑,梅儿姑娘小心。”
郑梅儿有点含羞地望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拎起裙摆转身,就像只灵巧的小鹿般沿着来时的雪径小跑而去,只见她那鹅黄色的裙摆和浅青斗篷在雪地里就像一簇开得极盛极美的花。
突然,她停下脚步,站在雪径那头又回过头来,看着高殷大声道:“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呀!”
“阿殷!”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明媚的笑,清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调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红梅白雪相间的梅林深处。
高殷呆站在那里,看着那抹亮色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久久未动。
他鼻尖仍然萦绕着梅香,脑海里回荡着少女那清脆的笑语和鲜亮的模样,她就像一束突如其来的温暖光亮,突然撬开了他满是阴云的心,让他那心里的缝隙碎裂时,看到了那个被压在内心深处,真正的自己。
“梅儿。”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
初春时节到来时,积雪已经全部消融,金色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
高殷正坐在东宫的书房中,专注地临摹着字帖。
侍从来报:“太子殿下,长公主和太原王来了。”
他们兄妹关系甚好,来往频繁,两兄妹有空没空总往东宫跑,倒像是另一个家般,高殷也都习惯了,放下笔自然道:“嗯,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书房门就被推开了,伴随着清脆的笑闹声。
高宝德就像只小蝴蝶一般率先扑过来,直接扑到高殷面前书案前,抱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摇晃,一边撒娇道:“阿兄阿兄!好无聊啊!宫里的雪都化完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听说外面可热闹了,高延宗说明天晚上邺城就会有超级盛大的元宵灯会!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灯,还有杂耍和好吃的!阿兄,你带我们出去玩嘛!好不好嘛!”
高绍德紧随其后,立刻也拉着高殷另一个手臂有样学样。
“就是就是!阿兄!带我们去吧!我们保证乖乖的,绝不乱跑!高延宗说他有办法带我们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父皇如今去了甘露寺,母后也整天礼佛念经,没人管我们的!”
高殷简直被他们两个晃晕了,吵晕了,但还是坚持原则。
母后常说,他是长兄,长兄如父,要教导他们,而不是和他们胡闹。
他努力拿出兄长的威仪,板起脸来。
“胡闹!私自出宫,成何体统?若被御史知晓,参上一本,连累延宗不说,你们也要受责罚。乖乖待在宫里,让教习嬷嬷陪你们玩。”
私自出宫看灯?
高殷想都不敢想。
如果被发现,传到了父皇耳里…
高殷现在一想到高洋,只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发冷。
可是高宝德哪懂得兄长的顾虑和心思,她年纪尚幼,又被高洋和李祖娥自幼骄纵惯养,贪玩的性子一点也没收。
她见高殷模样从未有过的坚决,立刻换了策略,小嘴一瘪,大眼睛瞬间蓄满水光,一副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
“不要嬷嬷!她们只会讲规矩,好没意思!阿兄~你最好了!就带我们去一次嘛!就一次!我发誓,以后一个月…不,半个月都乖乖背书!”
高绍德也连忙点头帮腔:“就是!阿兄!你带我们去嘛~~”
高宝德从前这招百试百灵,今日却行不通了。
高殷看着弟弟妹妹那渴望的眼神,心里其实也有些松动,何况他也还从没有出宫看过花灯呢,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想到父皇,还是硬着心肠摇头:“不行。”
“外面人多眼杂,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休要再提,去,找嬷嬷和宫女陪你们玩投壶去。”
高宝德见软磨不成,自己如今的眼泪战略都失了效,小脸一垮,撅着嘴,磨磨蹭蹭的,脑瓜子里飞速转动,想着还可以有什么法子可以说服高殷。
她垂着头,目光突然扫过书案一角,那是一副半开的卷轴。
咦——
那是什么?
她凑近看了一眼,发现竟是个笑容明媚的少女!
她歪着头,仔细去看,发现画像旁边还有两排小字,旁边又写着三个字:“郑、梅、儿。”
高宝德无意识念了出来,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指着那幅画,连珠炮似地开口:“哇!阿兄!这是你画的仙女姐姐吗?!画的真好看!像真的一样?梅儿?她是谁呀?阿兄认识吗?”
高殷在听到高宝德念出郑梅儿三个字的时候,就如同踩到了尾巴的猫,脸色腾的一下就变了!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忘记把这副“要命”画收起来了!
高殷不复先前的沉稳模样,几乎是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把画轴往上卷,声音几乎变了调。
“宝德!不许乱动!这…孤不认识!孤就是…就是随意临摹的仕女图!快放手!”
高殷素来沉稳端重,这从未有过的慌乱让高宝德只觉得奇怪,她看着兄长此时这面红耳赤的模样,再回想起画卷上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眼珠子一转,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涌了出来。
她猛地缩回手,但是小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狡黠又得意的神情,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故意拖长了声音:“哦~~原来阿兄画的是仕女图呀~~还画的这么用心~~~”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凑近高殷:“但是我猜~这才不是仕女图,这是阿兄喜欢的小娘子!是不是!哼!阿兄不带我们去!我们就去告诉母后,说阿兄在画一个漂亮的仙女姐姐…”
高殷脸红的瞬间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他的手比脑子更快作出反应,连忙伸手就捂住高宝德的嘴巴,高宝德非但不怕,反而调皮的朝他眨巴着眼睛。
高绍德瞬间也明白这幅画可能就是他们的杀手锏,立刻附和道:“对!阿兄不带我们去,我们就去告诉父皇母后!说阿兄有喜欢的小娘子了!还偷偷画了好多画藏起来!”
“你们!”
高宝德又掰开高殷的手,乘胜追击,声音又甜又软:“阿兄~~带我们去看灯会嘛~~我们保证乖乖的!而且,我们嘴巴可严实啦!绝对不会说关于仙女姐姐一个字!对吧?二哥!”
高绍德用力点头,表情严肃:“嗯!打死也不说!”
高殷看着眼前这两张看似天真无邪的小脸,又看了看手里的“罪证”,心里简直天人交战。
一边是储君的规矩和风险,一边是那还无法见光的情愫和弟弟妹妹的“威胁”,何况…他其实也是想去的。
最终,这股羞窘和无奈彻底压垮了他的理智和原则。
罢了罢了,谁让他摊上了这么两个可恶的“小恶魔”呢。
高殷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们…”
他狠狠瞪了两兄妹一眼,耳根仍然通红:“你们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看孤怎么收拾你们!”
高宝德、高绍德两人瞬间欢呼雀跃,击掌相庆:“耶!阿兄最好了!”
“耶!可以去看灯会咯!”
高殷看着兴奋到转圈的弟弟妹妹,无奈摇头,赶紧把那张惹祸的画像仔细卷好,塞进抽屉,又有些心虚的上了锁。
第二日傍晚,他们果真成功溜出了宫。
而邺城里的灯会节也果真是热闹的不行。
只见长街如昼,人流如织,各色花灯争奇斗艳。
高殷、高延宗、高绍德、高宝德四人作寻常子弟低调打扮,他们挤在人群中,脸上满是兴奋。
他们自幼被养在深宫,规矩森严,从未这样私自出过宫,哪里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此时走在市井上,就像是飞出了金丝笼的鸟儿,简直是看傻了眼。
四个人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瞧啥都新鲜。
这是他们不带侍卫,第一次偷溜出来看灯会。
虽知有很大风险,但是孩子的贪玩本性和刺激感压倒了一切。
高延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我将来可是要做猛将的人,肯定可以保护好你们的!”
由于高延宗的武力值放在那里,所以他们倒还是挺安心的。
高殷从一开始紧绷的像只受惊鸟儿,到后面也被这人群的喧嚣热闹感染,渐渐放松了下来,那孩子的天性也渐渐被释放了出来。
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几个孩子,高殷带着弟弟妹妹走在人群中,感受着邺城此时此刻的繁华盛景,突然也觉得自己好像也是一个普通人家里的儿郎。
这就是北齐。
这就是他未来要从父皇手里接过来的江山。
高殷的目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上,落在华美灵巧的灯笼上,再落到那灯火绵延、人流络绎不绝的长街上。
他仰着头,只觉得连这片天都和皇城里的不一样,它是那样宽,那么广,那么辽阔,又是那么自由。
他闻不到那皇城空气里弥漫的浓浓血腥气,也感受不到那股时时刻刻紧绷的压抑气息。
他所看到的是欢笑和团圆,而非皇城里那些尔虞我诈,深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眼神。
他耳内听到的不再是父皇的斥责,而是那些放松轻快的谈笑声,闻到的是那股汗味混着脂粉熏香,却可以让人觉得快乐的气息。
高宝德手里已经捧了好些吃的,什么糖葫芦、糖炒栗子、鲜肉饼,拿不了的就让高绍德和高延宗拿着。
她还不忘往高殷手里塞一串糖葫芦:“阿兄!你快尝尝,可甜了!”
高殷看着妹妹那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笑颜,也莞尔一笑,咬了一口,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高宝德又微微踮脚,将一块小小肉饼递到他嘴边,献宝似的道:“阿兄,这个也好吃!我觉得比宫里御膳房都做的好吃!”
“嘘。”
高殷不忍拒绝妹妹殷切的好意,乖乖张嘴咬下肉饼,示意此处人多眼杂,不要提到宫里,高宝德吐了吐舌头,很快他们又兴奋地挤到了一个挂满精美谜语灯笼的摊位面前。
“阿兄!阿兄!那个老虎灯好看!!”
高绍德率先看中一个威风凛凛的老虎灯。
而高宝德却喜欢旁边那个兔子灯,小手一指:“我喜欢那个!”
摊主笑眯眯地道:“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本摊最精巧的玉雪团灯。想要它,那得先猜中它的谜语才行哦。”
高延宗撇撇嘴:“还要猜谜语啊?”
他犯了愁,让他打架还行,让他搞这文绉绉的,他可搞不来。
高延宗环抱着手:“那兔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那条龙!那条龙才威风呢!”
虽然他话是这样说着,但是看着高宝德那眼巴巴的样子,他又想把那小灯笼送给她,所以还是诚实地俯身过去看下面那个小木牌上的谜面。
高宝德哼一声,不理高延宗,拉着高殷道:“阿兄,我就想要那个兔子灯笼!”
高殷也凑上去,而这时候身边站着个小男孩也看上了这个兔子灯,拉着身旁的兄长就道:“阿兄!我要这个兔子灯!”
高宝德一看这小男孩指的正是刚刚自己看中的灯笼,顿时急了,也顾不上看谜语了,对着那男孩就喊:“喂!是我先看中的!”
小男孩这才注意到这个粉雕玉琢瞪着自己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也扬起下巴:“谁先猜到就是谁的!”
他扯了扯身边男子的衣袍:“阿兄,快帮我猜!”
两个小家伙互不相让,都催着让身边人帮忙,高绍德挠着头,高延宗皱着眉,心里也着急,高殷也认真思索。
高殷突然灵光一闪,刚想到谜底,那个男孩的兄长却比他更快,立刻就道出了正确谜底:“月亮。”
摊主抚掌笑道:“郎君聪慧!正是月亮。那这盏灯笼,就归你们啦。”
高宝德平日里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时候眼看着自己看中的兔子灯就要归别人了,眼巴巴地瞅着,又急又委屈,瞬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呜…我的兔子灯…”
高延宗见她这么喜欢,又这么伤心,摸着下巴,内心犹豫着要不要索性把这个兔子灯动手给她抢回来。
反正他打架还没输过。
那小男孩正得意地把灯笼抱在怀里,闻声一回头就看到了高宝德那泫然若泣、可怜巴巴看着兔子灯的模样,愣了一下,那股得意瞬间消散了。
他看着手里这还没有捂热的兔子灯,又看看眼前这个长得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心里突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那小男孩犹豫的站在那里,终于上前一步,把刚刚才拿到手的兔子灯往高宝德面前一递,声音有些别别扭扭的。
“喏…你喜欢那给你吧…别…别哭了!”
高宝德正酝酿着大哭一场,突然看到递到自己眼前的兔子灯,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呆呆地看着小男孩:“啊?给…给我?”
小男孩似乎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小耳朵也有点红,声音也大了点,有些傲娇道:“拿着呀!不就是个兔子灯嘛!我家里多的是!这个小爷我就让给你了!”
高宝德立刻破涕为笑,一把接过兔子灯,紧紧抱在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笑的眉眼弯弯,甜甜地说:“谢谢你!小郎君!你真好!”
高延宗见高宝德对这小男孩笑的那么甜,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一个灯笼嘛,你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买十个!”
高宝德此时正沉浸在得到心爱之物的喜悦和对小男孩的好感中,闻言白了高延宗一眼:“不要!我就喜欢这个!是这个小郎君让给我的!”
她抱着灯笼,又对小男孩甜甜一笑:“我叫宝德,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
那小男孩刚要开口,他身边的男人就拉了拉他的衣袖,打断了他们的话:“阿爹找我们了,走吧。”
他朝高宝德他们微微颔首,神色已经有些微微复杂:“不好意思,后会有期。”
小男孩被那男人牵着往前走,又回过头来看了高宝德一眼。
高宝德抱着兔子灯,忽然想起嬷嬷教的,要礼尚往来。
她摸了摸自己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眼睛一亮:“哎!小郎君!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