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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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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宝德的这句“我是来嫁给你的”如一道惊雷劈在斛律世雄的头上,惊得他说不出话来,手里的信纸也飘落在地。
“嫁…嫁给我?”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声音也因为震惊变得结巴起来,神色有些呆滞地问:“可是…可是你和那个尉世辨…”
“没有尉世辨了,只有我们。”
高宝德打断他的话,朝他伸出手,笑着道:“怎么,你不愿意娶我吗?”
斛律世雄那震惊茫然的神色还未完全散去,就下意识地小鸡啄米般点头了,生怕晚一秒高宝德就会反悔。
“不是!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娶你!”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高宝德,听到她那直白大胆的话语,浑身血液仿佛都因此而沸腾,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都没有去思考高宝德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如坠梦里,站起身来握住高宝德的肩膀,语气坚定,眼神炽热地望着她。
“我说过,我斛律世雄今生今世,非你高宝德不娶!”
高宝德仰着头望向他:“那我们今晚就在此处,就在这月下,对着边关的月、大漠的风,结为夫妻,你敢不敢?”
斛律世雄大笑:“有何不敢?!”
他拉着高宝德的手,跑到边关最高的一处沙丘之上,只见月华如水般流泻而下,在平静的沙面上无声荡漾着,月色下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着,被拉得很长很长。
斛律世雄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无比庄重。
他抽出自己的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又小心翼翼地割下高宝德的一缕青丝,将它们紧紧缠绕在一起,然后抬起手来,对着那轮皎洁的月光郑重三拜,然后认真起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明月清风为证,大漠黄沙为媒!我斛律世雄今日愿娶高宝德为妻!此生此世,惟她一人,贫贱不移,生死不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万箭穿心!”
高宝德看了他一眼,眸底仿佛带了些晶莹的泪光,也学他的样子跟着抬手起誓,声音清晰而坚定。
“日月星辰为鉴,山河万物为凭!我高宝德今日愿嫁斛律世雄为夫!无论前程是福是祸,是安是危,此生追随,总不相负!若违此誓,天人共弃,永不超生!”
斛律世雄欣喜若狂,将两人的头发小心翼翼收进贴身的荷包里,然后一把将高宝德打横抱起,在月色下旋转,欣喜满足和肆意畅快的笑声几乎传遍整个边关。
“我娶到公主了!我斛律世辨娶到心爱的姑娘了!”
高宝德搂住他的脖子,那火红色的衣袍缠着他那染了血的铠甲,在月色下翩飞,如同一团照亮了黑夜的熊熊烈火。
而她那清脆的笑声混着斛律世雄桀骜痛快的笑声,几乎被边关的黄沙裹着吹到了世间的每个角落。
月色下,斛律世雄缓缓地、虔诚地掀开了高宝德的盖头,看着她那眉眼含羞、眼里水光潋滟,情意绵绵望向自己的模样,只觉得整个人都看得痴了,千言万语堵在了胸口,最后最化作了一句笨拙的话。
“宝德…你真好看。”
斛律世雄紧紧拥住高宝德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看着月色在她那娇美的面容上铺了一层朦胧柔美的光,心潮汹涌。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亲吻自己的新娘。
高宝德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迎了上来,仰头望着斛律世雄时,纤细的指尖从他的唇一点点往下,轻轻划过他滚动的喉结,然后在他的胸口处停下来,缓缓画圈。
她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笑意和狡黠的挑逗,轻轻道了一句:“我的驸马爷…”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驸马爷”三个字,被她用娇软的语调唤出,带着无尽的缱绻和诱惑,勾得斛律世雄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眸底的暗火燃得更盛,呼吸急促,猛地倾身。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那一瞬间,斛律世雄的世界突然变成了无数个扭曲的碎片,而怀里高宝德的身体也仿佛在片刻之间化作齑粉,从斛律世雄的指间尽数流散,随呼啸而来的狂风融入这漫天的飞沙之中。
“世雄!世雄!醒醒!天亮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斛律世雄被一阵猛烈的晃动给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自己眼前哪儿有什么高宝德,哪儿有什么月下成婚,只有那边关粗粝冰冷的晨风刮在他的脸上,打得人生疼。
这一切,不过是场美梦罢了。
此时天色还未全亮,月亮还悬在那高高的天上,留下淡淡的轮廓。
斛律世雄有些恍惚地望着天际,梦里那股极致的欢愉和欣喜如潮水般退去,深深的失落和空虚涌上心头。
段德举猛地凑近他的脸,手里竟然拿着那封他写给高宝德的信,朝他眼前挥了挥,笑得贱兮兮的,径直挥着信高声喊起来。
“哎呀,你们快来看看,我们这斛律将军在给中山郡公主殿下写情书呢?!”
斛律世雄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怀里的信被段德举拿去了,彻底清醒了,扑过身去就要抢,怒吼道:“段德举!你找死是不是?!把信还给我!!”
段德举灵活地往后一跳,躲开了斛律世雄的攻击,斛律世雄刚想继续冲上去,就被其他瞧热闹的军中子弟给缠住。
两个人抱腰,两个人抱腿,像抱树一样将他死死缠住,大家纷纷起哄道:“快念快念!”
斛律世雄被缠得一时间动弹不得,段德举坏笑着展开信纸,清了清嗓子,语调夸张。
“公主殿下,边关这边,一切都好。嗯,这句还行,挺规矩。”
他继续往下看,然后脸上神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狂笑着大声念道:“就是沙子大,吃肉多,菜少,刚开始拉不出屎,现在习惯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斛律世雄!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给公主写信你告诉她你拉不出屎?!!哈哈哈哈!你这是想笑死自个情敌,好让公主守寡吗?!”
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来,用力锤着旁边的草垛。
整个营帐也都爆出震天动地的狂笑声,那些个抱着斛律世雄的兵痞子笑得手臂脱力,直接让他挣脱了开来。
有人笑得锤地,有人笑到捂肚子跺脚,有人笑到抹眼泪。
“笑死我了!斛律兄!兄弟我便秘三天了,快教教兄弟你是怎么习惯的?!”
“公主殿下收到这信,怕是以为咱们边关将士都是这么跟姑娘家叙衷肠的吧?!一切都好,就是拉不出屎哈哈哈哈哈!”
斛律世雄被笑得又羞又怒,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像只发怒的豹子一样朝段德举冲过去:“段德举!我杀了你!!把信还给我!!”
段德举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还在火上浇油,抖着信纸继续笑着念。
“别急啊!后面还有呢!”
“这边月亮挺圆,就是风大,想你的时候,沙子老往眼睛里吹!哈哈哈哈哈好酸呀!酸死我了!!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大笑,直呼肉麻死了。
斛律世雄被气得头顶冒烟,挣脱那些人的纠缠,便朝着段德举飞扑过去。
两人顿时在草垛上扭打成一团,段德举一边抵挡,一边还在断断续续笑骂。
“兄弟…你这信要是寄回邺城,恐怕都不用突厥人动手…公主殿下就先被你气得…亲自提着剑来边关清理门户了!哈哈哈哈哈!”
斛律世雄骑在他身上,狠狠揍了他胸口两拳,终于把信从段德举抢了回来,三两下塞进自己怀里,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周围那些笑成一团的人。
“再笑!再笑今晚夜巡都你们去!”
“兄弟你下手真够狠的!”
段德举被斛律世雄揍了两拳也不翻脸,只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哎呦着叫唤了两声,站起身来就又很不要脸去搂那斛律世雄的肩膀,憋笑憋得身子直抖,一副痛且快乐的贱模样。
“你这写情书水平,啧啧。要不…兄弟我们教教你?保准公主看得心花怒放!”
“闭嘴!老子用你教!”
斛律世雄恼羞成怒,狠狠给了段德举一个肘击,自己也真是被气笑了:“老子写的是实话!”
“哦,拉不出屎。”
段德举一说就又捂着肚子笑起来,带的其他人又是放肆的哄笑,斛律世雄被气得又狠狠揍了那段德举一顿。
然而,斛律世雄这封“拉不出屎”的情书还没送到那高宝德的手里,反而先传遍了边关的营地,成为了大家的笑料,以至于谁看到他都要来调侃两句。
这营帐里的笑声还没完全平息,贺兰拔就贼头贼脑地溜了过来,蹭到正心情郁闷练剑的斛律世雄身边,欲言又止的,脸上还带着点儿同情:“将军…邺城那边有消息来了。”
斛律世雄看都没看他,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顿,神色里多了两分期待:“怎么,是公主给我捎信来了?”
贺兰拔搓了搓手,支支吾吾:“那倒是没有…不过莲儿给我捎信了…莲儿说,上巳节那天…公主和尉驸马…”
尉世辨这个名字一出来,斛律世雄就停下了动作,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他们怎么了?”
贺兰拔被他那突然要吃人一样的的眼神吓得脖子都缩了缩:“嗯…他们一起出去游玩了,去逛市井,去书肆,品梅子酒,噢,还放了河灯!听莲儿说,公主和他相处的…还挺好的。”
他每说一句,斛律世雄的脸就沉一分。
最后贺兰拔小心翼翼觑着斛律世雄那已经黑的像摸了三四层锅底灰似的脸色,声音忍不住越来越低,越来越虚。
“听说公主还特意带了段太妃酿的什么叫玉露饮的给尉驸马…”
斛律世雄:“还有呢?”
贺兰拔咽了咽口水。
“还…还有…听说公主去爬太原王府的墙,还是尉驸马给她托上去的…哦,对了!还有,后来公主还从墙上摔下来了…”
斛律世雄再也装不了平静了,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听到是尉世辨把高宝德托上去,简直拳头都要捏碎,气得牙根痒痒,听到高宝德从墙上摔下,又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猛地一把抓住贺兰拔的手臂,几乎掐进他肉里去。
“摔了?!摔哪了?!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贺兰拔被他抓得龇牙咧嘴:“没没没!将军您别急啊!你听我说完啊!”
斛律世雄简直急得眼睛冒火:“摔哪儿了?到底怎样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
“摔倒是没摔着!”
贺兰拔绘声绘色的:“那尉驸马就在下面呢,反应那叫一个快啊,直接伸手…就给接住了!于是公主整个人就摔在那尉驸马怀里了,倒地上了,然后两个人贴得那叫一个近,脸对脸,眼对眼的…然后…”
斛律世雄揪住贺兰拔的衣领,咬牙切齿:“亲上了?!”
他那个心痛啊,恨不得现在就飞马回邺城砍死尉世辨。
贺兰拔被他勒得都有点喘不上气来:“嗯…莲儿没说…好像?”
斛律世雄猛地松开手,踉跄一步,满脑子都是贺兰拔描述的画面,仿佛眼前就是高宝德对着尉世辨笑,他们一起逛市井,一起去书肆,放河灯,尉世辨还抱了她,甚至还亲了她。
他呼吸越发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突然暴起,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木桩子上,砸得那木桩子都震了震,吓得贺兰拔更是一哆嗦。
“尉—世—辨!!”
斛律世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醋意和杀气。
“老、子、在、这、里、喝、风、吃、沙、子、拉、不、出、屎,他、倒、好!在、邺、城、抱、着、老、子、的、心、上、人、花、前、月、下!”
“还他娘的还敢抱…敢亲!!真他妈有种啊!”
斛律世雄似乎完全忘记了人家尉世辨才是高宝德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未来的驸马爷。
他满脑子都是,想当初他都没能亲上高宝德啊!!
好不容易做个美梦,差点就亲上了,还硬生生被段德举那个王八蛋打断了!
斛律世雄心里那个气啊,越想越恨,转身就朝自己的马冲了过去,翻身就要上马!他要去把那个该死的尉世辨砍成肉酱!让他花言巧语蛊惑自己的心上人!
贺兰拔大惊失色,他只是想让斛律世雄听完燃起斗志好立大功,到时候风风光光回邺城,可没有让他直接冲回邺城去找那尉世辨算账,如果真闹出了事,可能那尉驸马还没先被斛律世雄砍死,自己铁定得先被斛律光抽死!
他慌得不行,死死抱住斛律世雄的腰,苦口婆心地开口。
“将军!你去哪儿!那…那尉世辨是未来的驸马爷!他…他就算亲了公主,不也很正常吗!您何必这样动怒呢!”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斛律世雄一听“他是未来驸马爷,亲了公主”这几个字,心里更恨了。
他瞬间就像只发了癫的豹子,挣扎的力道几乎把贺兰拔都给甩飞出去,双眸赤红,怒吼道:“正常?!正常个屁!他尉世辨就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你给老子撒手!老子今天不去砍了他,名字倒过来写!”
贺兰拔见斛律世雄真急了,死死抱着他不肯撒手,简直都使出了吃奶的劲,简直要哭了。
“将军!您冷静点!”
“您就这么闯回去是想干嘛!是劫持公主还是刺杀驸马?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后悔了,真后悔了,心想这差事真是要了命了,以后涉及那尉世辨和公主的,他一个字也不说了。
见斛律世雄依然不管不顾就要冲回去,贺兰拔死命拦着,脑瓜子飞转,急中生智,连忙喊道:“您想想公主!您要是真把那尉驸马砍了,公主会怎么看你!”
听到高宝德,斛律世雄才稍稍有点冷静下来,贺兰拔感觉到他挣扎的劲儿小了些,心里一喜,嘿,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提公主就是有用。
他连忙继续趁热打铁,压低声音劝。
“何况莲儿信里也只是说,公主是不小心摔倒了尉驸马身上,可没说真亲上了!是您自个瞎想的!说不定…说不定公主心里也正烦着他呢!”
斛律世雄眼神凶狠地瞪着他:“那抱总是抱了吧?!”
“那不是情况特殊嘛。不然公主不就摔伤了?”
斛律世雄又是一拳重重打在那拴马的石桩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语气里醋的不行,像只失落又愤怒的大狗。
“那玉露饮呢!书肆呢!放河灯呢?!她都没跟我放过河灯!”
他做梦都想和她有那一天。
做梦都想…都想和她也去逛市井,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
尉世辨凭什么可以和她约会…而自己就连做个美梦都要被人吵醒!
凭什么尉世辨就可以成为她的驸马?自己却只能来这苦寒之地吃沙子?!
他做梦都想拥有的那些美好,尉世辨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地得到。
斛律世雄心里的愤怒和嫉妒渐渐冷却后涌上来的是心碎和伤心,坐在那儿低着头,心里难受的眼圈都红了。
而高宝德也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吗?
她眼里只有尉世辨那个伪君子,她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贺兰拔看着自家主子此时就像只被抢了伴侣、受了伤的孤狼般颓然地坐在地上,没点精神地耷拉着脑袋,知道斛律世雄是真的伤心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虽然他觉得斛律世雄和高宝德之间不太可能…毕竟尉世辨那是陛下亲赐的姻缘。
可是他和斛律世雄一起长大,知道自家主子这个倔脾气,也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公主,何况,自己如今和莲儿,又何尝不是像他们一样呢?
虽然莲儿还没有许配给别人,但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命运,从来也都是系在主子身上,半点都由不了他们自个。
所以贺兰拔其实也挺感同身受的,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挨着斛律世雄身边坐下:“将军,您也别伤心了。”
他试图把语气放得轻松。
“公主和尉驸马那是陛下赐婚,一起游个街,放个河灯…也、也属正常。”
贺兰拔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斛律世雄头耷拉得更低了,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身上弥漫着低沉灰暗的气息。
他连忙又劝:“要属下说,那尉驸马哪比得上将军您啊,他就是会说两句漂亮话罢了,属下看公主也是被他一时蒙蔽了,等将军到时候立下战功,风风光光的回到邺城,说不定公主…”
斛律世雄打断了贺兰拔的话,声音闷闷的,还带了些委屈的鼻音。
“立功…立功又怎样?她是君,我是臣…我就是她眼里的莽夫,她眼里…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她不想我,也不在意我。”
“她巴不得我离她远远的,巴不得我留在这儿、死在这儿再也不回去了。”
斛律世雄这一念叨,就忍不住在心里把高宝德对自己和对尉世辨的态度对比了个遍。
他想到高宝德从来都不会温柔对自己说话,对自己始终都没个好脸色,可是她却可以对那个尉世辨那么温柔。
他想到自己为她挨鞭子,为她对抗父亲,甚至为了她豁出命来跪求文宣皇后,可是她却依然浑不在意,只嫌自己总是缠着她烦,又想到那个月下成婚的梦来,对此之下只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心像是被刀子划了一道道痛得厉害。
斛律世雄只觉得心口那阵强烈的痛楚混着委屈难过的泪意不断往上涌,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封给高宝德写了几乎半个月的信,索性撕个粉碎,然后狠狠扬向了空中,那碎纸片就像满天雪花般随风飘落的四处都是。
他眼里绯红,含着泪,语气里满是受伤和愤怒地低吼。
“不写了!以后都不写了!她高宝德爱跟谁笑就和谁笑!爱和谁放河灯就和谁放!关老子屁事!你以后不许再提她!”
贺兰拔见他这样,欲言又止:“将军,属下看公主心里未必没有你啊…”
“有个屁!老子送给她的鸟,她转头就又还回来了!说什么邺城的笼子关不住晋阳的猛禽!老子为她跳的舞,她转头就忘了,老子前脚才刚离开邺城,她后脚就和那尉世辨幽会!又是逛市井!又是放河灯的!我站在她面前,她就只看到我粗鲁,我不懂规矩!”
斛律世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声音有点哽咽。
“也许阿爷说得对,我这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怎配得上她那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在这儿出生入死想为她拼一把,可是她呢,她在邺城和别的男人花前月下,在她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所有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也许,真是我痴心妄想。”
斛律世雄不等贺兰拔说话,解开马的缰绳翻身就上了马:“别跟着我!”
他没有再看贺兰拔,而是低声道:“我不会回邺城,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贺兰拔本来想跟着,见他如此只好站在那儿看着斛律世雄纵马疾驰而去。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斛律世雄这副模样,禁不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边斛律世雄因高宝德而伤心愤怒,而李祖娥早已不在昭信宫里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正在北巡的高湛耳里。
高湛得知密信内容后当即震怒万分,直接就掀翻了御案,然后怒吼着立刻中止北巡,摆驾回邺城。
随后他等不及皇家车队和御辇休整,不顾和士开和诸臣劝阻,执意只先率数百轻骑和禁卫军直接飞奔往邺城而去。
和士开见劝阻无用,只能再率着亲卫死信紧跟身后。
高湛此时几乎彻底失去了理智,冒雨连着驰马在泥泞的官道上飞奔了一天一夜,所有的危险、所有的劝阻声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邺城,然后…
就在队伍穿过密林时,突然一支箭弩伴随着凌厉呼啸的风声划破雨幕,直取高湛的后背。
幸而他身边的禁卫反应极快,扑身上前舍身挡了一箭,那箭矢深深没入禁卫军的肩胛,使得他当场闷哼一声,坠下马来。
“有刺客!!护驾!!”
惊呼声和兵器声在这寂静的雨幕中响起,可几乎是在支毒箭射来的同时,密密箭雨便从那漆黑的山林中破空而来!
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高湛。
“陛下小心!!!”
和士开和侍卫们的嘶吼声、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混在一起,几乎震飞了林中的鸟雀。
他们紧跟着高湛连续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突然遇到如此情形,难免惊慌和混乱。
然而和士开反应极快,立刻拔出腰间佩剑,纵马挡在高湛侧前方,厉声高呼。
“快护驾!!亲卫结阵!”
而高湛挥剑格开两支流矢,数十道黑影顿时又从树林里如鬼魅般的窜出,身手矫健,出手狠辣,同那些禁卫军厮杀在一起。
很明显,他们就是来要高湛的命。
高湛猝然遇袭,又惊又怒,多日的焦虑和先前心头压着的愤怒,担忧混着深深的戾气在这一刻也全部爆发。
他亲自挥剑砍翻一名逼近的刺客,怒吼道:“给朕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那刺客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洒在他的脸上,也衬得他的面容愈发凶狠。
然而那些刺客也显然都是有备而来,利用地形和雨势,竟然一度突破了外围防线。
与此同时,第二波箭雨再来。
“陛下小心!!”
和士开挥剑格开了一支射向他的弩箭,那箭矢擦着高湛的手臂而过,幸而只是划破了衣袍,并未受伤。
然而紧接着,另一支箭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穿透雨幕,直逼高湛的心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