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病了》亓十一

4、第 4 章 医院

　　客厅里，空调发出着嗡鸣的声响，这平日里存在感细微的声音，突然就变得跟窗外的虫鸣鸟叫不相上下。

　　柯米用力地关上冰箱门，冰箱里的瓶瓶罐罐传来了互相碰撞的声音，他脚步顿了顿，又转过头打开冰箱，检查了里面的玻璃瓶子只是轻微地移动了位置，并没有出现损坏后，他又轻轻地将冰箱再次关上。

　　他拧开瓶盖喝里一口手里的可乐，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结果这一下的动作太大，可乐洒了出来，在他裤子的大腿位置留下一滩深色的痕迹。

　　他今天还穿了条白裤子。

　　“啊！”柯米发出一声大叫，不知道是因为惊慌还是气恼，但最后他的理智还是占据了大脑，抓稳了手里，没让更多的可乐扑出来。

　　拧好瓶盖，擦干净地板和沙发，再给自己换了身衣服，柯米重新瘫回沙发上，还是浑身上下一点都不舒坦。

　　就在柯米心浮气躁地扣着自家沙发上的抱枕时，他的手机响了，伸手在茶几上摸索了一会，他将手机拿到了自己耳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电话对面的人。

　　“喂？”

　　“唉，儿子，作业写完了吗？”来电话的人是他老爸，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柯米生出了挂断电话的欲望，他两眼一闭说着：“写了写了。”完全不管现实的胡诌道。

　　“真写了吗？别到最后几天又赶作业赶的拼死拼活的。”老爸的调侃卡在了柯米炸毛的前夕，他话头一转说道：“帮爸爸个忙，去我们卧室一趟，找爸爸床头柜最低下的那个抽屉，里面有个深蓝色的巴掌大的盒子，去找找看。”

　　“哦——”柯米拖长着音调起身，父母的卧室离客厅很近，他走两步就到了。

　　为了让凉爽在客厅里聚集，柯米把四周房间的门都关上，这让他迈进父母房间的时候被热气轰了一脸，没有再将房门关上，借着门外涌入的微凉抵抗着夏日里原装的炎热。

　　父母的卧室里摆设很简单，靠墙摆放的联排衣柜，临近窗户的梳妆台，两个分别属于单人的床头柜和摆在最中间的大床。

　　比较奇怪地是摆着书本和身体乳的床头柜上放了个打火机，而另一边的床头柜，除了水杯和充电线，还放着几个发圈。

　　老爸的指示很详细，柯米很快找到了那个巴掌大大小，深蓝色绒面的盒子，他有些好奇，打开来看了眼里面的内容物。

　　那是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银色的镂空制花朵里镶嵌着一颗钻石，柯米对首饰的价值没有太过详细地认知，但他见过父母的婚戒，眼前的项链上的钻石和妈妈婚戒上的比起来只大不小。

　　“怎么样，找到了吗？”面对电话那头的催促，柯米突然有些贱兮兮地笑道：“哎呀老爸，你背着老妈偷藏小金库啊~”

　　“…找到了就行，你现在给我把东西送过来。”

　　“可以，但我要吃kfc。”

　　“好，请你吃，来的时候注意别被你妈妈看见，要是能平安送到，我就请你吃全家桶。”

　　“好勒。”得了老爸的保证，柯米立马将东西塞在兜里,确认了家里的电器全部关上后，他就离开了家门。

　　柯米家离父母工作的医院很近，甚至不用交通工具，走上一会就能到。

　　路过球场时，他的脚步顿了顿，视线转过去，只见远处的水泥地板在阳炎下变得模糊扭曲。

　　进入八月以后，柯米就再也没见到过乐弦清了。

　　两人从认识那天起，只要柯米来到这篇球场，他就会碰见乐弦清，而柯米发出去打球的邀请，乐弦清也从来不会拒绝。

　　这段时间的断联让柯米有些不安，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大声的指教和纠缠不断的篮球邀请让体力和技术本就不算太好的乐弦清觉得厌烦了，对方有些不太情愿，于是开始避着他走。

　　但想到这里，柯米又有点埋怨，不想打球的话，他也很乐意和乐弦清做些其他事情，比如去吃刨冰啊，看电影，一起写作业，什么都可以啊，不喜欢为什么不说出口呢……

　　不过，乐弦清看着瘦巴巴的，不会是空调吹多了感冒了吧？

　　但很遗憾，每次去都能彼此相遇这件事让柯米从来没想到过要乐弦清的联络方式，所以，他现在除了胡乱猜测外，没有其他确认乐弦清状况的方法。
　　黏腻的汗水又冒了出来，柯米用胳膊肘擦去了脖颈处的汗水，不再驻足，快步向医院的方向跑去。

　　到了医院，为了避开可能在查房的妈妈，他熟练地钻入了楼梯间，一步三个楼梯，只是一会，他就避开人群，成功地将盒子快递到了爸爸的办公室。

　　“谢谢儿子。”爸爸宽厚的手掌在他的头顶揉了揉，这样的动作让柯米有些不适应，他挣脱开了爸爸的手掌，有些硬声硬气地说道：“东西送到了，我的全家桶呢？”

　　“给你点了，臭小子。”男人有些被气笑，伸出手有些用力地在柯米的脑袋上戳了戳，柯米被戳地前后摇晃了几下，等他捂着有些疼的脑袋站稳了之后，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一共两下。

　　“订好了，等会你回家就能吃上了。”柯米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爸爸也放下了手机，他笑呵呵地对着柯米说道：“我还给你转了点钱过去，还有什么想吃的就自己点外卖。”

　　这样的话让柯米一下变得紧绷，他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强硬地将自己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短暂地停顿后开口道：“你们又不回来？”

　　像是察觉出他掩藏着的不满，男人又伸出手，这次他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本来我是想咱们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顿饭的，但，今天晚上有一台手术，妈妈也有事要忙，所以…”

　　“行啦，我知道了。”柯米还是避开了爸爸的手，他的脑袋偏向一边，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说道。

　　“替我和老妈说声生日快乐。”

　　和来时相比，柯米回去时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他一步一个台阶，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刻意放慢下楼的脚步，模仿着不知道在哪部电影里见过的慢动作镜头。

　　得快点回去，不然冷掉的炸鸡就不好吃了，脑子里明明想的很清楚，但柯米莫名地就是提不起劲，他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好，于是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脸。

　　“嘶——”靠着疼痛转换心情后，柯米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拿出手机，他决定再点杯喝的，老爸都给钱了，不花白不花。

　　而就在他下到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却发现有团东西出现在了楼梯口。

　　柯米先是被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甩了出去，但等他冷静下来在看过去后，却发现那是个穿着病号服，体型瘦削的男孩。

　　而且，还是个顶着白头发的脑袋。

　　不会吧…这么巧？柯米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他收好手机，快步走下楼梯，在病号服男孩的面前蹲下。

　　“你没事吧？”男孩的肩膀抖了抖，好像被柯米的声音从一场噩梦里惊醒，他抬起头，借着楼道内稀薄的光，柯米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正是多日未见的乐弦清。

　　乐弦清也认出来他，一时间呆愣在那里，柯米注意他出了很多汗，几根白色的发丝还被汗水黏在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他单薄惨白的嘴唇还在打颤，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还有些，焦虑？

　　“你生病了？在这住院？病房是哪间？我先送你回去。”看到对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柯米脑海中存在过的那些埋怨顷刻便烟消云散，他想把乐弦清扶起来，却反被突然清醒过来的乐弦清抓住了肩膀。

　　“不行，我还，不能回去。”乐弦清才说了两句话，就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柯米一下手足无措，只能把自己的手拍在乐弦清的肩膀上，安抚着，等待着对方的呼吸不再急促，嘴里重复着：“不要急”“慢慢来”，词汇干瘪地他想打自己一顿。

　　“我妹妹不见了。”稍稍平复一点的乐弦清重新开口的同时，泪水也蓄在了他的眼眶：“我不小心睡着了，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一路找下来没找到，问了前台也没有人看见她，我，我，我——”

　　眼看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柯米不自觉地把乐弦清搂地更近，以便更方便地拍抚对方的后背，乐弦清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大拇指的指甲朝着相反的弧度弯折下，已经在即将劈裂的边缘。

　　“我帮你找。”柯米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乐弦清的手，一点点地让对方放松下来：“我爸妈在这里上班，我认识这里很多人，你别急，人一定能找到的。”

　　听完他的话，乐弦清的手这才放松下来，柯米捉着对方右手，辅助乐弦清泄力，这才注意到乐弦清的右手手心有一道横跨整个掌心的疤痕，这条伤口才愈合没多久，新长合的皮肤有着和四周截然不同的鲜红。

　　柯米下意识地避开那道疤痕，他扶着乐弦清瘦削的臂膀，尽量让对方可以省点力气，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病房在哪里，还有，你妹妹长什么样，多高，几岁了？”

　　“五楼，504，小若她…”

　　乐弦清想要说出口的话被自己无法顺畅的呼吸打断，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全靠着紧绷的精神逼迫着自己的行动，现在得到了帮手，一下放松下来的乐弦清视线前方的事物旋转起来，而后变得昏暗迷糊，他双眼紧闭，脑袋倒在了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柯米的肩膀上。

　　“对不起，借我，就休息一会…”

　　他的睫毛在颤抖，声音虚弱地几乎听不见，柯米的身体在大脑之前先一步做出决定，将乐弦清的头稳定在他的肩膀上，随后一把将乐弦清打横抱起。

　　即使早有准备，乐弦清的清瘦还让柯米吓了一跳，他原来只需要这么一下，就可以把对方轻松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