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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幕 ...

  •   我草客栈,午时。

      二楼窗边的桌子上,此刻正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男的一袭飘逸白衣,头戴白色纱帐围成的斗笠,一手握拈杯,一手轻摇泼墨折扇。那柄折扇乃是由西域金刚股所制,极是晃眼,引的周围众人不约而同向那面折扇看去,只见上书三个大字:吴可能,那笔法端的是矫若惊龙,飘若霓虹,随性之中又透出铮铮傲气。众人不由轻“斯”一声,人说字如其名,想必这公子不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便是那传说中的蜀山散仙了。

      吴可能面带得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

      “想不到我在山中隐居多年,风头依旧不减当年。”

      坐在对面的女子嗤笑一声,一张数九寒天的冰脸上挤出一丝鄙夷,道:

      “吴可能,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张脱俗杀人无数,断不会为了昔日那一点微薄的师徒情谊手下留情。只恨那一剑没把你杀死。”

      吴可能正色道:“脱俗,想不到你的心肠竟已如此歹毒,如不是这几年来我隐姓埋名发奋练功,终于将诈尸神功练至第九层,恐怕此刻这江湖中又少了一名……”

      他话还未说完,那被他的亮扇子晃的七晕八素的众人竟一齐“咦”了一声。低头细看,吴脱俗哑然失笑,原来是藏在他折扇内边的“绝世美男”四字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他连忙将摇扇子的幅度减少。众人失望而叹。

      张脱俗见此情状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疑惑吴可能为何将她的斗笠偷走,戴在自己头上。难道,师父他,现在是在向她示爱?只是脸皮薄,所以才采用如此隐晦的方式,盼望她自己能够发现吗?
      想通了这层,张脱俗登时觉得脸颊像火烧一样,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虽然她对师傅并无男女之情,但毕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告白,无奈是坐也不好站也不好,笑也不好哭也不好,好生矛盾。

      张脱俗自己觉得脸上红了大片,正羞窘欲死,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她那张晶莹剔透的玉脸上正巧被阳光照到了。

      良久,脱俗自斟了一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又马上坐下。又站起来再坐下。如此数回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哭笑不得道:

      “师父,您……您是不是爱上我了?”

      此言一出,吴可能慢慢放下酒杯,肃了肃容,道:

      “俗儿何以见得?”

      张脱俗见他没反对,一张俏脸登时变色,双掌齐下,“叮”的一声将手中酒杯掷于地上,怒道:

      “吴可能!你不爱我又怎会偷我斗笠!”

      吴无可能皱了皱眉,片刻又恢复为云淡风轻的神色,轻道:

      “无他,惟添神秘感耳。”

      话毕,张脱俗“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一盘我草春面,一壶非俗浊酒。”人随声至,二楼走上一名劲装女子,背负双剑一头青丝盘成一个髻束在头顶,以蓝色丝带扎了一个蝴蝶结,赫然正是时下流行的女侠发式。

      女子面容清秀,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豪爽,大大咧咧的往张脱俗身旁一坐,转头微笑道:

      “帅哥你好啊。”

      脱俗斜斜瞥了她一眼,冷道:“装腔作势,喜欢他就坐他旁边去,坐在我这里成何体统。”

      吴可能立马眉开眼笑,朝着那女侠装束的女子嬉笑道:“小娘子尽管来坐,小生臀小。”

      那女侠却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正眼都不朝他看一下,依旧对着张脱俗娇笑道:

      “谁喜欢她了,奴家王很俗看上的可是官人你呀。”

      吴可能听他言辞之间颇为奇怪,不由得咦了一声,问道:“王姑娘为何管我徒儿叫官人?古来只有男子可被称为官人,王姑娘莫不是眼花?”

      王很俗一手搭上张脱俗的肩头,不屑道:“什么眼花不眼花,分明是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竟然连我家官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说完,两手都摸上脱俗肩头轻轻抚摸,一副□□的表情。

      吴可能一头雾水,男男女女的反倒把自己转昏了头,结巴道:“女……女人……你……你说我是女…….女人,她……她…….她是男人?!”

      王很俗大手一挥,嗔道:“算你不太笨。”

      张脱俗倒是镇定自若,对那女侠的殷勤置若罔闻,自管自的饮酒吃菜,冷颜冷情,一派天然。王很俗见她坐怀不乱,心里更是欢喜得不得了,越加往她身上靠,巴不得现在就拜堂成亲,生米煮成了熟饭。

      吴可能第一次遇上这种对他不理不睬的女人,眼见的她对他不屑一顾,却与脱俗分外亲热,心里很不是滋味,嗫嚅道:“原来是个断袖。”

      不巧这话正好被王很俗听到了,登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

      “士可杀不可辱,我与张公子情投意合,却被你这个乡野村妇说的如此不堪,你说,我还有何脸面去见我王村父老。”说着,竟一把将张脱俗桌上之剑拔出,作势要朝自己脖子抹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的一声,那剑应声而落,张脱俗捡起自己的剑插进鞘里,面无表情道:“坐下。”

      王很俗双眼泛着泪光,直愣愣的盯着她,听她一说,立刻乖巧的坐下。

      尔后又朝吴可能道:“还有你,师父。”

      吴可能本欲站起出手阻止,不料终究晚了一步,当下叹息一声,低头落座。

      三人默然许久,张脱俗思忖着开口道:“王姑娘,你看我们俩谁是公谁是母?”

      王很俗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你是男她是母呀!刚刚不是说过了么?”

      “王姑娘,不瞒你说,其实我才是女,他是公。姑娘恐怕所托非人。”

      王很俗身子震了震,绝望、悲苦、震惊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半晌颤抖着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吴可能见她泫然欲泣,胃里疼的千刀万剐一般,黯然道:“王姑娘,你……莫不是患了男女错乱之症?”

      “所以你喜欢我便是断袖之癖。”脱俗接道。

      当此之刻,绝望已经彻底击溃了很俗的意志,她哭泣着,颤抖着,呜咽着,可惜悲剧早已注定,人又怎么能和命运对抗呢?可能和脱俗也在她的感染下泪盈于睫,悄声叹息。

      客栈二楼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余下众人也都乘早溜走了。三人就这样坐着,直要坐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去。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裹挟着悲伤和对命运不公的控诉而来,似乎预示着此恨绵绵无绝期。

      是王很俗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她对着窗外喊道:“老——天——爷———,我不是断袖——我——是——男——的——”茫茫白雪将她羸弱的声音淹没,惟剩下那一阵阵一圈圈的回音涟漪般荡开去。

      身后的师徒二人也终于在睡梦中惊醒过来。两人无奈对望一眼,吴可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道:

      “男的,她把你也看做是男的,这才是真正的断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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