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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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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伊娘回来还没进房间,便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话语间提及江持盈的名字,便悄声听着。
“她们说在江宁的时候没有得手,竟然让你活着回来,眼下就更不方便了。”伊娘满是心疼地看着江持盈,“姑娘,江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持盈没有答,“此间事,我晚些说与你,你且往下说。”
“好。”伊娘继续道:“二小姐说幸而没有得手,否则查到她头上就不好了,接下来,也还有别的法子。我听她们话音渐弱,听不分明,便要走,没两步,迎面撞上二小姐的侍女雁落,她正捧着衣裳首饰,急着不知道要往哪去,我俩这一撞就被里头人听见了。”
江持盈心里一紧,忙道:“被她们发现了!”
“若是被她们知晓我偷听,还不即刻把我捆了,姑娘回来哪能见得到我,情急之下,我看到雁落手上捧的钗饰是坏的,便和她做了个交易。”
江持盈听到此处,若有所思道:“钗饰不是你弄坏的,是雁落?你替雁落顶了罪?”
“是,她摔碎了玉簪,正慌张呢,与我撞上,我顶了雁落的罪,雁落便撒谎说我是从后头院里来的,这才让二小姐打消了疑虑。”
伊娘这番话让江持盈松了一口气。
“好伊娘,幸而你聪明,钗饰损坏和知晓她们的秘密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姑娘,都怪我莽撞,才让姑娘委屈替我解围。”
“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说几句好听的,有什么大不了,你听的消息才是跟我的性命息息相关的,虽然,在此之前我也早已有察觉古怪,却始终不敢往这头想,眼下你这样说,倒是有几分确定。”
“姑娘的意思是……二小姐早就对你动手了?”
江持盈点点头,却又道:“只是我不明白,我来京城这几年,已经是处处忍让,何时得罪她至此,而且,前些日子我回江府之后,和她有几次照面,也并没有觉得她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回江府后,江喻盈唯一一次找她就是跟她说不应该回京城的那次,再然后就是来花会和她一起碰见柳尧章那次,其余虽在一处,却半点没有多话。
伊娘听她这般说,又吐出一件令江持盈心惊之事。
“您还记不记得,数月前,柳家拒婚,府里安排姑娘随蒋姨母去江宁消夏的前一天,我摔伤了腿。”
“当然,那次你摔得重才不能随我去,我倒是替你可惜好一阵,怎么你这次腿伤又复发了?”
“不是,那次我伤重没办法陪您去江宁,而我在府里休养的这些日子,偶然发现,那次摔伤是有人有意为之。”
“什么?”江持盈登时声音高了起来。
姑娘可记得我是去后院的路上摔的,虽说雨后石阶湿滑,可是我往来前后院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怎么会那么容易摔下来,可当时姑娘您与柳家出这样的事,我也没心思多想,便就这么罢了,不过心里的疑虑是一直没消,后来,我腿脚好了些便自己暗暗察看,总也看不出什么,直到那天,蒋氏叫我去后院干活,我又途经二小姐的院子,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才想起,那日我摔倒时也闻到过这阵香气,我便留了意,找她们院里的打听,原来是番石花的香气,前阵子开了一阵,这些日子又开了一阵。我才闻见。
“可是这花和你摔伤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一开始也没有头绪,直到有次我听花房的打扫骂小丫头说她们把谢了的番石花乱丢,害得他摔了一跤。我听了觉得蹊跷,便找那打扫问,这一问才知道,番石花捣碎的黏液花液无色透明,却十分滑腻,若是涂在台阶上,是半点都看不出的。”
江持盈攥紧了手指,她不敢相信,如果伊娘说的是真的,那么,早在去江宁之前就有人暗中要把她支开,她思忖道:“难道,就是为了好对我下手吗?为什么呢?江喻盈这么讨厌我吗?”
“姑娘,我不知道中原人有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可这些事既然被我亲耳听见,往后我定寸步不离,护好姑娘。”
江持盈不禁倚上伊娘的肩膀,这些年来,只有她随自己从北境到京城,或许自己能相信的,只有她了。
前世坎坷,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这一世,为了伊娘为了迟津,为了这些救自己于水火的人,也应该奋力地活下去。
第二日,天没亮,江持盈就被叫起来了,装扮妥当后便到大殿侧厅候着。
江持盈昨晚和伊娘说话太晚,不住地犯困,强打起精神撑到圣人驾临。
她坐在宴席的末尾,远远地看了高台之上庄严而模糊的人影,暗自发呆,今日没有崔先生的画,索性就打消了得赏识的念头,待花会结束,再找柳尧章谈谈。
江持盈闷闷的,旁边蒋氏心情很好,一早就将画呈给宫人,并送了好些银子,而旁边的江喻盈,还是老样子,端庄得有些木讷。
不应该啊,她有了画,说不定能选进宫,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江持盈疑惑。
今日的花宴和昨日不同,呈上的珍奇花草都取了些雅名。圣人兴起,觉得有些名字并不好,要重新取,而后,传来命令,鸣玉公主请各家公子小姐结对为一组,为不同的花卉重新取名。
一下子,各家窃窃私语起来,这可是公子小姐们相看的好机会。
江持盈身边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那些无非是主母和自己女儿意见不一,压低了声音吵。
“我不选他,我不要跟那陈豫一组!”
“国公府的嫡子你也看不上,眼睛要长到天上去啊?”
“家世算什么,他那纨绔的名头谁不知道。要我说那柳公子比他好上千百倍。”
“你怕不是昏了头,柳家跟江家那个小姐不清不楚的,你还想牵扯。”
这话江持盈听见了,蒋氏也听见了,又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继续替江喻盈盘算去了。
“你们说崔舍人会不会也跟我们一组啊?”
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几家姑娘都激动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
“说不准呢,崔舍人也没有婚嫁,怎么不能跟我们一组?”
“他这次是替中书省的记录官来的吧,可不在受邀的名单里。”
“是啊,别想了,人家恭顺侯府可是早就相中了的……”
江持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崔先生那样的人会喜欢谁,真是无法想象。
任凭这些人吵闹,她压根不在意这些,要是碰巧跟柳尧章,挺好,把婚约的事谈一谈;要不是,其他那些公子大多也不认识,反正也不想出头,随便跟谁一组,都一样。
就这样想着很快随宫人来到旁边园中。
落座,抬头,看见面前之人的一瞬间,江持盈愣住了!
呸呸呸。
怎么会都一样,可太不一样了!
那些高门户不想选的人落她这儿来了。
“哟,这不是归云楼那个小娘子吗?你怎么在……唔……”对面的陈豫显然认出了她,竟直接叫起来。
“他怕不是疯了,什么地方竟然提欢场上的事。”江持盈吓得直接几步上前扯着他胳膊,连忙捂住他的嘴,给他按到座位上。
陈豫,国公府的嫡子,竟然就是那天归云楼上差点和霍六打起来的那个,紫衣公子。
真是要了命了!
哪个勋爵人家的姑娘会去归云楼这种的地方,这要是被别人知道,又要流言四起了。
所以江持盈只能打死不承认。
“陈公子,麻烦您说话放尊重点!”
“不是?我们见过呀,你不记得啦?”
“我今日第一次见陈公子,没有见过一说。”
“不可能啊,那天你跟二楼那个小白脸在一起,我扯了你面纱,还向你赔不是来着,可想起来了?”他说话间带着戏谑的笑,折扇将这笑掩了一半,也能看出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江持盈见他越说越多,看来不能再纠缠其中,于是转而换了副面容,一脸委屈道:“陈公子美名在外,可是对哪位小娘子沉迷太甚,见谁都像,知道的说您深情,不知道的,便要说我的闲话了,你这般不要紧,叫我如何自处呢!”
江持盈来了这么一处梨花带雨,那陈豫也疑惑起来。
陈豫原本记得真切,不可能认错,毕竟也没过几天,江持盈那天装扮也的确美得叫人过目不忘,可眼前的姑娘否认得也确凿,再细想,面前之人清淡雅致,虽面容相像,可的确不如那日明艳。
“这……”陈沛转而一想,“那你既不是,刚才干什么这么慌张捂我的嘴?”
“陈公子,我不制止,难道你是想把纨绔的名声闹到圣人跟前?”江持盈一双杏眼诚恳,看得陈沛一下没了话。
“罢了……罢了。我当是认错了,多有冒犯,”陈沛道,又将一旁的花挪过来,指着上头的花名道:“你赶紧看看,拟个题目出来,这风雅玩意儿我可不会。”
江持盈往旁边一看,是一盆赤金色千瓣金丝菊,花瓣卷曲犹如蟠龙卷云,最妙的是金黄色中还夹杂着数缕赤色,如仙子醉酒时脸颊的酡色,如云霞的梦幻、飘逸。
花盆旁的标签上写了四个大字:“酒醉西风。”
江持盈一下犯难:这酒醉西风已然写出其神韵,还能再拟什么?她环顾其他几组,都已经提笔在写了,自己是一点头绪没有,而眼前这个陈公子竟还扯下一缕的花瓣,妄图挠她的脸颊。
江持盈气闷极了!
今天出门是撞着什么了吗?改天得去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