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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夜幕,星河熠熠生辉,直眨眼。程念抬头看,是一条紫色银河横跨天际,像是无数星点聚成的缥缈光带。前面的山黑黢黢,地上蒙了层影,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这片星河她很喜欢。

      裴闻止递来矮凳,程念接过,坐在他旁边。他点了蜡烛,放在脚前,亮了一片。

      她看他,他叼根烟在嘴里,一直没点。蜡烛的火苗摇曳,他面朝她的这半张脸亮着,橘色的光在上面跳跃。

      “你在桐缅工作吗?”她问。
      “做生意的,开了家钢厂。”
      “生意怎么样?”
      “规模不大,生意还行,养活自己和员工没问题。”

      程念笑了笑,伸直腿,看着前面,偶有几家窗还亮着灯泡,这里的夜晚不冷,她随意搭了件外套,风大会感到冷点,风吹得还挺舒服。

      他扭过头,问:“你呢?”
      程念说:“我?我就是个破画画的。”
      “都画些什么?风景?”
      “什么都画,好的不好的,丑的美的。”
      “那有空画张我。”

      程念盯着他看了会,笑了笑,问:“画穿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

      他摸鼻子也笑了下,低低地笑,“看你想看哪种了。”

      程念笑出声,认真地说:“我想看,你就给我看吗?”

      本以为她会止住这个话题,没想她接下去了。裴闻止目光错愕,不自然地扭回头,拿过桌上的啤酒,指尖一弹就蹦开了瓶盖,细密的白沫往上窜,沿着瓶口涌出,顺着瓶身流淌,“滋滋”的。

      他手臂一抬,仰头喝一大口,喉结快速上下跳动,喝完长舒一口气,扭过头,也认真地看着她,说:“怕吓到你。”

      “吓到我?”
      “嗯,吓到你。”
      “为什么?”
      “早些年在别的钢厂给人打工,出了意外,身体被钢贯穿的,落了大大小小的疤。”

      程念很平静地说:“那倒也是个很好的模特,至少我还没画过。”

      裴闻止又被她逗笑了,把酒递给她,“来点?”
      程念摇头:“在外面,我从不喝酒。”

      他收回酒,一口闷了,扔了酒瓶,把夹在耳后的烟拿下来叼回嘴里,还是没点。

      “你可以吸烟,我不反感烟味。”程念说。
      他又拿回手里,轻轻捏着:“二手烟危害大。”

      他们看了四十分钟的星空,她给他说了很多星星的名字,见他认得差不多了,她才站起身:“困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那就睡吧,我也有点困了。”

      走到楼上,程念问:“明天睡到几点?”
      他的手从门柄上松了松,想了想,说:“九点出发,八点多去吃早饭。”

      程念推门进屋,反锁。

      今天的事已经给张齐发过去了,那边回复注意安全,他今天似乎很忙,消息回得慢极了。

      另一边,夏国海市。

      别墅区东门。

      姜章带着三个队里的人,穿着便服坐在对面的烧烤摊吃烧烤,陈禾举着酒杯跟他碰。
      那人每晚会在这个点回家。

      “张队现在还不能出面,今晚把这人抓了,他请我们吃大的。”姜章撸着串,目光轻轻落在东门的那辆黑色奔驰上,又自然地移开,车里的人正警惕扫着周围,跟他的目光撞了下。

      陈禾也扫了眼,跟其他两人碰杯,笑着喊:“喝喝喝,今个姐发工资,随便吃。”

      旁边一桌在打牌,叫得更大:“顺子!”桌子都差点掀了。

      陈禾小声说:“车里就两个人,石磊在副驾。”

      “他是不是在等人,什么情况?”

      另一个说:“刚查到,他晚上回来晚,估计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家,就找了个私教。”

      陈禾说:“凌晨的私教?这爹也忒狠心了。”

      姜章闷了口水:“不管了,赶在他儿子出来前把人逮了。”

      红灯,没车来,姜章率先冲过去,陈禾等人随后,他一脚干碎驾驶位的窗,掏枪指着准备踩油门的司机:“别动!”保安上来要拦,陈禾掏出证件:“警察!”后者不敢再上,另外两个四方包围。

      姜章举着枪,对着副驾的人呵斥:“下车!”

      副驾的男人提了提眼镜框,丝毫不慌,耸耸肩:“警察先生,我来接我儿子,我犯事了?”

      姜章瞪他:“你也知道你凌晨才来接你儿子啊?”

      陈禾说:“有人举报你挪用公款,四百万,证明都有,算事吗?”

      “放屁!”石磊冷笑:“警察就这样随便持枪抓人?我还说你们挪用公款了呢,我还说你们杀人了呢!”

      “别废话,不想让你儿子看见我们逮捕你,就乖乖下车跟我们走。”

      石磊深吸一口气,狠狠捶了窗,咒骂一声:“操!”拉开车门下车,被扣住,陈禾去开车,姜章按着他押进车里,坐在后座。

      姜章指着他左腕上的手表:“一个化工厂普通员工,挺有钱啊,七万多吧这得。”

      石磊大吼:“假的!”

      “跟谁俩吼呢!”姜章用枪柄砸了他头,“硬什么硬,到了里头有你好果子吃的。”

      石磊被这一下砸得龇牙咧嘴,“你敢抓我,你别干了!”怒指着其他人,“你们都别干了!”

      姜章气笑了,用力捏他后颈往后拉,不屑地笑:“现在扫黑除恶,我看谁敢保你一个试试,早晚把你后面的保护伞全撕了,你就是替死鬼一个,蠢货。”

      “你说谁替死鬼呢!”石磊彻底怒了,开始挣扎反抗:“死条子们,敢弄老子,老子出来就弄死你们。”

      姜章指着他:“你就是个替死鬼知道吗?”

      “放你妈屁!”石磊往前冲,被人按着,他大叫:“我记住你的脸了!”

      姜章不想再听他说话,靠在椅背上,“把他嘴堵上。”

      石磊还想骂什么,“我操……”一圈圈胶带直接把他嘴缠上了,他只能呜呜着,又给加了层脚铐,防止继续乱踢。

      审讯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早上七点。

      石磊是块硬骨头,除了骂就是骂,什么也不说,直到姜章把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和银行证明放他面前他才闭嘴,是真的彻底闭嘴,一个字也不说了,直接装哑巴。

      张齐外出一天,办了其他案子,回局里,姜章说石磊还是没开口,即使知道被出卖,做了替罪羊还是不肯说话。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儿子和老婆。”
      “他这儿的女人都堆成山了,还担心他国外的老婆?”
      “再怎么样也是他亲儿的亲妈,他现在进去了,谁真心照顾他儿子?”

      他总觉得姜章在某些事上缺的弦不是一根两根,只有出警的时候脑子是最精的。
      被姜章抓来的犯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称呼他姜猪狗,说他为达抓捕目的坑蒙拐骗,情到深处,一张嘴就能说的罪犯举手投降自首。
      反正他是没亲眼见过的。

      张齐一晚上没睡,还跑了个“马拉松”,好在常年这样,习惯了,还吃得消。

      “告诉石磊,说他老婆在桐缅遇害了,现已被夏国使馆的人作为国内案件家属保护起来了,现在叫使馆那边配合我们演出一下,请他老婆去趟。”

      姜章觉得这是个好法子,问:“我想想让使馆的人找什么借口把她老婆哄去。”

      张齐看他,笑了,笑不达眼底,一巴掌拍他头上,“就说他老公犯事了被海市公安抓了,请她去使馆配合,我们这样没撒谎吧?人现在不就被你关着,录个视频发邮件过去,这点脑子转不过来了?”

      姜章直拍大腿,刚刚心思全在石磊那张嘴上了,没反应回来,笑嘻嘻:“知道了张队,等弄好一切,我就跟大使馆那边通信。”

      “弄好了你睡一觉,下午再来。”
      “为什么?”
      “怕你猝死。”

      *

      程念这边到卡巴瓦是下午一点,往里走了三公里的山林路,后来被迫穿了件类似于防虫的雨帽隔层衣,很厚实。
      她穿得是最厚的,像层牛皮,正常东西是刺不穿的。反观其他三个,比她薄一半,她问原因,裴闻止说:“我们都有这种经验,这件就是给你准备的。”

      程念想脱下上衣,说:“可是我热。”
      裴闻止伸手阻止她,带着诱哄的语气:“等过了这段路再让你脱。”

      他们要趟条河,阿麦带队,他很专业,能看水和泥的颜色以及水下生物吐出来的泡泡大小来判断深浅。
      程念跟着踩下去,浑浊的河水瞬间漫过膝盖,她的衣服很厚,动作有些重和缓,雨林腐殖土的腥气漫上来。

      两岸的巨树垂落气根,无数条灰色的绳索垂在水面,腐叶在水底铺了厚厚一层,裴闻止走在她后面,怕她掉队,说:“小心有水蛇,别把手指露出来,有蚂蟥,被这里的蚊虫咬了,都是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红疱。”

      不远处,听到惊叫一声,阿麦立刻伸手示意停,看过去,是一支徒步队陷下去了,那边的水猛地漫到他们的大腿根,他们不敢动了,朝这边挥手呼救。

      她问:“他们怎么到中央去了?”
      阿麦答: “怕就怕他们那片是腐殖质淤泥。”

      “能救吗?”
      “这怎么救。”

      程念不知道说什么了,遇到这种事的确是先保全自身。
      裴闻止也没有救的意思,“估计不大好,不然他们慢慢走是能出来了,我们先到岸再说吧。”
      只能先这样了。

      阿麦像攀岩一样,三下两下上了岸,细细看了周围,确认没问题后把阿萤拉上来,阿萤转身拉程念,裴闻止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腰,才惊觉她这么瘦,像是双手一碰就能握住这腰,用力就上去了,可她的鞋底太滑了,又摔了下来。
      溅了他一脸水。

      程念回头连说不好意思,他擦了把脸,“泥太滑,你还穿了这衣服,刚刚又下过雨,要不你踩我肩吧。”

      不等她说话他就半蹲下了,一手摊开握着她后腰,一手箍紧她的小腿,再到脚踝。阿萤拉住她的手往上用力,直到程念的一只脚踩在他的肩上,他再慢慢站起来,阿麦也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把人拽上去。

      程念伸手拉他,他看着伸来的手,又看看程念,后面握住这只手,很软,他却狠不下用一点力,更别提捏了。
      直接叫阿麦拉他一把,也三两下上来了。
      程念发现他们都是用脚尖上的,而不是像她一样用整个脚掌去踩着,她学会了,下次实践一下。

      那队人还在中央陷着,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男人,有四十岁,很强壮结实,其余的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他们没穿任何防护服,上面穿的都是背心。
      阿麦不知道怎么说了,很无语。
      来这种地方,这跟裸着来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是送命来了。
      阿萤看着这距离,从包里掏出绳索,但不打算救,“看面相,不大好。”
      他们看人的经验,在这一带混这么多年,看脸这件事上是有点本事的。

      程念说:“先看看能不能救吧。”
      其他人都不说话。
      她看过去,问:“不打算救吗?”
      阿麦说:“他们一看就没经验,救上来肯定要跟着我们,危险先不说,就单说能不能拉上来是个问题。”

      距离不算远,但看他们陷的程度,马上过小腹。
      这种腐殖质淤泥黏性强,像胶水一样吸附,越是挣扎,越易搅动底部的软泥,陷得更深。
      阿麦一个最好的朋友,就被这种泥缠住,最后被水蟒一下一下吞了。

      “救救我们啊!”
      呼救声不断,突兀一声夏国语传来,中间的男孩应该是夏国人。

      程念看向阿麦:“真没法救吗?”
      阿麦为难了,“据我经验,这种靠我们纯拉是拉不上来的,主要是他们三个都陷下去了,要是有一个陷下去,我们跟另外两个配合着是能救的。”
      阿萤也没说话,确实很难救。

      而且他们现在搞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要去中间。
      裴闻止说:“他们想去对面的岸上。”
      阿麦说:“那不能从这绕过去嘛,非得趟河。”
      阿萤说: “图省事。”
      阿麦无力摇摇头:“这下好了更不省事了。”

      “程念。”裴闻止突然喊她。
      “嗯?”
      “你想救是吗?”
      “是。”
      “那我扔绳子,我们一起拉,救不上来,你也不要怪自己。”

      裴闻止在给她打预防针。
      他好像很了解她,不能说是了解,他知道她的想法,救不上来,也要尽力,这样以后她想起来,时间久了就没多大感觉了,知道这样她也会好受点。
      而且就算他们救不上来,或许遇到后面的搜救队或者这方面更专业的人,还是有生还的可能,毕竟这泥不致死,只是可以让其他危险的东西肆无忌惮地靠近。

      阿麦见状,解开绳索,找了根结实的树,把绳索的一头紧紧拴着树干,缠了好几圈。甩着另一头助跑几步朝河中央扔过去,反复扔两次,那队人的最后一个男孩才抓住了绳子,套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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