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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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
缩成团的云霁脑中混沌，连带着听力和感觉也迟钝了不少，没能听到这声像是费尽了力气，努力从喉咙里蹦出来的两个字。
雨七把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扔下，蹲下拍了拍云霁的后背，神情冰冷，动作却有些小心翼翼。
云霁感受到肩背上的触碰，猛地抬起了头，好似怕惊醒自己一般，微弱地用气音叫了声：“雨七？”
“云……霁。”
这一声显然比上一声清晰太多，即使没有多少情感，云霁就是硬生生听出来了里面的关切。
“真的是你！”他随意抹了把两颊的泪痕，又笑了出来，“你叫我吗？真好听。”
“你……”
雨七似是在奋力地挤嗓音，又似在斟酌说些什么。
云霁倒是跟他心有灵犀一样，自己遵从内心地自问自答：“你想问我怎么样嘛？我没事，好得不得了，就是找不到你了，有点儿急……”前音刚落又问：“你去哪里了？”
手上被放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云霁接过来摸了摸，毛茸茸的，有两只竖长的耳朵——是只小兔子。
只是它后腿处略带湿黏，云霁沾了点儿放在鼻前轻嗅，发现是血，连忙又摸了回去。
小兔子腿上的伤口很深，被东西贯穿，像是……利箭？
这是云霁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但觉得不够像，可也找不到其他能够描述的。
“它受伤了，需要包扎。”
云霁站起身，想要找药材给小兔子处理伤口，却因为起得太快眼前发黑，差点儿一头栽倒，下意识伸手拉住了雨七的胳膊。
雨七的声音倏地响起：“受伤，要……包扎。”
“没错，我们得快一点儿，它好像很疼。”云霁抚摸着怀里的小兔子，认同地点头。
突然，云霁双脚离地，竟是被雨七抱了起来。
云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带着走出好远。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能感受到雨七带着他跑得飞快，原本还想在心里感叹一句雨七好厉害，却猛然意识到他把自己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忙问：“诶——雨七，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风声越来越大，云霁看不见，对声音太过敏感，本能地生出些恐惧，两手攥紧了雨七的衣襟。
好在不一会儿他就停下了，把云霁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到了？”云霁竖着耳朵仔细听，有潺潺流水声入耳，问道：“这是哪里？”
“小……溪。”
“你为何要带我来溪边？”
云霁盘算着这里应该是师父打水的地方。
小院子里有好几个大水缸，里面都是他师父打的水。他行动不便，师父隔段时间就会去山里给水缸里面打满水，一次能用好久。云霁一直想跟着师父摸摸路，但师父怕他迷路就没让他来过。
既然他来了，下次也可以自己过来打水。
还没等云霁琢磨出路线来，手臂就被人拉了过去，湿润软和的布料擦过手掌，带起阵阵刺痛，他没忍住轻吸了口气。
“雨七？”
手上动作没停，只听雨七道：“你……受伤，要包扎。”
这句话说得倒是很流畅清晰，丝毫不含糊，像是经常用到。
雨七的动作也相当熟练，擦拭干净他的伤处，又将草药磨烂，将自己里衣撕了几条裹好伤口。
直到雨七停下，云霁才察觉自己不留神磕了这么多地方，连发带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着。
少年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脸上也蹭了点儿，几缕发丝黏在额头颇为狼狈。他全身几处磕碰的伤口被白布条一缠，活像个流浪在外滚了泥潭的小乞丐。
瞧着好不可怜。
云霁嗅了嗅身上的药草味，发觉这是一种很少见的伤药，还容易认错，自己上山见了都不敢轻易采摘，偶尔挖了回去还要过问师父。
但显然雨七很确定这味草药。
他好像很懂这些。
这个认识让云霁怔了怔，下意识询问道：“雨七，你去采药了吗？”
腿边被人放了东西，他循声过去一摸，是一大捆药材，比自己采的多了好几倍。
“都是……你采的？”
“嗯。”
云霁听到答复，由衷地笑道：“原来雨七这么厉害啊，多谢你给我包扎伤口了。”接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快到晌午了，你饿吗，我这里有干粮可以吃。”
他把干粮递了过去。
雨七没接，反而伸手抱走了小兔子。
云霁疑惑地问：“你要先给它清理伤口吗？”
“猎物，烤着吃。”
雨七不带犹豫地说。
“什么？”云霁一惊，“你抓它来吃的？”
他的反应让雨七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头道：“是……嗯。”
云霁蹭了蹭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纵然师父有时也会去山中打猎，给他带野鸡之类的猎物，可那温热的一团太鲜活了，他不想小兔子被吃掉。
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袖口，云霁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不吃它好不好？”
林间忽然沉默，流水声愈发明显。
片刻后，云霁听见雨七轻轻地“嗯”，拽着衣袖的手舒展开来。他并非有意阻止雨七，但也不愿那只兔子死去。
两个人帮小兔子包扎好，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便放它回了树丛。
“蹭”的一下就消失了踪影。
云霁坐在雨七身旁，跟他分食干粮，语气都带上了轻快，边吃边说：“我们可以抓鱼吃，之前师父就抓过鱼，这条溪中一定有鱼。只是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等你好了我们就来这里捉鱼，现抓现烤，保准儿新鲜。”
“好。”
云霁嘴角高高扬起，连两颊的酒窝都笑了出来。
在山中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采采药，铺好晾干，去小菜园打理打理蔬菜，再坐着跟雨七说一大堆，这便让云霁心满意足。
要说平淡中，也有些改变。
比如雨七。
刚被云霁捡回来的时候，不叫他根本没反应，现在会主动和云霁去采药，在小厨房帮着云霁打下手；之前夜晚总是很奇怪，早上起来也不说半句话，如今每日清晨云霁起身就能听到一句“晨安”；吃饭喝水的狼吞虎咽也变成了跟云霁一样慢吞吞地吃，有时还会给云霁夹两片菜，说声“多吃点儿”；说话应答时也不太会出现沉闷严肃的“是”，反倒会根据话的意思回答了……
虽然大部分是学着云霁做的，但不可否认，在云霁的不懈努力下，雨七比刚捡回来那会儿好太多了，不仅话说得流畅不少，也有人的样子了。
没错，人的样子。
云霁想到这个形容就觉得贴切，即使他没见过几个人，也不知道没有人样的是什么样，但他就是在雨七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纵使这种久违不可思议，可是的确如此。
而云霁的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他有时候就在想，等到师父回来了，他就给师父讲雨七，还要格外强调自己有一个好朋友，但是想着想着，又会叹口气，嘟囔着抱怨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等到雨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云霁就拉着他要到那条溪边去捕鱼。
小溪的水不深，却也不太浅。云霁无法视物，被雨七放在了溪水边缘，只能撩撩水花，再捡几颗小石头抛，好不无聊。
听着不远处接连响起的水声，云霁忍不住问：“雨七，有鱼吗？”
那边传来冷冽的嗓音：“有。”
“真的？”云霁兴奋地脑袋不由自主往他那里抻，“好抓吗？要我帮你吗？”
雨七看准机会往前一扑，精准地抓到一条，把鱼抛到向云霁，回答：“好抓，你坐着。”
肥胖的鱼在空中扑腾着，甩了云霁一身水。
云霁关注着雨七那边的动静，一时不察被它吓了一跳，惊呼刚出口，就脚下打滑跌坐在了溪流里，衣袍顷刻被打湿了半边。
雨七看准条鱼正要抓，就听到云霁的喊声，转身看到人跑在溪水里，抬脚就掠了过来，一把捞起云霁，又顺手敲晕了想蹦回去的胖鱼。
把云霁安顿到空地上，摸出火折子生了火，说了句：“坐着，烤火。”
“……好嘛，你去捞鱼吧，我保证不添乱。”云霁皱巴着脸，拉起衣摆拧水。
雨七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又凝起了丝困扰的神态，皱着眉去将那条扔上来的胖鱼处理完，穿了根木棍递给云霁。
“烤鱼。”
云霁碰了碰近在咫尺的鱼，很清楚雨七过分简短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笑容，飞快接过，点头道：“这个可以。你放心，等你抓完鱼，上岸我就把这烤好的第一条给你吃。”
“好。”
雨七再次下水抓鱼去了。
云霁捧着木棍，放到火上慢慢烤，时不时翻个面儿，拿起来小心地碰一碰，又放回去继续烤。
刚闻到香味，云霁就将棍子斜插进了土里，靠在火旁保温，拿出出来时特意备的盐，撒了点儿上去。
雨七下水抓了很久，云霁等了又等，觉得他在水中待了太久，喊着人上了岸。
“怎么样，抓了几条？”
云霁想着鱼灵活，雨七又是在溪流湍急的地方抓的，应该不会很多，没成想雨七带着他的手摸过去时，他粗粗数过湿滑的鱼身，少说也有近十条。
“这么多！哇雨七，你可比师父厉害多了，他要是去捕鱼，每次回来最多两条。”
“嗯。”
雨七应了声，拿着几条鱼处理干净，穿好木棍放在火边烤。
听到声音，云霁才想起来自己烤好的鱼，从地上拔起递给雨七，笑得酒窝深深：“第一条，给你吃。”
雨七接过，打量了两眼。
这条鱼挨着火的那一面因为烤了太长时间，已经焦黑，而另一面却烤得太轻，没有熟透。
云霁只能靠嗅觉和触觉去分辨食物的熟度，无法发现这条鱼内里的情况。
雨七面色不变，一口一口吃掉了那条鱼。
“好吃吗？”云霁凑了过去。
“嗯。”
他将自己烤好的鱼给了云霁。
云霁早就饿得不行，抓住木棍两端就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猛地抬头，含糊道：“雨七你烤的鱼真好吃！”
雨七对处理外伤和捕猎很在行，云霁是知道的。自从雨七醒了之后，他每次想给他换药都晚他一步，出去采药时，雨七又总是带着些“猎物”回来，有些被云霁留下，有些被他放生，并且告诉雨七不能欺负山里的小动物，雨七这才不在山林里到处跑。
今天又发现他还会烤鱼，还做得好吃，真是令他既惊喜又羡慕。
云霁捧着鱼，滔滔不绝地跟雨七说了许多话。
雨七时不时应一声。
火堆噼啪作响，溪水潺潺流淌，混着欢快的人声，融进静谧的一角，在水面倒映出安宁的虚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