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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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听着房里的动静，他往里刚迈了两步，迎头就撞上了个肩膀。
“啊……”他揉了揉额头，哭丧着脸小声喊了两句痛，又弯着嘴角笑道：“雨七，我们去吃饭。”
带着人坐在了椅子上，云霁将一碗粥放到雨七面前，递了双筷子过去。
“我熬了粥，炒了几道菜，如果不够吃就告诉我，还有多的。”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含糊道：“味道应该能入口。”
吃了几口，旁边的椅子突然传来轻微的擦地声，云霁循声转过头。
“雨七？”
他伸手在旁边探了探，又在桌子上摸了摸，什么都没碰着，只找到双筷子，却没见碗。
随后，院中一个方向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像是只猛兽在撕咬到嘴的食物。云霁听动静挪过去，摸到了蹲在地上用手扒饭吃的雨七。
粥碗已经空了，只有雨七手上还沾着些黏糊的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么点儿时间竟把一大碗粥吃完了。
云霁费力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拽着他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把他的手冲干净，难得带点儿严肃道：“你不能这样吃饭，就算再饿也要慢些吃，还要拿着筷子就着菜。”
还没等雨七说话，又连忙来了一句：“不要说‘是’，你应声‘好’也可以啊，或者‘嗯’一声也是回答，不用说得那么，那么……认真。”
云霁想了半天也不清楚该如何描述今日雨七的那声“是”。
他从未听到过那样严肃又板正的回答。往常师父骂他的时候，他多半是“好嘛”“我知错了”“嗯嗯”这样糊弄过去，没有应过一声“是”。
雨七沉默了会儿，低低沉沉道：“……嗯。”
僵硬的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云霁突然察觉出雨七似乎不太一样，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见过的人太少了，除了师父，也没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没见过像雨七这样的人呢？
不过没关系，也许是雨七没有碰到过师父，被别人教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他是师父教的，可以重新教雨七。
虽然师父说教他很累，但会说他乖，那就是表现得还不错。云霁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舒服，他心里很想让雨七感受到。
他把雨七的手擦干，拉着人回到了桌子旁，又给他盛了一碗粥。
“你看，用筷子夹菜，然后就着粥喝，这样吃。”云霁端着碗演示了一遍，又往雨七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慢点儿吃，像我一样，你试试。”
耳边传来筷子磕在盘子里的声音，想来是雨七没怎么用过筷子，夹不住东西。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雨七的手，将筷子的位置摆正，又带动他的手指控制筷子张合。
“两指一动，就夹到啦。”云霁带着他夹了一片菜，放在雨七碗中，“怎么样，会了吗？”
温热的手掌脱离了自己，雨七晦暗的眼中闪过些迷茫，转瞬又恢复了淡漠，轻轻“嗯”了一声。
云霁听着筷子轻快地落在盘中，又传来吃东西的声音，这才呼了口气继续吃饭，边吃边想，雨七学得好快。
吃这顿饭用了不少时间，天色转黑，月辉默默从云中拽出了星辰，悄无声息地照进山间，勾出了屋中的三两烛火。
收拾完桌子后，云霁站在房门前难得沉默了半晌。
原因无他，小院子里的卧房只有两间，一间是他的，另一间是师父的。他把雨七带回来安置在了自己的卧房，这样自己好像没地方去了。
师父的卧房他从来没进去过，不能去睡，那就只能……
踌躇好久，云霁才抬脚走了进去，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那个……雨七，小院子里只有两……”
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他直皱眉，紧接着他就被那股力道往外拉。
“雨七……你、你拉我做什么？”云霁跟不上他的步子，踉跄着走了几步，开始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停一下雨七，停——阿七！”
拉着自己的人停了下来，云霁一时刹不住，跌跌撞撞地磕到了雨七的背，这才扒拉着人站稳了。
“要干什么，这么晚了……”头发上绑着的带子走松了，滑到发尾堪堪停住，云霁将糊了满脸的发丝拂走，喘着气道：“为何扯着我走？跟头野兽要叼人似的。”
“要你跟我走……”雨七气息平稳，只是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有些无厘头，“……狐狸，要……带走。”
“什么？”
云霁摸不着头脑，只听出来雨七是想让自己跟着他走，也不说去哪儿。
“这么晚不能下山，你的伤要好好修养，再者，我师父没回来也出不去，整座山都被他护着呢，等他回来再出去也不迟。”
云霁说完就把耳朵凑过去听动静，又准备了一箩筐劝告打算等雨七不同意时说出来，却没想到旁边传来他往回走的动静。
这是何意？不走了？
云霁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跟着一起回了自己的卧房。
“雨七，这些天我们可能要挤一挤了，师父那里我不能去，只能睡这儿。”云霁坐在床边说道。
“嗯。”雨七答得自然，就是没怎么换过字眼，像死脑筋认准了一个就不能想其他了一样。
“那早些歇息。”
山林的风透着困意吹过，窗间的烛火摇曳着熄灭，融入了夜色，不曾惊动一株草木。
翌日清晨，云霁揉着眼睛起身，听到耳边细微的声响转过了脸，与雨七正对上。
他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微弱的鼻息。
云霁迷糊着笑了笑：“晨安，雨七。”
“嗯。”
“哎，不能老是‘嗯’啊，你也可以跟我说晨安的。”云霁煞有介事地说。
“晨……安……”
每次听雨七说话都是这样，不带感情地重复，含着点儿冷淡，又有些木讷。
明明声音那般好听。
云霁盘算着要让雨七多说点儿话，起身把他也拉了起来：“你的伤多为外伤，然底子虽好，内里却略显紊乱，各处皆有所亏损所以我的药你要每天都喝，还要多跟我在山间多转转。”
雨七利落地整理好，站在床边严肃道：“是。”
“……”
得，昨天纠正了一天，过一晚上又回去了。
云霁难免有些挫败，穿好外衣，再次不厌其烦地纠正道：“要说‘好’——我是你的朋友，不用你这么毕恭毕敬地对我。”
接着，又小声自问自答了句：“应该是朋友了吧？”他往外边走边说：“我去给你煎药，待会儿我们一同去采药，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
雨七看着少年走出去的背影，脑海里还映着云霁脸上难掩的沮丧，蔫头耷脑的，连上扬的唇角都弯了下去，那神态比一双通红的眼睛还要让人触动。
画面挥之不去，雨七眉头不耐地皱起，眼睛迷惘般微微撑开，盯着云霁所在的方向。许久之后，他唇瓣开合，缓缓呢喃出一声：“好……”
晨起煎药为了把握火候，调控药效，云霁废了不少时间，到背着箩筐去采药时，已经日上三竿，山中的雾气散了不少。
云霁估摸着晌午是回不来了，便跑去小厨房拿了点儿干粮，之后带着雨七往林间走。
“我常采的药材只有这几种，样子应该很好认，你看看。”
深山密林里草木茂盛，长势惊人，都快赶得上半人高了。云霁站在树丛边，被绿叶花草遮掩着，就露了个脑袋。
他朝雨七递过去几株草药。
“好。”
雨七回了一句，把药材重新放回云霁的小药筐里，迈着步子走开了。
云霁嘴角刚勾起开心的笑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原是还想说几句话，忽悠人多开口，没成想雨七动作快，半点儿闲话没有就去采药了。
也好，两个人采药说不定很快就能填满自己的背篓。
云霁高高兴兴地摸索着走开了。
他要比雨七采得多才行。
有人一起采药倒是让云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那种感觉和他跟着师父上山完全不同，是一种终于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做同一件事，吃同一口饭，还能听自己嘀嘀咕咕讲一大堆事情的满足感。
即使他和雨七才认识不久，即使两个人也没有太多交流，但他就是觉得跟雨七一起很安心。
那样的安心仿佛让他找回了童年被师父带回去养了好一阵子后，忽然发现自己有家了的那种安定感，就好像他的童年是跟雨七一同度过的。
云霁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受，或许是雨七是位聆听者，也或许两人年龄相仿。
不知不觉间，小药篓已经装了多半筐。
探了探箩筐里的草药，云霁把小镰刀放进去，抬头仔细听周围的动静，想要摸过去找雨七一起吃点儿东西。
然而他聚精会神地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云霁顿时慌了神。
“雨七？”
顾不上再仔细辨别，云霁伸手拂开身侧的草木，跌跌撞撞地在山间奔跑起来。
“雨七——雨七你在哪儿？”
绵长的回音回荡在深林中，一声又一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静，静得可怕。
云霁喊了许久，跑了许久，也找了许久。脑中仔细回想着山中有没有什么野兽，害怕雨七被叼走，又担心他为了找草药而跑到他没去过的地方。
他以前总觉得这座山很小，不然为什么师父只找了一条路让他摸熟了自己上山，可现在他觉得这座山太大了，大到他不知道哪个方向才能找到雨七。
已经偏离了自己所熟知的方向，云霁慌不择路，胡乱摸着走，磕碰到了好些地方，白衣上也粘了点点泥污。
采药时聚起来的安心消散殆尽，他没来由得心里发慌，就好似与一个久别的朋友重逢，还未说上两句话，那个人又不见了。他哪里都找不到，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们两个再也不会相逢。
云霁跑到脱力，停在一棵树边，缓缓倒了下去，缩成一团低低地呜咽起来。
阿七……你在哪儿？
山林中惊起几只鸟雀，一道身影极快地掠过树丛，停在了树下蜷着的白泥团子边。
“我在……这里……”
淡漠迟钝的嗓音中带出些许慌张，那是谁都未曾察觉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