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差》惑得

19、接触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寝室时，翼枢已经醒了。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昨夜星空投影留下的几颗顽固的光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十七岁生日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清晰回放——莫犀壑准备的晚餐、手工制作的星空灯、那个轻柔如羽毛的触碰...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是莫犀壑发来的消息：「七点，食堂见。」

　　简单明了，典型的莫犀壑风格，却让翼枢的心跳加速了几分。他飞快地回复：「准时到！」后面还加了个笑脸表情，虽然知道莫犀壑对这种表情符号总是嗤之以鼻。

　　洗漱时，翼枢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兴奋感，却收效甚微。

　　六点五十分，翼枢就坐在了食堂里，面前摆着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七点整，莫犀壑准时出现在食堂门口，黑发微微湿润，像是刚洗过澡。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干净利落。

　　"早。"莫犀壑在翼枢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物，"你买好了？"

　　"嗯，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随便拿了点。"翼枢推过一杯豆浆，"小心烫。"

　　莫犀壑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翼枢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火燎过般发烫。翼枢赶紧收回手，假装整理书包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昨晚睡得好吗？"莫犀壑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还行。"翼枢没敢说自己半夜还盯着星空投影傻笑，"你呢？"

　　"嗯。"

　　短暂的沉默。翼枢偷偷抬眼，发现莫犀壑正盯着自己看，黑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两人目光相接，又同时移开，各自低头喝豆浆。

　　"今天还去图书馆吗？"翼枢打破沉默。

　　"去。"莫犀壑咬了一口包子，"物理作业还没写完。"

　　"那一起。"翼枢说完才意识到这根本不需要确认——自从暑假开始，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

　　早餐后，他们并肩走向图书馆。八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翼枢眯起眼睛，不自觉地往莫犀壑那边靠了靠，蹭一点他投下的阴影。

　　"热？"莫犀壑问。

　　"有点。"翼枢抹了把额头的汗，"下午可能会下雨，天气预报说的。"

　　莫犀壑点点头，没说什么，但脚步稍微放慢了些，确保翼枢能一直走在他的影子里。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翼枢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图书馆冷气充足，一进门就让人舒爽许多。他们选了角落里的位置，莫犀壑拿出物理作业，翼枢则开始攻克数学。安静的氛围中，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翼枢偶尔抬头，看到莫犀壑专注解题时的侧脸——微蹙的眉头，轻抿的嘴唇，还有时不时咬笔的小动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翼枢看得出神，直到莫犀壑突然抬头，捕捉到他的视线。

　　"专心。"莫犀壑低声说，但语气比往日温和。

　　"哦。"翼枢赶紧低头，却注意到桌子下，莫犀壑的膝盖不知何时已经轻轻贴上了他的。这个发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假装没注意到，任由那点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

　　中午时分，他们正准备去吃饭，莫犀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得接这个。"莫犀壑站起身，快步走向图书馆外的走廊。

　　翼枢点点头，留在座位上，但眼睛不自觉地追随着莫犀壑的背影。透过玻璃门，他看到莫犀壑接起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甚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慌乱。通话很短，不到两分钟，但莫犀壑回来时整个人都变了——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机。

　　"出什么事了？"翼枢忍不住问。

　　"没什么。"莫犀壑机械地收拾书本，"我得回宿舍一趟。"

　　"我陪你？"

　　"不用。"莫犀壑的拒绝很干脆，但声音有些发颤，"下午...下午可能不去图书馆了。"

　　翼枢想说些什么，但莫犀壑已经匆匆离开，背影僵硬得像根绷紧的弦。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合上的书，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独自吃完午饭，翼枢在宿舍楼下徘徊，犹豫着是否该去找莫犀壑。最终，他决定给对方一些空间，转而去了篮球场，想用运动分散注意力。但投篮的手感全无，脑海中全是莫犀壑接电话时苍白的脸色。

　　下午四点，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翼枢狼狈地跑回宿舍楼，浑身湿透。他在407门前停下，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门开了一条缝。莫犀壑站在门内，眼睛下有明显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你...还好吗？"翼枢小心翼翼地问。

　　莫犀壑沉默了片刻，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

　　寝室里比昨天暗许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翼枢注意到桌上摊开着几本账本和计算器，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些零钱。

　　"你在...算账？"翼枢试探性地问。

　　莫犀壑没有回答，只是拉过椅子示意他坐下。雨声敲打着窗户，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家里有点事。"良久，莫犀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不是什么大问题。"

　　翼枢点点头，没有追问。他知道莫犀壑如果想告诉他，自然会说的。相反，他指了指那个星空投影灯："昨晚那个，能再开一次吗？"

　　莫犀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但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投影灯。昏暗的房间里立刻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美得令人屏息。

　　"真神奇。"翼枢仰头看着天花板，"你是怎么做出这种效果的？"

　　"棱镜和透镜的组合。"莫犀壑解释道，语气缓和了些，"加上LED灯和蚀刻星图的转盘。"

　　"天才。"翼枢由衷赞叹，"你应该去学物理或者工程。"

　　莫犀壑的嘴角微微上扬："也许吧。"

　　雨声渐小，房间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些。翼枢注意到账本已经被莫犀壑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物理习题集。

　　"饿了吗？"翼枢问，"食堂应该开门了。"

　　"嗯。"莫犀壑关上投影灯，"等我拿伞。"

　　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向食堂，肩膀紧贴着肩膀。莫犀壑比早上话多了些，甚至主动问起翼枢的数学作业进度。翼枢抓住这个机会，滔滔不绝地讲起解题思路，故意夸张地模仿数学老师的样子，终于换来莫犀壑一个浅浅的笑容。

　　晚餐后，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他们沿着湿漉漉的小路慢慢走回宿舍，谁都不急着分开。

　　"明天还去图书馆吗？"翼枢问，明知故问。

　　"去。"莫犀壑回答，"八点？"

　　"七点半吧，早点去占位置。"翼枢提议，其实只是想多相处一会儿。

　　莫犀壑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没拆穿："好。"

　　回到宿舍楼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翼枢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到了嘴边都显得不合时宜。最终，他只是轻轻碰了碰莫犀壑的手腕："有事随时找我，任何时候。"

　　莫犀壑点点头，黑眼睛在暮色中深邃如井："谢谢。"

　　这个简单的词里包含了太多未说出口的内容。翼枢目送莫犀壑走进宿舍楼，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寝室。

　　夜晚，翼枢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种种——早晨的豆浆、图书馆里相贴的膝盖、那通神秘电话后莫犀壑苍白的脸色...太多谜团，但他不着急。高三还没开始，他们的约定还有很长时间。重要的是，此刻的莫犀壑似乎比从前更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哪怕只是开一条小缝。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莫犀壑发来的消息：「明天见。晚安。」

　　翼枢盯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信息，胸口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他回复道：「晚安，明天见。」然后抱着手机翻了个身，窗外的星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与记忆中投影灯的光芒重叠在一起。

　　与此同时，407寝室里，莫犀壑合上账本，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短信提醒。他看了一眼，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相框，照片上是年幼的莫犀壑和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他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然后关上抽屉，熄灯躺下。

　　黑暗中，只有星空投影灯留下的几颗光点还在天花板上微弱地闪烁，如同遥远未来的希望，微小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