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雨落》芸念蝶

4、初遇

　　暮春的雨丝裹着草木清气，漫过青石镇的黛瓦飞檐。宋晚意背着竹篓穿过薄雾笼罩的后山，药锄上还沾着新采的苍术碎屑。她来这回春堂已一月有余，从初到时被老掌柜嫌“手无缚鸡力”，到如今能独自辨识七十二种草药，指尖早磨出了薄茧。

　　一天宋晚意上山采药

　　“呜，这最后一味草药到底在哪呀！好累呀！”宋晚意抱怨到。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喝了一口便继续往山上爬，找那最后一味草药。“师傅和师兄也真是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最后还得让我来找，两个大男人，还是学医的身体怎么这么弱，出发找草药前突然不舒服了！”
　　“簌簌——”

　　“是谁！”宋晚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了。

　　竹林深处传来异样响动。宋晚意小心翼翼地拨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只见青石板路上蜷缩着一抹绯红身影。那女子青丝散乱如瀑，湿透的襦裙紧贴着纤弱脊背，露出的皓腕上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身底下全都是血，这可把宋晚意给吓坏了。更奇的是她怀中紧抱的紫檀木匣，锁扣处镶嵌着一枚月牙形玉佩，在阴雨天泛着温润光泽。

　　“姑娘？”宋晚意蹲身探她鼻息，指尖触到一片滚烫。她咬咬牙解下腰间水囊，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粉末小心撒在伤口，又撕下自己的裙摆布条层层包扎。做完这一切时，自己的粗布裙已露出半截小腿，被山蚊叮出串串红痕，看的人触目惊心，但她已经来不及顾那么多了，心里想的是救人要紧。

　　背起昏迷女子往回走时，竹篓里的草药掉了一路。宋晚意能感觉到背后之人微弱的呼吸拂过颈窝，带着冷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奇异味道。路过溪边时，她瞥见水中倒影——那女子竟生着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即便昏迷中也蹙着秀眉，像幅被雨打湿的工笔画。

　　回春堂的木门被撞开时，老掌柜正对着药碾子打盹。“师父！快来！”宋晚意的喊声惊飞了梁上燕子，“在后山发现这位姑娘，剑伤很深！”

　　老掌柜眯眼打量那女子装束，突然脸色一变：“快抬到内堂！取我床头那只银盒来！”他枯瘦的手指翻开女子眼皮，瞳孔深处竟有一丝极淡的金色流光。当看到那枚月牙玉佩时，掌柜的手抖得差点打翻药碗：“竟是……‘月隐阁’的人？”

　　银针刺入人中的瞬间，女子猛地睁开眼。那双桃花眼里没有半分刚苏醒的迷茫，只有淬了冰的警惕与冷冽。她反手用力扣住宋晚意手腕，力道之大让后者痛呼出声：“你是何人？此地是哪？”
　　“姑娘莫怕！”老掌柜急忙按住她欲拔簪子的手，“这是城东的回春堂，是我徒弟在山上摘草药是偶然遇见你，她见你受伤十分严重，便把你背下山，来我这小医馆医治”他示意宋晚意端来汤药，“你失血过多，需先喝了这参汤。”女子盯着药碗半晌，终是松了手。宋晚意揉着发红的腕子退到角落，见她仰头饮药时喉间滚动，脖颈处隐约露出半片刺青，形似展翅欲飞的凤鸟。

　　“多谢。”女子放下空碗，声音沙哑如裂帛，“我名凌霜，自北地而来。”她望向窗外连绵雨幕，眼神飘得很远，“若有追兵寻来，还望掌柜的就说未曾见过我，多谢！”

　　话音未落，镇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宋晚意瞥见窗外掠过几个玄衣人影，腰间佩着与凌霜伤口形状吻合的弯刀。老掌柜迅速吹灭油灯，内堂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凌霜趁机将木匣塞到宋晚意怀里，掌心相触时塞来一块温热的令牌：“若我出事，持此牌去城南槐树巷找‘墨先生’。”

　　木匣入手沉甸甸的，宋晚意能摸到里面整齐排列的长条形物件。当玄衣人踹开大门时，她已抱着木匣躲进了药柜后的暗格。透过缝隙，她看见老掌柜被刀架着脖子，灰白胡子簌簌发抖：“军爷明察！小老儿这就带你们搜！”

　　凌霜不知何时藏到了房梁上，绯红裙裾垂落如暗夜流霞。当第一个玄衣人经过时，她突然翻身跃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银簪，精准刺入对方后心要穴。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回春堂，药罐碎了一地，浓郁的当归气息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暗格里的宋晚意紧紧抱着木匣，听见兵器碰撞声中夹杂着凌霜清冷的叱咤。突然，一枚飞镖擦着她耳边钉入药柜，留下深深的刻痕。她想起凌霜说的“月隐阁”，想起师父方才惊恐的神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枚月牙玉佩——这木匣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雨停时分，厮杀声渐歇。宋晚意从暗格爬出时，看见凌霜正用布巾擦拭剑上血迹。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老掌柜蹲在地上清点被打翻的药罐，突然“哎呀”一声：“我的千年野山参！”

　　凌霜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金光照亮了她腕间未褪尽的红痕：“这点心意，权当赔药材钱。”她转向宋晚意，桃花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多谢姑娘相救，这份恩情凌霜记下了。”

　　三日后，凌霜不辞而别。只在宋晚意的竹篓里留下一束晒干的忘忧草，草叶间夹着张素笺，字迹清隽如流水：“木匣暂寄，月满之日再来取回。若遇危难，凭令牌可唤月隐阁相助。”

　　宋晚意摩挲着那张字条，突然听见后堂传来老掌柜的咳嗽声。她跑过去时，看见师父正对着那只紫檀木匣发呆，银盒里的银针整整齐齐排着，针尖皆呈黑色——那竟是喂了剧毒的针。

　　“晚意啊，”老掌柜叹了口气，将一本泛黄的医书推到她面前，“你可知二十年前轰动江湖的‘青囊秘要’失窃案？据说那木匣里，就藏着能起死回生的‘九转还魂丹’……”

　　窗外的蝉鸣突然聒噪起来，宋晚意望着案头那束忘忧草，想起凌霜那双藏着金芒的眼睛。她轻轻打开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玉针，针尾皆雕着不同的鸟兽图腾。最底层压着张残破的地图，墨迹晕染处，赫然标着“终南山”三个字。

　　原来这江湖恩怨，早已随着那场春雨，悄然缠上了青石镇的回春堂。而她宋晚意，这个只想安稳度日的采药女，从背起那抹绯红身影开始，就已踏入了一场波澜诡谲的棋局，这注定了以后的路不可能平凡安稳，她注定要陷入这场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