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别氪命了我氪金还不行吗》离枝

73、黑巷寻踪（10）

　　游戏走到最后阶段，还是要合作起来才让人感觉热血。
　　有大家的帮忙，他们很快把这两个住宅翻了个底朝天。
　　黎秋家里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只是杂乱地丢弃着，仿佛暗示着主人仓促的离去。
　　天渐渐黑了下去，房间里的物品逐渐变得难以辨认。
　　差不多该走了。
　　可是鬼使神差地，王11还想在这里多转上一圈。
　　“你们去周围看看稍等一下，我马上好。”
　　这一次，王11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房间里遗留下来的物品。
　　书房里整个黑下来了，他在门口的墙壁上摸到电灯开关，不抱什么希望地按了一下，没想到灯竟然开了。
　　只是灯光照亮的房间，比起白天忽然变了个样子。
　　周围的光线偏暖色，照出家居物品淡淡的米黄，透着股清爽的肥皂味。
　　书架上不再满是尘埃，而是重新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
　　就在他眼前，黎秋的身影正站在书架前翻找着什么——不，不是黎秋，是那个还没有走向绝路的黎老师。
　　大概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一种幻觉，王11慢慢上前，在黎老师的背后踮起脚来，想看看他在看什么书。
　　挺让他意外的，黎老师正在研究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文艺小说，而是理工科的什么东西，上面还有看不懂的蓝图。
　　是在……研究游乐场的设备吗？
　　王11蹲下身，试图从下往上窥视这本书的封面，却发现离开了人物的视角，眼前是昏黑色的，根本没办法获取信息。
　　他叹了口气，转而站在黎老师的身边。
　　而黎老师沉浸在手里的书本中，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直到刺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
　　“叮铃铃铃铃……”
　　王11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黎老师放下手里的书，快步走向电话那边。
　　这个幻境猝然中断。

　　王11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发现耳边是真的有电话铃声。
　　不过这铃声不是从黎老师的住所传出，而是从其他居民的家里传来的。
　　吓死人了。王11抚了抚胸口，假装面不改色地走出房间，对等待着他的玩家们发号施令。
　　其实现在他也还不知道对方的关键目标在哪，但多加防范总是没错。
　　于是几名玩家在王11的安排下去游乐场搜检，另外几个则跟着王11一起去矿区找人。

　　比之镇子中间的居民区，矿区这边的几栋老式公寓楼看上去要冷清很多，一眼都看不到什么人烟。
　　王11连着敲了三家门没敲开，敲到第四家时，刚才敲过的第三家门才开了。
　　“谁啊！”开门的是个男人，穿着睡衣一脸惺忪，“有事吗？”
　　王11连忙为自己的打扰道歉，又问这人知不知道那个小男孩的父母住在哪里。
　　他之前已经在镇中心那边问好了名字，一说出来那男人就说认识，直接给他指了路，又好奇地问他找这家人做什么。
　　“有点关于他们孩子的事情想问问。”王11这样说。
　　“孩子？他们小孩一丁点大，话都不会说，你怎么问……”那人摇头念叨着，没什么好脸色地关了门。
　　在这种日夜不息的工厂里，工人一般都是要倒班的。
　　因此虽然天色才刚刚黑透，但对于要倒班的人来说，可能距离起床已经没多久了。
　　打扰了人家休息，是自己的不对，王11态度很好地隔着门致了歉又道了谢。
　　不过他刚才说的，孩子只是……一丁点大，话都不会说？
　　王11不由陷入沉思。
　　“兄弟，怎么说？”看他出来，一起过来的玩家连忙问。
　　王11报了楼栋单元号，一行人商议了一下，一致同意直接杀过去。
　　总之先逮住那作乱的小男孩再说。

　　刚从小路拐了个弯走到这栋居民楼侧面，他们忽然看到不少人都在从居民楼里往外跑，还有人在楼道呼喊着什么。
　　“不好意思，发生什么事了？”王11随机拦住一名过路的，看对方表情好像不太想说，连忙又补了句：“我们是来帮忙的。”
　　闻言那人的表情软化了许多：“噢，是镇子里喊你们过来是吧，那快走吧，说是生产区出事了，现在一整个矿井失联，希望不是重大事故……”
　　“矿井失联？”王11皱紧眉头。
　　这当然不可能是意外事件。
　　这个镇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来自于数据，故事的每一个进展、每一个突发事件的出现，必定是早就设置好触发条件的精心安排。
　　问题是……这个事故是由谁触发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没看到小男孩和黎秋的踪迹，想必这事肯定和他们两个有关。
　　“失联”这个词是很微妙的，它代表事情非常严重，但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这会是再一次的调虎离山转移视线，还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我们要去吗？”有人问道。
　　“要去，当然要去，”王11思忖着，“事不宜迟，我也不跟大家卖关子，这两个地方肯定有一个是最关键的线索点，大家自行选择跟进哪条吧。”
　　“你跟哪条？”
　　“我嘛，我可能会去矿井看看。”王11说。
　　于是当场有好几个人选择跟着王11，剩下的人不想追了这么久的线索就这么丢了，便先去他们找到的地址看看。
　　“祝我们好运。”王11说。

　　在这个还要靠固定电话通讯的年代，一个消息的传播是很慢的。
　　原来当时王11在黎秋办公室听到的电话铃声，也是为了这件事。
　　当时工人们发现不对，立刻给没在现场的领导打了电话，随后电话又打到了镇长家里。
　　当时井下还有不少工人，他们的家属也是第一批得到通知的。
　　此刻在出事的矿井外，他们也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王11不太想面对这种令人焦虑的画面，便打算从厂房周围找找知情人，从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他一个人走出门口大院，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非要说的话，是一种熟悉的气息。
　　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在这样空旷又冷寂的环境下，在这样越过千里荒野才拂过人脸颊的秋风中。
　　王11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黎秋该出现的场合。
　　于是他举头望去。
　　那个身影果然站在厂房的楼顶，看不清表情，也看不出悲喜。
　　王11拔腿就向楼上冲去。
　　这种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王11一口气爬上五楼，累得连呼带喘，差点没了半条命。
　　他是故意的。
　　黎秋是一个心软的人，他当然可以闪现到其他地方，但倘若玩家是如此拼命地想要追寻一个答案，他多半不会让人失望。
　　这么说来，其实他这样的性格，不算是最适合做游戏的。
　　如果游戏做得再邪恶一点，就该总拿一点点镜花水月的期待吊住玩家的心，然后在功亏一篑之时提供简便易行的氪金选择……
　　王11望着眼前人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黎老师，你曾经最大的仇家，其实不是那所小学的校长，对吗？”王11终于开口问。
　　黎秋背对着他笑了一声。
　　王11看过那份办公室里的开除通知，上面最后一行的签署人自然是当时的校长。
　　当时整个教学楼里兵荒马乱，王11没空去细想，是在刚才听到工人们议论这个事故时，意外听到了镇长的名字。
　　原来当时的校长已经平步青云，现在早已是整个镇子的镇长了。
　　要来矿区这边搞破坏，不仅仅是小男孩的想法，可能更是黎秋的执念。
　　他要用一场事故来完成他对镇长的报复。
　　“可是井下那些工人是无辜的，”王11劝解道，“黎老师，你没必要……”
　　“……没必要吗？”黎秋轻轻地说。
　　王11后面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

　　他当然知道，黎老师过得很不好。
　　那个房间里本就家具寥寥，黎老师离去后，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那些曾经被精心爱护的书籍早被扯散，书页零落一地，又被雨水和尘土侵染得字迹不清。
　　那些珍而重之的笔记和信件，原本被妥帖放在抽屉里，后来不知被哪家顽皮的孩童拿出来，扯碎了细细的装订线，又用彩笔在上面胡乱勾画出羞辱的字迹。
　　那些找他补课的孩子家长并不尊重他，课时费基本没给过；那些来说媒的人把他当做某种可随意安排的补位，动辄调侃有姑娘看上你还不知足。
　　他教书时为人师表，从商时专注负责，忙忙碌碌，却都没什么好结果。
　　他认认真真了一辈子，想要做好自己的事，却被这世界逼得一退再退，最终退回只有黑暗的角落。
　　——不疯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兄弟，”下面被安排去调查的人终于也爬上了楼顶，说话气喘吁吁的，“我问清楚了，矿井下面是突然失去联系的，缆车也动不了，但是目前警报还没响，说明……”
　　王11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黎老师，”王11转向黎秋问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之前看到那些学生出事，王11感受到的黎秋的怒意，应该不是假的。
　　他和小男孩合作，想要达成某种目的，但应该不是想要无差别的攻击。
　　“你曾经的学生，他们都很喜欢你……”王11试探着说。
　　黎秋却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办法了。”
　　王11愣了愣，忽然想起他曾经问过黎秋，如果连黎秋都阻止不了想要作乱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当时黎秋对他笑了笑，说——
　　“阻止不了……我便消失。”
　　由于天色太暗了，在楼顶上两个人的距离又远，王11从爬上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仔细地看清黎秋的样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了，此刻黎秋的身影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样子，几乎也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