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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四卷（后篇）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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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用怕。
我是说，这里没有那种来势汹汹的凄惨故事。
洛芙诺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太久。
那天晚上是罗辛特把她扛回帐篷里。
和其他人一起。
因为罗辛特还叫了好几个帮手，包括医生。
医生却说，洛芙诺没什么大碍，只是睡着了。
刚回帐篷没过多久，罗辛特刚把人们送走，洛芙诺就醒来了。
（2）
洛芙诺身上还穿着罗辛特做的那套礼服。
旅者形制，用细线和砂石，挂满了一整片荒漠的风沙。
洛芙诺慢慢走向罗辛特。
像刚睡醒的人一样，脚步轻微摇晃，眼神迷迷糊糊。
但即便是迷迷糊糊，她也死死地盯着罗辛特。
像盯着仇人一样。
（3）
事实上，视罗辛特前世的行径，也差不多算得上洛芙诺的仇人了。
（4）
罗辛特难受得就像被人当胸揍了好几拳。
比布料染坏了还难受——比用霞羊毛布捕捉鸢尾花蓝失败了几十次还难受。
太久太久，她没见过洛芙诺脸上有这种表情。
应该说，自从来到这一世，她就没见过洛芙诺脸上有这种表情。
这表情属于他。
遥远的他。
爱恨交加的、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又完全舍不得动对方一丝寒毛的表情。
（5）
她想起来了。
她一定是全都想起来了。
才会昏过去。
那样密集的信息量，罗辛特用了一晚上接收，还得断断续续、踉踉跄跄。
如果洛芙诺是在一个瞬间想起了全部……
罗辛特简直不敢想象那是多恐怖的感觉。
（6）
罗辛特硬着头皮，迎着洛芙诺爱恨交加的目光。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像他回来了一样。
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人。
（7）
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该作为谁对他说话呢？
（8）
罗辛特非常不甘心。
奋不顾身地拼杀了那么久，在孤独一人的战场上。
今天晚上，她本以为已经一只脚迈进幸福的门槛。
……不管怎么说，不能先把洛芙诺还回来吗？
（9）
罗辛特下定了决心。
第一，要勇敢面对。
第二，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必须是道歉。如果不会惹怒对方的话，下跪也可以。
第三，问问他能不能把洛芙诺还回来。毕竟，他要的那个人其实并不在现场。现场只有惊慌失措的罗辛特。已经替那个人还过了债的罗辛特。而罗辛特是洛芙诺的。
罗辛特好似听见一只猛禽在自己耳朵里被残杀分尸。
宇宙里仿佛回荡着那样惨绝人寰的锐鸣。
（10）
不过，洛芙诺开口，还是洛芙诺。
“罗辛特，漂亮的牧人。你还好吗？是不是吓坏了？”
罗辛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能从像幽灵一样飘向自己的洛芙诺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关切和担忧。
“我没事，”
罗辛特凝重。
“那就好。”
洛芙诺深深地吸了口气，挪到罗辛特面前。
她还是有点站不稳。
罗辛特毫不犹豫地扶住她。
但她看了一眼罗辛特，犹豫了。
没有顺势倚在她胳膊上。
她沉默着。
罗辛特搞不清楚状况。
她难道不想问她点什么吗？
“帮我拿杯水。”洛芙诺对罗辛特说。
一如既往的轻言细语。
罗辛特将温水拿给洛芙诺。
洛芙诺微笑着道谢，接过水。
又扬脸看着仍僵立在原地的罗辛特。
“愣在那儿干嘛？”
洛芙诺笑，
“过来啊。”
“哦……好。”
罗辛特犹疑不定，但还是挪了过去。
“哎哟，出息！”
洛芙诺笑骂，将罗辛特拉过来搂在怀里。
“怎么这么害羞啊？嗯？刚才在夜市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乖乖，女朋友，老婆，我的小美人，小宝贝！”
罗辛特瞠目结舌。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洛芙诺揉了揉脑门，似乎有点头痛，还有点疲惫。
但尽力支撑起一个无辜无知的表情。
（11）
罗辛特忽然明白过来。
洛芙诺想把所有事都隐瞒下去。
她回想起了一切，回想起曾经如何在罗辛特这里受苦。
但她竟然选择把所有事都瞒下去！
瞒下去，然后呢？
然后继续像她们本来打算的那样生活？
（12）
被赦免了。
罗辛特难以置信。
眼泪一下就掉出来。
洛芙诺想起了一切，但是赦免了她。
洛芙诺想一个人背着所有记忆活下去。
背着那些前尘往事，和她一起度过后半生。
（13）
“哭、什、什么……哭？”
现在轮到洛芙诺瞠目结舌。
一时间，洛芙诺手忙脚乱。
罗辛特用力抹掉眼泪。
“洛芙诺，你想起了那些事情，对吗？”
罗辛特吼道。
“你刚刚全都想起来了。我们从前的事情。但你怕我伤心，所以不打算告诉我。是这样吗？对我说实话！”
罗辛特吼出了那个名字。
在很久很久之前。
洛芙诺拥有过的那个名字。
洛芙诺比方才更惊讶了。
“从前的事情……”
罗辛特紧盯着她。
像从前一样，像那时候一样，死死地盯着她。
“原来你知道？”
洛芙诺似乎是很艰难地推导出了这个答案。
而后，如梦初醒。
“你该不会……从最一开始就知道吧？”
“从我们刚认识的那天。”
“从我们刚认识的那天。”
罗辛特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以作肯定回答。
“从我们这一世刚认识的那天。”
（14）
洛芙诺双目失神，面如死灰。
“该死，那么早。”
她说。
罗辛特想，迈进幸福大门的那只脚，应该是被原封不动地踹了回来。
幸福不但把她踹了回来，还重重地关上了门，上了十二道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