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是我姑》绝望的鸭子

1、第 1 章

　　我浸泡在血水里醒来。

　　尖锐的啼哭声刺破耳膜，那是从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羊水的咸腥还在鼻腔里萦绕，接生婆粗糙的手掌正拍打我的后背。烛火在纱帐外摇曳，像一团团浮动的鬼火。

　　"是个小娘子。"年长妇人的声音带着谄媚，"瞧这眉眼，简直和建成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四肢不受控地抽搐，我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咿呀的哭喊。有人用锦缎裹住我赤裸的身体，金线刺绣摩擦着皮肤，痒得像是蚂蚁在爬行。远处的铜镜映出模糊人影，我看见自己蜷缩成团的手掌——分明是婴孩的尺寸。

　　冷汗浸透襁褓。昨夜我还在图书馆核对《史记》中的吕氏世系表，此刻却成了吕释之的女儿。史书里的铅字突然活过来，建元初年的风裹挟着椒房殿的熏香，真实得令人作呕。

　　"让本宫瞧瞧。"珠帘被猛地掀开，环佩叮当声中，我看见一双绣着玄鸟的锦履。抱着我的手臂突然收紧，接生婆的指甲掐进我颈后软肉："快拜见皇后娘娘。"

　　檀香扑面而来时，我闻到死亡的气息。《汉书》第三卷的字句在脑海中炸开：高后八年秋七月辛巳，吕禄女婴坐诛。这个怀抱我的女人，此刻正用染过戚夫人四肢的指尖，轻轻点触我的眉心。

　　"倒是个有福相的。"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珏，"本宫兄长终于得偿所愿。"金护甲划过我眼皮时，我忽然记起《资治通鉴》记载，吕后曾将亲侄女指婚给齐王，却在婚礼前夜毒杀新郎。

　　襁褓突然被人夺走。穿着曲裾深衣的妇人跪在青砖上，发间玉笄几乎戳到我的眼睛："妾代夫君谢娘娘恩典。"她身上有淡淡的艾草味，和未央宫熏香混在一起，让我想起博物馆里出土的错金银博山炉。

　　"既是吕家骨血，当唤作..."吕后的护甲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就叫吕鸢罢。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她念《大雅》时的停顿，与《史记·吕太后本纪》记载诛杀少帝时的语调如出一辙。

　　夜风卷着更漏声穿过窗棂。当乳母解开襁褓时，我借着月光看清手臂内侧的胎记——暗红色，形似未央宫飞檐上的鸱吻。这是吕氏女子与生俱来的印记，史官笔下"诸吕之乱"的活体证据。

　　窗外忽然传来竹简坠地的脆响。侍女压低的声音飘进来："太史令说昨夜彗星犯紫微，主..."后面的话被夜风吹散，但我记得《天文志》记载，汉惠帝二年确有彗星现于西北，正是诸吕开始掌权的年份。

　　乳娘的□□塞进我口中时，我拼命摇头。羊奶的腥气让我想起史书中"人彘"的描述，胃部剧烈抽搐，吐出的奶渍在锦缎上晕开血丝般的痕迹。

　　"小娘子这是冲撞了哪路神明？"接生婆的银针在火上烤得通红，"定是产房不净..."我望着她腰间晃动的五铢钱，突然记起考古报告里说，吕后陵寝的陪葬钱币都刻着"半两"字样。时间线在脑海中扭曲成结——此刻究竟是惠帝几年？

　　更漏滴到子时，北斗七星正指向未央宫方向。我知道再过十六年，这些星辰会见证吕氏满门喋血。而现在，我躺在注定要被诛杀的摇篮里，连翻身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