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与三叔》rosemary525

15、总有一天他要名正言顺

　　第二天下午，王玉琴跟阿媛说，大礼堂门口来了个炸米花的，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阿媛正没事干，捏着个手机就去了，跟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旁看了半天，买了一袋子米花回家。

　　这天天气实在是好，阳光照身上暖洋洋的，温度高，路边的草都开始冒绿尖了，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着，阿媛就没急着回家，拎着米花在村里晃荡，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一把米花，见了熟悉的面孔就叫一声，见了小孩老人，就抓一把米花往他们手里塞。

　　逛了一圈下来，原来鼓鼓囔囔的一袋子米花只剩了一半。

　　她逛到村东头的时候，听见路边的房子里有人叫她，“阿媛，阿媛。”

　　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那人在路边的一个一层楼的平台上冲她招手，他后面的平台上放了一张有一两米的木台子，此时坐了好些人。

　　阳光正对着她的脸，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眯起眼睛，勉强认出喊他的人是苏德兵，和她家往上数几辈还有点亲戚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她从来也没搞清楚过。

　　她笑着喊，“叔。”

　　苏德兵年纪不小了，不怎么干正事，唯独喜欢玩，喜欢和小孩们逗乐，他看着阿媛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整个人晃晃悠悠地从远处走来，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用下巴指指阿媛手里的塑料袋，问她：“阿媛手里拿的什么？”

　　阿媛抬起手里的袋子让他看得更清楚，说：“我刚刚在礼堂那里炸的米花，还热着呢，叔，你要尝尝吗？”

　　苏德兵身体一蹲利落地从一楼平台跳下来，晃晃悠悠地走到阿媛跟前，他出奇地瘦，穿着黑裤子的腿像两个竹竿一样。

　　阿媛伸手抓了一把米花，放到苏德兵的手掌上，米花这东西没有重量，阿媛抓得太满，她不敢一下放开手怕落得到处都是，两人小心翼翼地叠着手交接。

　　阿媛说：“叔，你两个手握着。”

　　平台上有人打趣，冲苏德兵喊：“德兵，你不要趁机占小姑娘的便宜。小姑娘的手嫩吧？”

　　他刚说完，有人一个眼刀丢过来，他神情一僵，在那种压迫人的眼神下表情变得讪讪的。

　　林怀正站起来踱到天台边缘，居高临下望着下面两个人，那目光像天空中寻找猎物的秃鹫。

　　阿媛这才看见林怀正也在，她松开手里的米花，管不了是不是掉地上，扭头就走。

　　苏德兵手里捧着一把米花，冲阿媛喊：“阿媛，上面还有这么多叔叔呢，你这么小气啊。”

　　阿媛头也不回，众人只看到她灰粉色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在后头晃啊晃。

　　苏德兵仰头把手里的米花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往平台上爬。

　　林怀正坐回椅子里。

　　满脑子都是她莹白的手和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的马尾。

　　他垂着眼皮，感受到四肢百骸熟悉的欲望，想要把她占有，把她撕碎，把她融到他身体里。

　　他等得太久，就是他这样有耐心的人也开始有点急躁。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她的手，手指细长，圆润不见骨，指头尖尖，指甲盖粉粉的，摸起来柔软得像没有骨头。

　　这双手无数次被握着他的大手里，无数次伸进他的头发里，无数次扣着他的背，无数次软软地要推开他，也曾在他强迫下在他的身体上游荡，握住让她闻风丧胆的东西。

　　想到这里，“轰”地一声，林怀正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的阿媛。

　　德廉坐在林怀正旁边，他不时拿眼睛瞄一下，他感觉到阿正不是那么开心，变得心不在焉，就一瞬间的事。

　　这天是他拉着林怀正出来走走，阿正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社交的人。

　　两年前，他和他叔叔干的生意干不下去了，外头的账一个要不回来，干的越多亏得越多，他没什么方向，给阿正打了个电话，从那以后他就跟着阿正在公司干了。

　　这两年他隐隐约约明白一件事，林怀正处在一种巨大的痛苦里，尽管他把这种痛苦藏得很深，深到他有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想不明白这种痛苦的来源是什么，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他的生物科技公司手握好几个专利，是省里扶持的企业，竞争对手也不多，每一天都源源不断给他带来新的财富，他处在男人春风得意的年纪。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就算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每天拿钱去挥霍，还有什么烦恼忘不掉？

　　到底是什么无休止地折磨着阿正？

　　他就有意识地带他出来说说话，这天正好碰见德亨他们在楼上招呼他们，热情邀他们去喝茶，他们就上来坐着晒太阳。

　　德亨小心翼翼给林怀正斟了一杯普洱茶，他平时没什么机会和林怀正这样的人打交道，这天能坐在一起喝杯茶，心里难免惴惴，他笑着说：“这是我福建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说是二十年的普洱，哥，你喝喝看是不是那个意思？”

　　林怀正举起玻璃杯子尝了一口，咂了咂嘴，笑着说：“我不懂茶，喝着挺顺口。”

　　德亨听了眉开眼笑，满桌的男人们好像都在等着林怀正的评语，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就摇头晃脑地点评起了这茶。

　　德亨还不到三十岁，马脸单眼皮鹰钩鼻，没上过什么学，一直就做小生意，这天他说起他开的小饭店不远的地方有家超市要转让，“是我的老客户，经常来吃碗面，那天说起他想回老家了，说是老婆死活不愿意来宁州，说那地方克她，来了就生病，全身过敏好不了。威胁我这客户再这么两地分居下去就要跟他离婚，他没辙只能回家，就是舍不得这个超市。我问他这个超市能挣多少钱啊，他说平均下来每个月能撇个贰万多一点。他说也不费什么劲，就守守店就行，少了什么及时补货就行。我一听就动了心思。”

　　平台上的人在林怀正来之前已经你一言我一语争得热火朝天了，有人不信有这样的好事，“随便找个亲戚也好，放着这挣钱的生意给陌生人？”

　　有人觉得这生意稳，“你既然在那附近就应该对周围的情况有大概的了解，把人家的账本拿来看看，看看每天的营业额算算成本，这生意能不能做就知道了。”

　　德亨凑过身来，来请教林怀正。

　　林怀正想了一下，“这行我不了解，但有一些方法你可以试试。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个人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相信，你得用你自己掌握的数据去判断。他拿给你的账本你也可以不用看，真真假假的。你自己找几天时间，就蹲在马路对面或者不显眼的角落里，记录下进店的人流，再看他们出来拿了多少东西，几天下来大概就会有一个平均数据，然后你可以对照着账本看看，如果数据非常接近，那说明这个账本可能是真的，不然肯定是假的。这是笨方法，还有一个方法是放到明面上，就跟他讲你需要自己看，让他同意你在店里干个半个月，那这里面的门道你基本就清楚了，如果他死活不同意，那这里面的猫腻你要想一想，当然不一定是数据造假，也有可能他担心你偷师以后又不接他的店。”

　　德亨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说：“这好办，我能做到，你这一说我脑子就清楚了，”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忙着把林怀正的茶杯满上。

　　林怀正谈谈笑着，没有自满的得意也没有故作的谦虚，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的奉承，这些东西在他耳朵里就是一阵风刮过，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他倒是注意到桌上的果碟里有一种红色的小果子，看起来小巧可爱，他拿起一枚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皱起眉头，拿起一张餐巾纸悄无声息地连渣带着果子一并吐在里面。

　　桂花味的，那个人讨厌所有桂花味的食物，不然这么诱人的甜点她一定喜欢，可惜了！

　　就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阿媛。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上一秒她在他脑子中跑来跑去，下一秒她就跑出来跑到他跟前了。

　　她拎着个大塑料袋，嘴里塞得鼓囊囊，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走着，那步伐像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路上有几个小孩在玩滑板车，闷着头不看人，只知道一脚往后蹬往前加速，个个像失了准头的小炮弹，眼看着好几次要撞到她身上又将将躲开，他看得眉头紧皱，手脚蠢蠢欲动，他恨不得下去一把把她拽开，再骂她几句，“怎么不好好看路？”

　　然后有人出声叫住了她。

　　他的眼角眉梢肉眼可见地柔软了下来。

　　有人拿她开玩笑，捏着她的手不放，他就很不高兴。

　　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站她身旁，谁要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到她身上都要掂量掂量，都要忌惮几分。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