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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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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凤平有意
展眼凤姐大婚已过了半月有余,半月来,凤姐都以身子不适,并未和贾琏同房。
听二门小厮嚼舌,贾琏在外得了一个秦楼楚馆的戏子,已经有几日不归家了。
新妇初进门,自然是有许多的规矩。好在凤姐家世显赫,王夫人又是她的亲姑母,她自小也是过贾府走动的,因此上下姊妹婆子媳妇们都认得她,相处也算是融洽。
再加上,她又是最能言善道的,贾母年岁上来,平日最喜这样的人在身边说笑,一来二去,不上半月,凤姐就哄得贾母每日都离不开她,别的人倒且靠后了。
贾琬近来身子不适,连日恹恹不思饮食已经好几日,再加上三月初发了一回倒春寒,她和几个姊妹坐在风口里玩了一阵,回来就发了高烧。
王夫人上了年岁得女,一场生产,几乎耗费了元气,又因要亲自照料女儿,府里的琐事无暇料理,邢夫人一提议,说叫凤姐帮着照管。因话头是在贾母跟前提起的,贾母顾及大儿媳的脸面,又见王夫人实在体力不够,凤姐又是个能干人,也就答应了。
凤姐自小也算是跟在王夫人身边长大的,未出嫁之时,大嫂子身子一直不好,自己也曾照料过凤姐几年,所以贾母说要将家交给凤姐管理,她也并无话可说。
何况眼下琬儿身子不适,她也越发没有精力再去思量其他,凭她们自去裁夺了。
于是,凤姐得了管家之权,威风自比往日做小姐之时还高出七八分。一来她是王夫人侄女,二来有贾母撑腰,三来,邢夫人因苦于管家权不在大房,今见自己的媳妇管家,自然一万分的支持。
因此三下里痛快,整个贾府内宅,一针一线,一草一纸,都由凤姐手中过量,比之过去她在家中,越发得意纵权。
三月十七这日,工部突然传来一道旨意,要贾琏往平安州升迁正四品道员一职。
事发突然,连贾琏自己都惊了一下,他原在工部只有一个捐来的五品同知虚衔,现如今,未有功劳,就升了外任。
虽有疑惑,但好在算是升迁喜事。
因任上催促得紧,府里摆了一日的酒,就匆匆打点了行李和装备,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平安州。
因又是新婚,凤姐身子不适这些日,二人还未圆房。贾琏心中惦记着这事,晚上又饮了许多的酒,看见凤姐容颜华光,今日又在家住,心里早盘算了几个弯,说要在凤姐房里过夜。
凤姐听见,知晓逃不过。
其实外任之事,原就是凤姐的主意。凤姐修书给自己的兄弟王仁齐,他任吏部尚书,又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自小他们兄妹二人就是一起长大的,仁齐年长凤姐不少,兄妹感情极好,他也常疼爱自己这个妹妹,每每总是有求必应,这一回,凤姐亲自修书与他,求了这事,仁齐虽不明用意,却还是替她办了。因此,才有了贾琏升迁外任之事。
外任的官职,非皇帝亲诏不得回京,贾琏这一走,只怕两三年都不回来。
凤姐不愿圆房,身边几个人是知晓的。信也更是她叫平儿托了来旺媳妇,让人送出去的。来旺夫妇是她的心腹,这些日因凤姐得了管家大权,这二人也一下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处。
凤姐待人一向爽利,办事得当的人,更是受到重用。
来旺媳妇见她不愿意同房,思忖了半晌,瞥见一旁蜂腰纤影的平儿,因向凤姐小声提议道:“听昭儿说,二爷醉得不轻,等他进来,灯一吹,不如将平儿送进去,黑灯瞎火的……”
话未说完,凤姐狠厉的眼神轻扫过去,来旺媳妇怔了下,忙忐忑地止住了话头。
凤姐深吸了口气,附耳淡声道:“去备些酒菜来,前日兴儿不是外头得了些黄粱散么,你去找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来旺媳妇一愣,知晓其用意,又怕不妥,因劝道:“外头的东西,只怕用的不当,弄出祸来……”
凤姐不耐烦:“只管去弄,不用再说了。”
知道她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来旺媳妇遂止住话,道了是转身出去吩咐人准备。
绣房内只剩下凤姐和平儿两人,凤姐坐在椅圈里,看见外间灯下剪烛灯的身影,思量了半晌,轻轻喊:“平儿。”
声音不大,但此刻房里只有她二人,平儿听见转身进来,问是什么事。
凤姐道:“你先去房里睡觉,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平儿知道今夜贾琏要来,她正忐忑这事,不由地担忧说:“我,我陪着奶奶。”
凤姐笑了下,只当这傻丫头还以为自己没了主意,要同她破釜沉舟共生死似的,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柔道:“乖,听话回去,我自有办法,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你回房去,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知道吗?”
按理平儿要在这里侍候她,只是想起前日里,贾琏那无耻下流的眼神,总盯在平儿身上,她心里不舒服,索性就不让她在跟前了,等明日贾琏一走,也就一劳永逸了。
平儿心里虽不安,但听见凤姐如此说,也就愿意听她的吩咐,转身要回耳房小房间。走到门口时,又犹豫地停住脚,她扶着门框回头,踌躇地喊她:“奶奶……”
凤姐抬头,撞上她担忧的神情,一双美眸里还有湿润,心里不由地揪了一下,这世上,大约只剩下平儿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她深吸了口气,安慰她说:“乖平儿,你信我,先出去,等我一会再叫你。”
平儿想起大婚那晚,她们同塌而眠,她也说过让她信她的话,这样的话仿佛有力量似的,是啊,姑娘是个智慧过人的人,她说不妨碍,就一定不妨碍。
平儿眼含湿润,重重嗯了一声,迈步出了屋子。
两刻钟后,贾琏由人馋了进来,他已然喝得烂醉了,人还未走进来,凤姐就闻见了难闻的气息,她忍着胃里的不适,在他进来后笑脸相迎。
贾琏看见凤姐笑容,早已心猿意马,他踉跄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心肝儿……”
凤姐手掌被他握在手中,她忍着恶心,不动声色抽出来,抿起红唇轻轻喊了一声二爷,眼梢轻垂的瞬间,有掩盖不住地狠厉之意,只是贾琏几乎醉死,哪里还分得清这笑里藏刀的一声温言软语。
贾琏:“明日这一去,不知几时相见,我,舍不得你,只恨不能带了你走。”
凤姐扶他坐下,手搭在他的肩上,抚他的背顺气,温声说:“二爷浑说不是,这是升迁的喜事,于你官途有意,你独自在外,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了添衣,热了送风,千万保重好身体。”
自古娶妻取贤,凤姐这番话,贾琏闭着双眼听得十分受用。
凤姐觑他几乎昏睡过去的神色,知道他的确是醉得不轻,就算没有黄粱散,大约他也没有精力了。
转身去端了酒杯,走到案旁,凤姐道:“二爷明日离家,你我夫妻正值燕尔,不免憾事。我愿敬二爷一杯,祝愿二爷明日一路顺风,官运亨通。”
贾琏早被凤姐哄得心猿意马,酒盏递上来,顺手接过,仰头喝下手里的一杯酒。
这酒烈性极大,贾琏不免冲了口鼻,他咳了两声,“好厉害的酒。”
凤姐去接他手里的杯子,一边离了他的身,一边拖着时间,笑说:“这是外头进贡的好酒,我收着没舍得拿出来,今日二爷喜事,我就叫人抬了出来,果真是好酒。”
药效极快,贾琏撑着头,伏在案上有些头晕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凤姐这话。
凤姐端着酒杯,回身瞧见他的模样,知晓是药效发作了,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二爷,二爷……”
案上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她,想必应该是昏睡过去了。她冷笑了一声,顺手扔了酒杯,冷冷喊了一声:“来人。”
外头早已候着几个婆子媳妇,听见她的话忙进来,凤姐吩咐说:“将他抬到床上吧。”
婆子照做,来旺媳妇见状,问她:“奶奶今夜别处去住么?”
分房睡自然日后麻烦事情多,今日是最好的时机,叫所有人都以为,两人已经圆了房,日后也能少许多嚼舌。可即便这样同房睡一夜,凤姐也觉不能忍,她想了一想,说:“叫人守在门外,不许进出。我去耳房内,明日天亮再回来。”
耳房与这里是相通的,从后面小门过去就是,向来是丫头们守夜住着的,不用从外间走,也就没有人知道,她今夜不在房里。
商议定后,她拿了披风要往耳房,走了两步又停住脚,回头看几个婆子媳妇,狠声命令道:“今日的事情若有谁说出去一个字,我必叫她死,都听见了么?!”
众人见识过她的手段,都不敢抬头,忙都应声说是。
从后房间里穿过小门,到后面的耳房。耳房有了两个门,一个从外间出入,一个就是里间相通。两边都落了锁,此刻平儿独自在房内,正忐忑着那边凤姐的动静,怕她吃亏,迟迟没有静下心。
突然后门拴上有动静,她愣了下,转头看过去,屏住呼吸,压着声问:“谁?”
“是我。”
听出她的声音,平儿几乎激动得落泪,她立马起身跑过去开门,门栓一抽,昏暗漆黑的夜里,只依稀辨清她的轮廓,平儿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埋头贴在她胸口哭,“姑娘,我以为,我还以为……”
冷不丁一个柔软的身躯撞上来,凤姐也意外了一下,怔愣片刻过后,她无奈地失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不住地哄她道:“真是傻丫头,你以为什么,以为我吃了那人的亏,你也太小瞧我了。”
进了门,两下里重新落了门栓。
点了一盏灯,照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光芒潋滟中,凤姐看见平儿红肿的两只眼睛,脸颊上满面泪痕,早不知哭了多久,她不由地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堵了一块似的心疼。
“傻丫头,哭什么,不是说了叫你信我么?你就这么不肯相信我,以为我是蠢人?”凤姐一边说,一边伸手替她擦眼泪。
话里虽有埋怨,但抑制不住地还是心疼。
平儿也听了出来,她撇着嘴笑了下,嗫嚅说:“我相信你,只是,只是还是忍不住害怕。”
凤姐笑,将人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脑袋,轻拍了下,前所未有的松快,叹了口气道:“好平儿,不用害怕了,往后的日子要好过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主仆俩,我要你在府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你。”
平儿被她的话逗笑,噗嗤一声,她抬起头,看着她笑说:“我又不是螃蟹,做什么要横着走。”
凤姐见她脸上眼泪还没干,这会又笑,呸了一口呲道:“还笑呢,又哭又笑的,什么样子,往日我见你还算沉稳,自从进了这府里,怎么越发像小孩儿。”
许是从此有了坦途,平儿话头也变得松泛起来,她笑着打趣:“是要做螃蟹的人了,我不得先练习练习。”
凤姐笑了下,也不再和她打趣,累掯了半日,这会早困得眯不开眼了,她拍了拍她的脸,说:“不早了,咱们安置吧,替我更衣。”
平儿疑惑住,问:“就在这儿么?”
凤姐说:“不在这里在哪里?”
平儿想了一下,才意识过来,此刻贾琏大约在房内,可是……
她道:“这里太小,床只一点点大,我怕姑娘睡不惯。”
凤姐偏头看了一眼,耳房内没有多大,只一张小床,还有一张小桌几,那床大约只有往日的一半大小,一个人勉强歪着打盹儿,两个人只怕受挤。
小是小了点,但也不是不能住,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将就一晚。
凤姐笑道:“怕什么,我搂着你睡,你还怕我把你挤下床不成?”
平儿也笑了,她自然不这么想,只是怕她睡得不舒服,索性提议道:“要不然我就打个地铺……”
话未说完,凤姐就打断了她:“废话什么,我说搂着你就搂着你睡,给你个甜枣,就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快替我更衣,小心我啐你。”
平儿满是喜悦心甘情愿挨她这份骂,伸手替她脱衣,片刻,二人都只剩下最里面的寝衣。
也不知是今日她们忽然亲近的缘故,平儿抬眼瞥见她胸前沟壑,一时赧然低下头去。她本就对姑娘有意,只是从未提过分毫,也从未在她跟前表露过。
正巧,凤姐也抬头,撞见平儿羞赧的模样,她轻低头看向自己,忽然怔愣了半刻,随即又无声失笑。
她一向知晓自己身姿曼妙,这两年越发出挑。平儿比她还小了一岁,她不动声色抬眼看过去,忽然也发觉,平儿也长大了。
床榻确实太小,二人非得相拥才能挤下。
平儿背朝里睡在外侧,凤姐在里侧,从后背搂住她的腰。
“平儿睡了么?”凤姐轻轻问。
平儿几乎就挂在床边,她不想挤了姑娘,所以尽量让出位置给她,腰间手臂紧紧扣住她,脖颈后说话的气息喷洒过来,她几乎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她,只当自己睡着了,以此躲避这样的忐忑。
凤姐睁着双眼,原本困乏,可眼下忽然又不困了。
她手掌贴在平儿腰'腹处,听着这心跳像擂鼓似的,一下重似一下。她轻轻勾唇笑,其实往常从未往这上面想,今日一遭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平儿,平儿……”凤姐连着叫了她两声,又道,“我知晓你没睡,这里跳得厉害,像攥在我手心里似的。”
心尖被人攥住,平儿几欲浑身僵住,“姑,姑娘……”
“你转过来。”凤姐吩咐。
平儿紧紧咬住唇,感受到身上那阵颤'栗,几乎连呼吸也停住了。
凤姐轻轻踹捏,试探地覆上去,平儿颤声喊了一句:“姑娘!”
“我叫你转过来。”
像是要急于摆脱那只手,平儿立马将身子调转过来,与她面对面望着,呼吸声一下比一下重,她不敢喘气,只嗫嚅喊了一声:“姑娘。”
凤姐依旧将手搭在她腰上,感受着指腹底下锦缎一样的滑'腻'她慢条斯理地故意荡来荡去,笑问她:“平儿是不是喜欢我?”
平儿整个人顿住,脑子里轰一声震开,眼梢轻抬的瞬间,还未来得及开口,唇上立时有一道柔软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