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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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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在我的包袱里装了不少干粮,还没吃完就到了京中。
紧赶慢赶休息了一夜就要考试。
排队的时候遇到了阿兄,他一脸惊诧的看着我在考试的队伍里,只是碍于条件不能问我。
见他完好无损我也就放下心来,兀自向他点头示意,便不再管他。
连续三日的考试结束,身体和精神上一下就宽松了。
我在考场门口看到阿兄。
阿兄盯着我,冷冷地:“你进考场做什么?”
“考试。”
“你有资格进考场吗?”
“有,我也是秀才。”正是用人之时,秀才也可参加会试。(私设,一切为剧情服务。)
阿兄的脸沉了一瞬,他也想起来我跟他一样都是秀才,半响,冷嘲热讽道:“考也白考,钱不多了,你把你那的钱给我。”
我掏出一袋铜板。
嘶哑的声音又响起:“凭什么给他,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为了他受伤他一句感谢都没有,问都不问曾问你的伤势,不要给他!”
我对那个只能我听到的声音视若无睹,放榜还需一个月,这些钱他晚上去城里寺庙借住,吃喝完全够用。
但我就不行了。
唉。
好在有家书肆的老板看我可怜,安排我在书肆做工,闲暇时刻我能看看书。
一个月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放榜日我得了头名,又很快成为殿试第一,成为状元。
命运在琼林宴彻底改写。
琼林宴如期而至。
我一袭绯红锦袍,站在琼林宴显眼的位置。
皇帝致辞,目光落到我的身上,眼中带着赞许和期许。
“是我小看你了。”阿兄与好友前来一起祝贺,他靠近我时,低声说了句。
其中的不甘与酸气我只作不知,“阿兄哪里的话,我兄弟二人初涉朝堂并无根基,还要相辅相成才好。”
“哈哈哈。”阿兄尽饮杯中酒,眼中也平和起来。
没有物质的亲情就像一盘散沙,风不用吹便散了,只是今后却可以重新建立起来了。
我淡淡一笑,心中并无什么起伏。
酒过三巡,我眼中已经朦胧,皇帝却喊我到近前。
我不忘行礼。
说来也怪,明明从未见过如此权势奢华,可我并不觉得陌生,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皇帝说了一些嘉许的话,又问:“何为民,何为君。”
我几乎不假思索:“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李世民《论政体》)
皇帝的提问可能从很多方面回答,比如君之民主一类,而我显然从一个所有人敢想不敢讲的角度大胆开口。
皇帝眼神深沉,忽地“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紧绷的氛围在笑声中松懈。
“都来听听,都来听听,朕的状元名不虚得,言辞有物,一语中的,有此臣子,国家之幸也!”
“陛下,这句话不是臣自己说的,而是自书中看的,至于是哪本书,臣汗颜,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我感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周围所有人都不觉得。
“爱卿何须谦逊至此。”
状元骑马走街时,我意气风发,百姓们听说了琼林宴上的事,他们觉得我将成为“为民请命”的好官。
民众目光中传递的爱戴和信念像一颗春天的种子栽进我心中的沃土。
而珍珍也在这天被接入京中,我连忙下马奔向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万千瞩目中抱住珍珍。
“感谢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嫁给我,此生我将不再另娶,一生一世一双人。”
隆重的誓言下,珍珍红了眼眶。
百姓们发出热烈的喝彩。
而我因不会有妻族,更得皇帝青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间我已经年近四十,跟珍珍的孩子葵儿也入朝为官。
直到一日。
“锦衣卫秉公办事,相关人员不可阻拦。”
锦衣卫的头子找上门来,手里出示御令。
“不知本官所犯何事。”
“令公子……反诗……不日……斩头。”
我恍恍惚惚听着他们的话,摆摆手:“搜吧……”
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我放下手中筷子,乍然走到院中,还是被晃了一下眼。
这些年我两袖清风,得罪了不少蛀虫,政敌的手段并不高明,但我的孩子还是像一只钉在案板上的蚂蚱一样被死死钉住。
行刑的前一日,耳边响起珍珍断断续续的哭声。
“老爷,我们的葵儿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你不是皇上最喜欢的臣子吗……”
她跪在脚边,哭着哭着便昏了过去。
我将她抱到床榻上,迷茫走出房门。
自从考上功名后很久没听到的嘶哑声音就在这时候又出现了,他好像度过了很虚弱的一段时间,最近才有了一点力气,语气中带着破釜沉舟的急迫。
“这些年你勤勤恳恳,不屈于势力,一心为公,那个狗皇帝嫉恨你在百姓中的名声,因为一句‘民间只知首辅不知皇帝’便要诛你的心——放任你的政敌胡作非为,让你无辜的孩子带着莫须有的污名上绞刑台,你忍心吗?不要再克制下去了。发动政变,自立为王!”
这时,我忽然惊醒。
是了,葵儿是无辜的,是受我牵累。
帝王的心结一直是我。
是我。
我赶忙托人将一封密奏加急送入宫中。
从书房中拿出尚方宝剑,毫不犹豫横剑一吻。
我知道皇帝会放过葵儿的,也知道皇帝会利用我的死彻底将我的政敌也收拾了。
皇帝是天底下最精明的商人,这样一箭双雕的买卖不会不做。
我醒了,想起了一切……国师府、玉兰树、沈斐越,以及,这是一场试炼。
而试炼中的一生仿佛是一场梦,其中的种种,都是另一人的一生。
瓮中一生,现世一日。
不落山道场。
一道道白光落地,化为走出试炼的弟子们。
但回来的人连三分之一都不到,看来剩下的三分之二都被靥住了,被怨恨、不公什么的蛊惑着,沦为那道“嘶哑的声音”的奴隶,一遍一遍重复那位首辅的一生。
试炼为期三日,这三日他们又要重复多少遍首辅的一生?
想不开啊想不开。
我摇摇头,食指与中指并立,在空中捏了个诀,先行传送回寝殿。
山顶很大,除却那么大一座宫殿。
殿前还有个一大片空间。
当年这座山又大又陡,四壁平滑,直插云霄,沈斐越一剑将山顶横切一刀,留出了如履平地的活动空间。
宫殿如此宽阔,却还是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占地。
剩下的三分之二沈斐越纵深布局合理,将一块枯燥的平地化为仙境。
搁现在,高低是个百万设计师。
无夜峰由沈斐越的结界笼罩,不经允许不可擅入。
但我从来不会遇到阻拦。
这是第一次。
我撞上了结界的波纹被狠狠弹了出去,因为不设防,委实狠狠吃了一记。
人在空中翻了几圈,好不容易停下,我感到一阵委屈。
有种出去一趟,回来家被偷了的感觉。
师父在搞什么啊。
兀自委屈的时候,无夜峰宫殿飞出一道纸鹤向半空而来。
小纸鹤飞到我面前,传出师父的嗓音:“先等等。”
“在搞什么嘛。”
师父不说话了。
纸鹤身上燃烧起红色火焰,瞬间化为灰烬不见了。
我只好坐在剑上像不能归家的鸟儿一样围着不夜峰徘徊。
当最后一缕残阳隐没于远山之后.苍穹被一层淡淡的暮霭所笼罩,我依旧独自漂浮在大殿上方的天空中,眼前的云彩已经被夕阳的余晖染成淡淡的紫红色。
师父的结界也在此刻消融。
我飞剑落于殿前,走了进去。
师父的脸色有点苍白,头发微微湿润,像是刚从温泉里出来,还没有及时被灵力完全烘干。
他坐在书架上写着什么,抬头微微一笑,略显心虚。
“回来了。”
我不高兴,没说话。
沈斐越搁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我面前,垂首问我:“不高兴了。”
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嗓音,我鼻翼阖动,眼泪说掉就掉,委屈巴巴指责:“你怎么能把我关家门外,这是我们的家你凭什么一个人说了算!”
“是师父不好。”他伸手替我擦稀里哗啦的泪。
“不能有下次了!”我大声说。
“好。”
“这这这……”
我这才发现书架旁有个人,正目瞪口呆看着这边。
犹如被冒犯领地的小狮子,我立刻皱起眉头微微上前。
“你是何人?”
“之之,不得无理。”
但沈斐越跟一个男人独自在大殿里,还把我锁在外面这件事让我怒火中烧。
我还是没忍住拔剑了,剑尖直指此人。
“沈之之!”沈斐越声线一沉,我立刻就怂了,恹恹的放下持剑的手。
那人一副妖孽模样,长眼尖脸,乌发如墨,却又夹杂着几缕银丝,显得格外扎眼。
银丝在风中飘动,如同蛇信子一般。
他道袍破旧,给人的感觉神秘莫测。
看得我,很来气。
啊啊啊啊啊真的有被气到啊,被剑尖所指之时他竟然还在笑,这是有多看起不起我的武力啊。
但任是心里再气,我也没做出让沈斐越难做的举动。
这世间能让沈斐越看重的人不多,此人或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