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胭脂》福源

5、妖鬼之争，利也为人

　　黑，一向是能吸收所有的颜色；天下的善与恶，在黑夜里，最后也定是分辨不清的。
　　蝠妖出现时，连上好忠心的奴仆也会拼尽全力抛弃主人逃跑，是啊，天下有谁不稀罕自己唯一的生命呢？
　　愿莲使劲睁开眼睛，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把她吞进去、吞进去......
　　愿莲以为，黑暗一直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有了黑暗，才会凸显出光明。那么如果知道经过漫长的等待后能够触碰到光的一缕，一切就都值得。
　　那些痛苦，把她掰碎了，磨透了，又塞在狭小的空间里，生不如死地存在着。
　　然后她真的碰到了光，第一次见到太阳。
　　在此之后，她并没有得到幸福。比以往的折磨更可怕的是，曾经的向往像泡沫一样易碎。越是苦难，越是把向往堆积的高深，完美无瑕，一旦戳破，就会如浮尘般平庸地散去。
　　即使身体能够感受到光，心还处在黑夜里，又有什么用？
　　欲望总是会无穷尽地扩张，吞下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光，永远也不会有。
　　愿莲的身子渐渐凉去，马枝南感受到她的手在慢慢坠落，一指一指松开。
　　“梁愿莲！”他不顾被蝠妖发现的危险，拼命在她耳边喊。
　　“你在这儿啊。”白森森的獠牙抵住了他的肩膀，腐肉的臭味蔓延开来。
　　马枝南抽出愿莲腰间别的短刃，一把从侧边捅去，扑了个空。那獠牙一下子订在了他肩膀上，血顺着手臂淌。
　　鬼。他松了一口气，随后抓住愿莲的手，再一次大喊道:“别碰梁愿莲！”
　　“凭你”。低沉的声音传来时，马枝南的背后立马起了一层冷汗，是当年只身闯入马家的蝠妖。
　　那阵蓝色的流火迅速烧到了身后，一声凄厉地惨叫后，马枝南看到了满地的月光，铺在地上，被千万之手风卷云残掠去。
　　无数的黑色影子列队而来，汇集在一起，放大，壮大，成为黑夜里的巨型鬼面。
　　鬼从来都不同于妖，它是人，又不同于人。人会矛盾，会有善恶，而鬼成为鬼时就只是怨念的化身。他们没有妖的单纯，反而有计谋有眼力；又不若人无能，反而有法力有胆魄。某种意义上来说，鬼是远远比妖更可怖的存在，化鬼者多是心思毒辣而不被轮回所接受，亦或是为大仇得报凭来世换入鬼门。
　　汇聚的怨鬼们毫不犹豫地涌向蝠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一记痛击换取进入妖身以延其经脉散开的机会。纵蝠妖使出浑身解术，也难奈怨鬼潜伏难识，怨术束缚。
　　流火焚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天地骤明间，马枝南手里的短刃空去，一个轻念短咒的声音卷去身上剩余的灵力，那道柔光飞跃，猛扑，蝠妖的心上被开了一处口子。
　　“啊——”
　　一阵伴有腐臭的雾气，月光剥去黑夜，流向广阔的大地。
　　“你要继续么？”愿莲的短刃上闪烁着荧蓝，映衬着那笑如罗刹般惨白的脸。楚娘索性破釜沉舟，捞过一旁的马枝南。
　　“你若敢把流火烧到我这里......”楚娘的尖爪掐着马枝南，微微用力，红色的锋甲就可以立刻刺破皮肉，插入喉管。
　　时机已到。愿莲脸上的黑丝消去，她的身体轻如浮云，一双眼睛在夜里闪烁着淡漠的光，她轻声唤道，“放下手。”
　　楚娘察觉不妙时好不容易夺来的□□已经不由自主听着愿莲的指使。
　　□□啊，永远都是挣不了的牢笼，她绝望地曲下肘臂。
　　马枝南悬着的心正要落下，不料听到愿莲轻嗤一声，“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