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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怎么就吻上来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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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峰山脚下。
为了激励全体员工多多运动,策划组很狡猾的把歇脚的地儿设在了山顶上。也就是说,大家刚坐完好几个小时的大巴,还没缓过头晕的劲儿呢,又要一口气的赶在天黑之前爬到山顶,从而逃过睡在荒郊野岭的悲惨结局。
技术组的组员大多数都是工作宅,一个个体虚的不行,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缩在家里打瓦。也就只有方以则还很自律的保持着一周三次健身房的习惯,算的上是个运动健将。
方以则满脸黑线的看着一大堆朝他凑过来的,全是期待表情的脸,勉为其难的开口,“可以帮拿女生的行李,男的别想了,全部自己抬上去。”
“谢谢方哥!”
“方哥最好了,改天给你介绍女朋友!”
没过几秒,方以则的肩上就压上了好几个花花绿绿的包袱。他对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勉力笑了笑,又挺挺肩膀,觉得自己对于这个重量还能承受,于是便率先迈着步子登上了山路。
夏天的山路并不好走。炎热的天气是其一,更烦人的是时刻盯着你蓄势待发的蚊虫。方以则按着自己平时的速度爬了一段,回头往后看时,身后原本紧密的队伍已经被拉的很长,疏疏的盘旋在第二段山路间。
他决定先停下来等会儿后面落下的人,可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有点儿虚弱的声音。
“以则,我想先歇一会儿。”
沈丛的脸色很白,额头和颧骨处都在隐隐的往下滴汗,银白色的发丝被打湿了,一簇簇的贴在额角。方以则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下意识想拉过那人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一下。
但犹豫了一下子后,方以则最终只是接过了那人背上的包。
可是沈丛连包都没打算让他拿,语气还沙哑着,就已经很急促的伸出手来要和方以则抢,“我来吧,你拿了很多东西了……”
方以则不说话,却很固执的把沈丛那个并不是很重的小包背在了自己肩上。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在山上卖货的走地鼠了,这样的联想让他不由得想笑起来。
但他没有笑,沈丛看起来真的不是很舒服,方以则就笑不出来了。他看着沈丛低垂着的头,埋在腹间的手,不由得把嘴角沉了下去,眼神里带着些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关心和在意。
“胃病犯了?”
沈丛想摇摇头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胃那玩意儿,可头抬起来了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囫囵的点点头,把心底的那点儿慌乱很结实的埋了起来。
其实大大小小的病了这么多次,沈丛早就有些习惯,他把身体上那些用机器常识解决不了的问题都称作“机体内不定期抽风”,而这样时不时的抽风,也只有依赖方以则才能缓解。
背上空了,沈丛把视线焦聚在方以则看不清表情的脸上,目光疲惫而温和。
“谢谢你,麻烦你了,一会儿后我们就走。”
方以则又抬起头看了看后方仍隔的很远的队伍,想让沈丛别那么着急,也别跟自己那么客气。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个很冷淡的,让他自己听了都不好受的“嗯。”
“嗯。”
沈丛仍然缩着身体站在他后面,喘息声有点急促。他没有再回应,只是抬头朝着自己露出了个很温和的笑容,是很沈总监的风范。
可是方以则却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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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则小时候运气就不太好,上学期间每次只要出游必定下雨,大学组织野营的时候还差点被泥石流冲下山区。以前的他以为这是自己的烂运气,可是现在方以则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墨菲定律。
事情总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和沈丛,就像是……此刻山上突如其来的大雨。
“方哥,咋办啊,我们还能不能上山了?”
身旁哭丧着脸的周末更加重了这种苦逼的宿命感,方以则深吸一口气把浑身的行李向上提了提,伸手出去感受雨的大小,半晌才作出了决定。
按照他的推算,现在大家已经差不多走了大半的行程。雨天下山本就比上山更困难,要是被困在山上肯定更完蛋,最好还是快点儿趁天黑下来之前爬到山顶。
“嗯,现在还要爬,就快到了。”
底下的人极少进行户外运动,更没什么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此刻的方以则有种深深的领头羊之感,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在一瞬间变得特别特别重了,朝着下面大声喊道。
“大家加快点儿速度,还要小心别滑倒了!”
沈丛觉得自己很冷。
雨水混着山间傍晚凛冽的风,很轻易无情的带走了自己仅剩的体温。他觉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不由自主的发抖让沈丛需要很费力的才能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不掉下山去。而为了这样的平衡,他必须走的很慢。
胃里还是在闷闷的疼着,但沈丛顾不上去揉。领头的方以则似乎时常的会转头来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确认大家都有跟上队伍。可是沈丛确实有点儿力不从心的意思,逐渐的从队伍前排混到了后排,又从后排掉到了吊车尾的最后一个。
他有些心急,更怕因为自己一个人掉队而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可越急腿却越不听使唤,沈丛似乎都能听到骨头里金属关节挤压传来的哀鸣声。
唯一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安慰的是,每次只要他一动作慢下来,方以则就会很巧合的跟着转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人好像也在跟着队伍节奏改变着前进速度,让沈丛至少不落下太长的队。
就这么走走停停,沈丛浑身都被雨浇了个透。在队伍停下来,方以则宣布全体休息三分钟时,他习惯性的把手放进上衣口袋里,却一下子愣住了,脸刷一下的惨白了下来。
他摸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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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则觉得有点儿烦躁,沈丛老是在队伍后面郎当着,消瘦的身影若隐若现,这让他感到很不安全,甚至从心里冒出来些不合时宜的焦躁感。
一想到那人可能现在还在胃痛,又被雨淋受凉了,胃疼的难免更厉害,方以则就很不好受了。他虽然没养成抽烟的习惯,此刻却特别想向身后的哥们儿借个火。
当时那人已经那么难受了,自己还死倔着干什么呢?为什么……不给沈丛揉揉胃呢?
万一给他揉了,沈丛胃就不疼了呢……
缠绵的愧疚感一直纠缠着方以则,让他心里总是痒痒的难受。他把头埋下来,狠狠闭着眼睛摇了摇发顶上的水珠,再抬起眼睛来时,目光已经恢复清明。
“继续出发。”
下面的队伍开始慢慢的挪动了起来,方以则低着头走了几步,下意识的又转过头去找后方沈丛的脸。目光在一张张被水淋的湿透的面孔上快速划过,直到最后一个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又数了一遍,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没有沈丛,沈丛根本就不在队伍中。
那他能去哪儿?他一个人,穿的那么少,什么都没带,还犯了胃病,沈丛能去哪儿?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令方以则全身都开始发抖,几秒过后,不,恰当的说应当是只有半刻的功夫,他便迅速的扭转了方向,向着下山的路线跑去。
“方以则你干嘛……”周末只感觉身边掠过了一阵风,惊讶的话还没说完,来自方以则的声音就从下面很急切的传了上来。
“你带着他们走,很快就到了,沈丛没了,我得去找!”
沈丛能去哪儿?
雨这么大,下山的路本就滑,方以则又是拿来跑的,很快就感觉手臂和小腿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周围的杂草给划伤了。但此刻的方以则却连痛觉都没有了,他越跑越快,越跑心里越沉。
天这么黑,谁能看清哪儿是哪儿呢,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他的沈丛呢?
方以则的心空的厉害,像是缺了个口子的地方正火烧火燎的疼痛着。他一路向下,穿过泥泞不堪的小路和刻着荆棘的台阶,他感觉眼眶里润润的,还以为是累积的雨水,抬起眼睛后,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沈丛!”
沈丛蹲坐在一片湿黏的泥地上,整个人都在细细的发着抖。他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力道很大,好像要把它捏碎一样。
有人在叫他。
沈丛被雨淋的恍惚了,还以为那声音是错觉。直到脚步声跨过水地的声响越来越大,喘息声伴着焦急的呼喊越来越清晰,他一抬头,灼热的呼吸就近了。
“你为什么不跟着队伍,啊?!”
是方以则那张放大的脸。看起来并不像平时一般的俊朗整洁,甚至是很狼狈的。沈丛费力的睁大眼睛,目光挣扎的落在了他布满细细伤口的额角,有些地方还在渗着血。沈丛突然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方以则又流血了。
见沈丛只是蹲坐着不回答,那点儿心里的焦虑很快就演化成了火气。方以则气沈丛怎么能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安全,更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多关注点沈丛的行踪。
沈丛胃难受,身体又那么虚弱,肯定会落在后面,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
“我……我来找东西……东西丢了……”
沈丛似乎是冷极,语气都不稳了,声音还在磕磕绊绊的发颤。方以则狠狠的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滴落下来的血迹,脱下自己同样湿透的外套,披在了沈丛的肩上。
“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危险?!”
方以则真是气的不行了,连动作都无意识的发着抖。但他给沈丛披上外套的手却特别特别稳,像是……别扭至极却又深沉的爱护。
沈丛从来没见过方以则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也有些慌乱起来。他哆哆嗦嗦的扶着方以则的外套,努力的想要背过手去,不让那人看到自己拿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我们现在……走好不好……”
方以则居高临下的盯着沈丛白惨惨的唇,声音一字一顿。“拿出来。”
话罢,根本没等沈丛作出什么反应,方以则就跟着蹲了下来,胳膊绕过他的背,轻而易举的抓过了那人的整只腕子。
沈丛半边身子都蹲麻了,手臂还在方以则的禁锢下。天黑的很透,山间的天空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头顶上像是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只有灰暗色的云和泥土味道的雨,让他感觉压抑极了。
方以则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沈丛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可方以则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就没有招架的气力,最终只能喘着气,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死死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眼睛一点一点的变红。
自己要回来找的东西,是张工作证。
严格来说,那是方以则之前交接助理工作的时候,放在他这里的工作证。
那是方以则给自己的第一张照片,沈丛不舍得就这么丢了它。
尽管……尽管那只是张普通到随处可见的工作牌而已,丢了就能随时补办。
“方以则……你……你冷静点。”
沈丛能感受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绷的越来越紧,面前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自己好像……好像要窒息了……
不对。
他抬起头,方以则那张很狼狈的脸放大了好几倍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沈丛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道一松,他吃痛的去捂,却和那人红通通的眼睛撞了个满怀。
方以则……难道是哭了吗?
沈丛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人的身体已经逐渐的朝着自己贴了下来,越来越近,混着草木雨水的气味也徒然的浓烈了百倍。他无处可逃了,只好尽力的蜷缩着身体,微眯着那双雾蒙蒙的银白色眼睛。
好软的感觉……
下暴雨的山林里,哪里都混乱,熵值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头顶上是成片的阴云和咆哮着的风,卷着踏破黎明的绝望向地上的人狞笑着奔来。
可是此刻沈丛的身上却一滴雨也淋不到了。他的腰背枕在了方以则的大腿上,修长的两条腿被那人结实的手臂护着,像是这暴雨中唯一的安全基地。
方以则俯下身来,给了沈丛一个带着咸湿味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