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第 1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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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盟的制酒坊位于百花岛岛中心，是一座很大的庄园。
与之四面相邻的，分别是米、面、油、盐、糖、酱、醋这些日常生活所需用品的制作坊，规模都不大，堪堪自用。原本本朝对贩卖私盐是严加查处的，但逍遥岛远离沿海，而自在盟弟子众多，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帮会，加上盟中自有约束，所产只做岛民和子弟日常用度，不作倒卖，当地地方官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从不过问。
温花二人跟着酒怪，不疾不徐，信步而行。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几人来到一处庄园前，酒怪指着一块六尺多高的白石碑，用手指点点碑上刻着的‘制酒坊’三个斗大篆字，扬声喊了一句：“到了。”
他话音刚落，赵荣就带着几个弟子从门内迎了出来。
“杨老！”
“安君侯，花小郎君，你见过的。”酒怪背负起双手，冲二人抬了抬下巴，“二公子交代，你带他们去存放出事那批喜酒的仓库转转。”
说完，抬腿正要走。却被赵荣一把拉到一旁：“二公子怎么突然又要翻查那个了？之前盟里不是有定论了吗？三小姐还因此被罚了呢！”
“老头子怎么知道？”酒怪一挠胡子，怒叱道，“二公子交代的，你照办就是，哪那么多问题！”
赵荣有点不情不愿：“侄孙不是担心嘛。”
“又不是你做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三小姐还能比现在更糟糕？”酒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啐了他一口，“别怪姑祖父没提醒过你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惦记不该自己惦记的，小心到时候比那两个姓言的，死得还惨！”
“姑祖父，你看你，说着说着又开始不着调起来！侄孙是那种毫无自知之明的人吗？不过是三小姐交代下来，侄孙如果不尽心尽力去办，到时候，三小姐不满意，倒霉的不还是咱们？”赵荣被他那双怪眼一睨，心底突了一下，强笑道：“行啦，不管是三小姐，二公子，还是少盟主，这一个两个都不是咱这种小人物能招惹的！侄孙知道怎么办！这就带他们过去，您老就放宽心吧！”
酒怪抬腿一脚：“那还不快去！耽误老头子功夫。”
说话间，赵荣已原地一蹦，蹦到了花错和温却邪身旁，揉着屁股笑呵呵道：“见过安君侯，小郎君。”
花错对赵荣印象不坏，当下拱了拱手：“赵小哥。”
“好说好说……”赵荣朗笑几声，“小郎君怎么想到来酒坊了？”
“赵小哥忘了？”花错走在赵荣身侧，颇为悠闲道，“在下好酒，之前就对岛上的百花酒早有耳闻。这次难得有机会登岛，还能不过来品尝一番？”
赵荣一听，不管信不信，反正接了话哀叹一声道：“只是可惜了。小郎君若是早几日到，若是尝得合胃口，还能多带几坛走。这如今嘛，也只能浅尝几口，过过嘴瘾了。”
花错不死心般问道：“之前听杨老说，这次的新酿整批出了问题。那之前的陈酿，难不成也……”
“虽说酒是陈的香，但是吧，咱这百花酒，和一般的酒最大不同，就在于陈酿有陈酿的滋味，而新酿的那种，一打开犹如百花吐艳的那种异香，却是陈酿所没有的……”一谈起酒，赵荣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从大门到储存仓库这一路，都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百花酒。
等到了仓库，引着温花二人来到放置今年新酿的一角，赵荣带点惋惜，也带点愤懑地拍了拍酒瓮：“真是可惜了这批酒！本来因为是给少盟主大婚所准备的，所用的原料都是最好的！
“你是说……”花错用手指点了点，疑问道，“这里的酒全部都被下了毒？”
赵荣悚然一惊：“花郎君，你怎么……”
“你不必惊讶，这喜酒被下毒一事，是二公子跟在下说的。”花错一边查看着酒瓮边沿，边解释道，“之前在杭州宴宾楼，杨老只说新酒被酿坏了。后来还是景休跟我说，才知道是江陵的言墨和言简兄弟，在这批喜酒中下了毒。”他不无好奇道，“只是，这里的酒瓮，看着都是五十斤装。在下刚才略看了看，这里少说也有一两百瓮，这么多酒，都要下毒，他们得准备多少毒药啊。”
他又问道：“每一瓮都查过了，确定都有毒？”
“这倒没有。”赵荣用手比划了一下，“但是这一批，那一批，都查过了的，确实都被下了毒。后来为了慎重，又在各区抽查了几瓮，都有问题。”
花错轻‘哦’一声：“那查出来了是什么毒吗？”
赵荣叹了口去：“听说盟里在查，但还没查出结果。”
花错沉吟一阵：“那他们是怎么下的毒？”
赵荣一时有点踌躇，目光甚至不由自主往温却邪处瞟了瞟：“这个……”
从进入酒坊到现在，都不怎么说话的温却邪突然出声道：“赵荣，本侯并不是自在盟的人。你是玩忽职守，还是被人算计，还是与人勾结，本侯一概不感兴趣。不过因为花郎君有意，本侯才陪他跑这一趟。”
他这样一说，赵荣反而急眼了：“我没有与人勾结！我若是做了对不起盟里的事，早就被丢下海了，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既如此。”温却邪面色一冷，语音一沉，“事无不可对人言，花郎君问你什么，你老实答话不就好了？鬼鬼祟祟看本侯干什么？”
赵荣一时语塞，支吾半响才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相不就是那两个姓言的白眼狼，被人收买了，想要一举毒杀所有来参宴的宾客吗，这还有什么好查的。”
花错闻言，接了个话梢问道：“就算你所言，都是真的，那你不想知道是谁收买了他们吗？”
赵荣张了张嘴，有点泄气道：“想啊，可是盟里不让我参与调查此事。”
花错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听你们二公子说，言氏兄弟是利用了你才得以在酒瓮中下毒？”
赵荣垂头丧气道：“不错。”
“这就奇怪了。”花错手指在酒瓮上敲了敲，“你可能不清楚，江陵言氏的倾覆，真要说起来，和这位安君侯脱不了干系。”他指了指安定如恒坐在椅子上的温却邪，“如果不是他杀了言氏家主言追，言家也不可能败得那么快。言氏兄弟想报仇，应该在这位温侯爷身上下功夫。但是用毒杀整个江湖人士的办法来杀掉温侯爷，这是不是太疯狂了？”
赵荣又一瞥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安君侯，识相的没有附和。
但温却邪还是飞了个眼刀给他，并且冷哼了一声。
赵荣：“……”
花错见状，斜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又问道：“还有，这么多的剧毒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次赵荣即道：“这个小人也不知。盟里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问话到这里，似乎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赵荣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
花错沉思了一会，突然拿一旁的长柄勺舀了一勺新酒，放在鼻端仔细闻了闻，又拿手指蘸了蘸，捻了捻，才淡淡道：“盟里是谁在负责查这些？”
“宋岛主。”
“不是少盟主吗？”
“少盟主这几日忙着大婚的事情，所以盟主让宋岛主先查着。”
花错漠然道：“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宋岛主好像并没有查出什么。”他微侧了侧首，望定赵荣，语气更淡了，“赵小哥，现在可以说说，言氏兄弟是怎么下毒的吗？”
“不是我不说，实在是……”赵荣苦笑一声，一五一十道，“那姓言的两兄弟跟着三小姐上岛之后，就一直在三小姐的九畹轩做事。我因为从小跟三小姐走得近，去九畹轩的次数也多，这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他们因为是新来的，对岛上不是很熟，所以经常有事没事会来找我，打听一些岛上的规矩。那日也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他们兄弟二人沽了壶酒，切了点凉菜，我就和他们在前面的凉亭吃吃喝喝。因为赶着酿新酒，那段时间我也确实累坏了，所以有点不胜酒力。喝了个七七八八后，我就去临时的客房歇息了，睡得正香呢，就被人吵醒了，说是新酿的酒全坏了。”他叹了口气，“等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一个酒工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听其他酒工说，是他在按例检查时发现这里酒味特别浓郁。按理说，这批酒还没全部酿好，不应该有那么重的味道，他心里起疑，才尝了一下，结果就死了。”
花错正色道：“所以，在这个酒工死之前，这批酒有没有问题，你们并不知情？”
“不！”赵荣斩钉截铁道，“在这之前，这批酒绝对没问题。”他解释道，“因为是少盟主大婚用的喜酒，盟里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这批酒从结灶开始的每一步，都像是，像是……万众瞩目一般！对，万众瞩目！”他强调了一遍，“而且这次酿酒的酒工，是盟里经验最富足的那批酒工，就算偶有出错，也是当场就发现并丢弃了的，怎么可能整批新酿都出问题？”
花错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你是醉酒睡着后被人叫醒的？”
“是，是啊。”
“那前后应该没几个时辰吧？”
赵荣想了想：“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吧。”
“两三个时辰……”花错浅浅一笑，“所以，凭他们二人，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两三个时辰内，将所有的酒全部打开并放入毒药的呢？”
赵荣顿时愣住，脸色数变。
一直歪坐在椅上，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的温却邪终于讥笑了一声：“这连傻子都能发现的漏洞，你们自在盟就没人发现吗？”
花错先一步正色道：“侯爷是说我是傻子吗？”
赵荣哭丧着脸，眼神里都是自嘲：“我倒觉得，侯爷是在骂我连傻子都不如。”
温却邪懒懒‘嗤’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又转过头，看着花错陡然笑起来，粲然如花，又情真意切道：“小爷在本侯心中，天下第一好看，天下第一厉害，天下第一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