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以木桑

7、捕鲸人

　　这片海从来都是这样波涛汹涌。

　　大雾一起，天黑后，甚至看不到一点星光。
　　耳边只剩下风的吼叫和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

　　捕鲸人就这样重复了一日又一日的出海。

　　他很老了，胡须垂到了胸前，整个邋遢的模样，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鱼腥味。
　　他的小船也和他一样，很老了，一个大浪打来，也许就会撑不住，沉下去。

　　他自诩自己为捕鲸人，但二三十年了，没人见过他捕起过鲸鱼。
　　他很沉默，遇到其他渔民的调侃也不回嘴。总是默默地上船，出海，到达一般渔民不会去到的深海。

　　灯塔的光照不到这里，陪伴他的只有海水。

　　捕鲸人撒下巨大的渔网。
　　便坐下来，坐在了船头，吃起一杆烟，听船板被拍打得吱呀作响。

　　大概，今天又会一无所获。
　　捕鲸人这样想。

　　偶尔能听到鱼儿落网的声音。
　　但捕鲸人不贪婪。他只会留下一小桶鱼供自己吃食，其他的在一天结束后，通通都会放归大海。

　　他的目标一直没有更改。
　　他的目标只有鲸鱼。

　　天快亮了，也许今日凑巧能看到晨曦。
　　日出后便会准备回航，捕鲸人想着，也是时候要收起网了。

　　天空还是墨水一样黑，却有几声闷雷悄悄地在捕鲸人头顶的云层里发出声音。
　　看来连日出也没得看了。想来再过不久就会下雨。

　　捕鲸人可不喜欢那种浑身湿漉漉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变得压抑下来。

　　扯起网，用尽全身的力量，一下一下往船上送。
　　先是几个藤壶。
　　然后便是海草一类的东西被拉上来。

　　有几条海鱼在渔网中扑腾着身子，眼睛没有生气地望着捕鲸人。
　　它只是条鱼，又需要什么生机。
　　今天的饭算是有着落了。
　　大海不会怜悯这个老人，但也从来不曾亏待他。

　　捕鲸人的眼睛是灰白的，死气沉沉，他也和网中的鱼没什么两样。

　　海浪发出恐怖的声响，要加速返航了。
　　一场急促的雨，就是这时候来的。

　　捕鲸人骂了脏。
　　电机却在这时候罢了工。

　　小船停下来，停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上。
　　又是一声雷，伴随闪电落下。

　　雨淋湿了捕鲸人，他颓废地蹲下来，蹲在了船上，身后的藤壶这时却开始唱歌。
　　一个巨大的阴影浮现在船下。

　　一声长鸣。
　　鲸鱼的赫兹。

　　庞大的鲸鱼，顶起来船，跃出水面。
　　海水做了捕鲸人撒下的网，小船随着鲸鱼岛落下，重新回归水面。

　　鲸鱼的鳍划出浪，鲸鱼的眼睛望着捕鲸人，久久没有移开。
　　捕鲸人如愿了。

　　雨后出了彩虹，连同着鲸鱼的影子也一同消失在水面。
　　太阳亮起来，照耀了一切，捕鲸人还是没有错过晨曦。

　　他从海中回航，上岸，然后卖掉了船。
　　他回到自己海岸边的小屋，最后看一眼那黑白照片上的妻子。
　　笑得很开心。

　　他剪了胡须，洗了热水澡。
　　穿了一件最干净的衣服，收拾了行李一去不复返。

　　捕鲸人捕起了鲸鱼。
　　很多年前他的妻子在葬礼上为他留了一封信。

　　“当你捕到鲸鱼的那一天，就是我来看你了。”
　　“爱你的莫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