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向魔女许愿》用户3778

2、契约

　　林沐笙顺着楼梯向上走。

　　他和妈妈林瑶如今租住在远离市区的老旧平房里，深藏在入口十分狭窄的小巷中，两侧的平房很像一个人的上下牙，歪歪扭扭地紧靠在一起，上下牙中间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路，这路勉强能称为巷子。

　　林瑶租的是巷子尽头的平房二楼，林沐笙顺着和巷子同样狭窄的楼梯上行，二楼有三个房间，他和妈妈住在楼梯右边的一间。

　　他推开门，血从门内涌出，如同涨潮的海水，将他彻头彻尾覆盖。

　　林瑶躺在地上，围绕着她尸体坐着的是五个债主。

　　他们的面孔打了马赛克，看不清具体容貌，一张一合的嘴里说出的也不是人能听懂的语言。

　　坐在正中的大哥嘴里伸出一条毛茸茸的长腿，紧跟着，一只硕大的捕鸟蛛从中钻了出来。

　　其他人的嘴里，身上，也逐渐被蜘蛛爬满，那几人的脸孔上生出七八只眼睛，都注视着林沐笙。

　　他们的脖子折断了，脑袋不自然地朝后，颈椎骨戳出来。

　　他们身体变得越来越圆，躯体变形，身体各处撕裂、生长出毛茸茸的手臂。

　　这些怪物围绕着他，围绕着林瑶的尸体，他们撕扯着林瑶，也撕扯着林沐笙。

　　林沐笙的躯体很快被扯散了开，他看见自己四散的肢体同样变成奇形怪状的“蜘蛛”，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正在肚子上睁开。

　　“你在……这里。”

　　林沐笙从梦中惊醒，他一身冷汗，心跳如擂，衣服和头发紧贴皮肤，被子已经被蹬到角落去了。

　　一场噩梦。

　　林沐笙在晚上七点到了家，林瑶还没下班，他又累又困，草草洗了澡后钻到房间里睡下了，没想到闭眼就做了噩梦。

　　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轻手轻脚把房门推开，妈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眼睛周围红通通一片，显然是哭了很久。

　　在发现儿子失踪了一晚上，以为儿子遭遇了不测，结果晚上回家发现他在卧室里睡着了——林沐笙能想象到妈妈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还有疑惑与愤怒。但她没有打扰林沐笙，让孩子持续睡着。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只有一张床，而房间也只容得下一张床。洗干净的衣物叠整齐，靠墙摆放，上头盖了一层布防止落灰。

　　房间里有一扇窗，拉卷式的窗帘没放下来，透过窗户朝外看去，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街道，抬头能看见对面平房上方的夜空，漆黑的天鹅绒上缀满繁星，一轮钩月悬于半空。

　　皎白的月光映照着楼顶，林沐笙想起那令人不安的噩梦，却发现内容已被忘掉了七八成。

　　死而复生的遭遇也像一场梦，林沐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真实。

　　明天还要上课，还有……应付妈妈的问题，林沐笙打了个哈欠，他再次看向对面楼顶，却愣住了神。

　　有一个人，站在楼顶上。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人影，心中不由得发毛。

　　是……谁？

　　明明刚才没有人的。

　　是对面的住户睡不着爬到楼顶上看月亮吗？

　　不，不对，那身影并不高，和对面的任何一个住户都不符。

　　况且，那人影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

　　他背光而立，林沐笙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是否有看向自己这里。

　　要不要逃跑？

　　林沐笙的身体绷紧了。

　　往哪里跑呢？

　　往床下？不，床下全是杂物，根本钻不进去。

　　往客厅？妈妈在那里，他不能让这人觉察到妈妈。

　　那就只能翻窗跑出去了，翻出去之后用尽力气跑到巷子外，把他引走。

　　拿定主意后，林沐笙左手一撑，迅速跃出窗外，他来不及多虑，拔腿就往巷子外跑。

　　不必回头，他也知道那人从二楼直跃而下，在他身后，砰然一声巨响，像是一整块的铁砸落到地面，那人果然是来找他的，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巷子里却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这附近，静得不正常，整条小巷像是只剩下他与来人。

　　“空间封闭。”先前在脑海里与他交谈，自称摩勒非的女人再次发话了。

　　“但是技能持有者不在现场，啊，是投影折射，看来是眼之圣会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没听懂。”

　　说话间，那人却已追到眼前，寒光闪闪的长剑划破空气，刺进了林沐笙的胸口。

　　摩勒非叹了口气：“讨厌的小虫子。”

　　“看好了小家伙，我只能教你一次。”

　　瞬间，林沐笙失去了身体控制权，他好像一个局外人，虽仍能以第一视角观看，但行动已归他人操控。

　　“林沐笙”猛然向前冲刺，摆脱剑刃，随后以极快速度转身，抬脚踢掉来人手上的长剑，紧跟着拉进距离，抬肘欲击，那人倒也不含糊，立刻躲开，“林沐笙”立刻改击为推，一掌将来人推离，这掌威力不强，却使他失了平衡，“林沐笙”抓住机会，一套连招下来，便将他打至跪地。

　　借此时对方无还手之力，“林沐笙”一脚将他的长剑踢起，使之落入手中，他双手握住，脚踩住来人的肩膀，将剑从脖颈斜刺入他的体内。

　　血顺势流下。

　　“林沐笙”伸手接了血，送到嘴边，这看得真林沐笙直犯恶心，只不过他没法操控身体，只好任由摩勒非喝下一小捧血。

　　随后摩勒非把林沐笙的手划了一道，她一手捏住来人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月光皎白，照亮小巷，林沐笙得以看清来人的脸。

　　一张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娃娃脸，此刻眉头紧皱，咬紧牙关，面露嫌恶之色。

　　来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上下的少年人，金发蓝眼，五官俊俏而精致。

　　“啊，原来是你。”摩勒非发出轻蔑的笑声。“代我向你的祖母问好啊，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即便这样，男孩也没有回话，可能说不出话来了吧，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林沐笙”，如此凶狠的表情，却不知为何让林沐笙联想到发怒的小猫。

　　“你很快会和我的好孩子一起剖开你祖母的心脏，为此感到骄傲吧，恩希，还是说你叫多希？无所谓，我记不清你们这群小杂种的名字。”

　　说罢，林沐笙眼睁睁地看着摩勒非用自己的身体，吻住了那个男孩的嘴。

　　亲……亲上去了？？？

　　不是，受损失的是我啊喂！林沐笙在内心流泪咆哮，却无可奈何，血于是从两人相接的嘴角流下，金发的男孩急促地挣扎着，不过没一会儿，摩勒非便将他推开了。

　　“如此，血契已成。”

　　她说。

　　随后举起长剑。

　　“看好了孩子，这是我要教你的，曾经属于我的力量，现在它能够为你所用。”

　　长剑飞旋，男孩美丽的、金色的头颅直挺挺地飞了出去，咕噜噜地滚出老远。

　　一道小小的瀑布喷涌而出，浓郁的铁锈味充盈鼻腔。

　　技能发动。

　　【死亡名单】完成记录。

　　【座上宾】恩多里希已登记。

　　您可以使用恩多里希技能【火蛾蝶】。

　　“呼，好累，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林沐笙就发现自己又能重新操控身体了，他感觉不不到疼痛，低头一看，胸口被刺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死了……尸体怎么办？”林沐笙惶恐地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他不确定要不要把滚得老远的脑袋捡回来。

　　“他不会死的，恩希卿已经是你的契从了。”摩勒非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急促。“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我要你替我做事。”

　　“我记得。”

　　“我要你帮我找回躯体，我的身体被分成了五份，经拍卖后流散各地，我要你帮我找回来。还有，因为献祭失败，你引起了眼之神的注意，小心塌的信徒。”

　　“你的身体里有一枚【种子】，像你这样拥有【种子】的人还有四个，他们被称为候选者，为了成神而相互残杀，所以要小心，不要让【种子】被其他人夺走。”

　　“我明白了。”

　　“我的力量已经耗尽了，没法一直提醒你。在我不在的期间，恩希卿会作为你的契从护你周全，当然，其他几位候选者也有自己的契从，要小心。”

　　摩勒非没有声音了，林沐笙呼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看来真的消失了……她的话也没说清楚，我要去哪儿找一个人的躯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技能发动。

　　命环守护【生死与共】。

　　一柄剑突然刺穿他的脖子，林沐笙的头颅飞旋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他的脸碰着了地面，眼前景物天旋地转，他感觉不到身体、无法控制任何部位，只是不停地、不停地向前滚动，仿佛要滚到天涯海角。

　　咚地一声轻响，旋转终于停下了，林沐笙定神一看，他的脑袋还好端端地待在脖子上，，脖子也没有被刺穿，方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幻觉。

　　在他身后，已经死了的恩多里希正摇摇晃晃地起身，血染红了他金色的头发与洁白的制服，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除去血与污迹，他与先前别无二致。

　　死而复生。

　　这果然就是摩勒非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