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有女》仲黄

19、羊蝎子火锅

　　眼前男人眼尾带笑，冷感的气质变得和煦，询问语气中也不难听出对晚辈的关爱。

　　给了温琦一种错觉，她仿佛是面前男人哪个许久不见的刚刚高考完来京城游玩的大侄女。

　　“对，六月七号八号考完了。”

　　生硬的，干巴巴的，倒是显得“大侄女”对和煦温柔的“小叔叔”不够客气了。

　　温琦实在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全国人民都知道高考在六月七八号吧，难道他不知道？

　　许是女孩疑问的神情太过真挚，梁至夏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还真是问了个“有意义”的好问题。

　　温琦就这么看着面前男人眉眼间的笑意渐而加深。

　　她刚才也没讲冷笑话啊。

　　“那...填完志愿了吗？准备去哪个城市读书？”

　　谈话角色从小叔叔和大侄女无缝转换到高考志愿填报老师和学生。

　　“京市。”

　　言简意赅。
　　没继续追问到底是报考了京市的哪所学校，那样就太过冒犯了。

　　不过，梁至夏约莫能从对方平淡但笃定的语气中察觉出，这小朋友考得应该很不错。

　　那就好。

　　经历过的失意都是短暂的，在日升之前，都将过去。

　　温琦自觉不是很会聊天的那种人，有时绞尽脑汁找不到话题还会冷场，但面前的男人太会聊天又很好地弥补了这点，聊天氛围倒也闲适，并不感到拘束。

　　短暂的聊天，让温琦知道了对方当咖啡店服务员是偶然，画画才是主业。

　　温琦对画画好有种天然的憧憬，大约是小时候动漫看得多，一个一个经典人物经由漫画家的手赋予生命，变得鲜活。

　　这是件很神奇，乃至神圣的事情，尤其对于小时候的温琦而言。

　　虽然梁至夏不是漫画家，而是画油画的，但在她这个外行人眼里，都很厉害就是了。

　　“我想问一下，就是，您觉得大学四年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温琦问了一个她其实在这段时间时常会思考的问题，未来的四年，她将如何度过。
　　她害怕四年后的自己会后悔，后悔没能做成的事情，或者做错的事情，平白无故走了弯路，没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大人。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陆嘉乐，对方的回答挺简单的——少挂科。

　　原话是：“挂科挂多了，得补修学分费时费力，平白无故比别人多付出，最后不还是一样的学位证和毕业证，妥妥的赔本买卖。”

　　这是很实用的建议，但还不够，温琦还渴望着另一种答案。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纤长的睫毛自然垂下，为眼前覆上鸦黑的思考帘布。

　　这个问题，可以选择回答的答案有很多，乃至标准的参考答案也比比皆是，梁至夏却是并不想用别人的观点来回复对方。

　　“最重要的事情...我认为应该是将自己当做一块海绵，尽可能多地去探索你所未知的领域。”

　　“无论好坏吗？”
　　温琦发出了追问。

　　“无论好坏。任何所发生的事情皆有利于我们，好事是，坏事也是。更何况，我们总不能指望生活中只有好事发生，这是不切实际的。”

　　没有人的生活会是毫无波澜般的一帆风顺，哪怕是上坡路也是螺旋式的上升而非放眼坦途一片。

　　挑战是一定会有的，直面它，无需惧怕它，最终会得到该得到的所有。

　　这是梁至夏的经验之谈。

　　这是温琦喜欢跟阅历丰富的人聊天的原因之一，对方总是能够站在比她高一些的阶梯仰望着更广阔的风景，为她讲述那些风景的壮阔。

　　温琦想，对方的确很合适作为老师，不仅声音好听，语调还循序渐进，他说的话，她听进去了。

　　告别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一个本就要准备赶路去提前预约好的博物馆，一个选择便利店果腹本来就是为了节省午休时间。

　　没说些“有缘自会相见”的矫情话，但谁知道呢，京市说大也大，但说小也小，活跃的商圈就那几个，有时候无需有缘也容易遇见。

　　晚饭，温琦顺脚就拐进了胡同串里的一家羊蝎子火锅店。

　　狭小的胡同串，那家羊蝎子火锅店就这么霸道地散发着最原始的肉香，大大方方地勾引人。

　　温琦就像那个被狐狸精勾得心甘情愿放弃进京赶考的书生，加快脚步往美人怀里跑。

　　走了一大天，中午又是凑合吃的，到了晚饭的点，温琦真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半头牛。

　　落座没一会儿点的招牌羊蝎子火锅就被服务员利索地端了上桌，炖得极烂呼入味的大块肉筋随着铜锅被放置的瞬间一同抖动。

　　还没吃呢，温琦的眼睛，鼻子就先向大脑打了小报告，这绝对好吃到爆。

　　一个人吃饭可能失去了聊天的畅快，但却得到了进食的随心所欲，就好比要是跟许多人一起吃，温琦绝对会等到火锅再次开锅沸腾了再动筷子，但现在就她一个人，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动筷，没人有意见。

　　等不及了，温琦在铜锅中央先挑了快肉筋多的尝了尝。

　　作为瞿城人，温琦对羊肉实在没那么感冒，骨子里就更偏爱海鲜，鲜灵没有异味。

　　但今天这羊蝎子火锅让她对小羊羔们改观了。

　　一点儿也不腥膻，纯纯的肉香还透着奶香，炖得软烂足以轻松脱骨。

　　等火锅彻底煮沸了，这鼻间的香气更是直接刺激着唾沫分泌，胃口彻底被打开了。

　　一个人吃饭无需讲斯文，吃爽了先。
　　拿起一次性手套就开始战斗。

　　小桌一侧的骨碟渐渐被堆落起“骨头山”，温琦吃的投入，吃的入迷，吃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温琦的座位是双人座，她坐在面对着外侧玻璃窗的方位，胡同店外路过的人稍微瞅一眼便就能看见这么一幕吃播。

　　小姑娘吃相蛮好，大口大口吃肉却还是有股子斯文气，一旁堆起的“骨头山”更是这好胃口的铁证。

　　还真有饭点找店吃饭的被吸引进了店，有那么几个人还走近了专门看温琦点的是什么套餐。

　　温琦对此一无所知，店里本来就人山人海的，过道时常都是拥挤的，她是在把铜锅里最后一块羊蝎子吃完后才悄然反应过来。

　　说好的吃不完给陆嘉乐打包当宵夜的呢？

　　完全就是，她个人还意犹未尽。

　　望着只剩下煮透的白萝卜的汤底，温琦一脸严肃，像是在沉思些什么事关重要的抉择。

　　到底...要不要再加一份？

　　陆嘉乐的消息发来的正正好是时候，成为了这艰难抉择的重要砝码。

　　“在哪儿呢？浪够了早点回啊，别太晚了。”

　　“等着我给你带宵夜。”

　　陆嘉乐收到消息都乐了，问她东西南北在哪儿呢，她回宵夜。

　　这人怎么这样啊？

　　但坐在客厅等着红烧牛肉泡面泡好的陆嘉乐不得不承认，他多少有点期待着宵夜是啥了。

　　忙活一大天，哥几个要么这个约会，要么就是得赶回家吃饭，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也没意思，索性决定回家叫上温琦一起到外头搓一顿。

　　谁知道他都回家了，此人还没回家。

　　还好，他家可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矿泉水和各个口味的桶装泡面。

　　趁着泡面还没泡胀，陆嘉乐按着遥控器选部下饭的电影看看，《穿越时空的爱恋》，这名儿一看就是部纯爱片吧，就你了。

　　的确是纯爱片，不能再纯的爱情片了，但简介也没说主角是人鬼啊！

　　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的泡面直至放凉了都没能吃上两口。

　　温琦提溜着打包的半锅羊蝎子进门时，先是入目的漆黑，她还以为陆嘉乐又出去了。

　　在玄关换个拖鞋的功夫，一声尖叫吓得温琦一个金鸡独立差点没稳住身形。

　　“谁...你谁啊？！”

　　“还能有谁？！”

　　镇定的，带着恼火的女声刹那间就把渲染满恐怖气氛的空间撕裂开一道口子。

　　温琦真是怒了，她好心好意给陆嘉乐带宵夜，虽然是吃剩的，但她一路提着坐地铁也很是很累的好不好。

　　将外卖盒袋子放到客厅茶几上，温琦才知道陆嘉乐在看恐怖片。

　　“你小时候不最怕恐怖片了吗？你现在还爱看这了？”

　　难怪大人总是对小时候不吃臭杆菜的她们说，等你们长大了就爱吃了，所以，长大了，人就能战胜小时候内心最深的恐惧了？那还真神奇。

　　“鬼爱看这个！我被这电影名儿给骗了，这是哪门子纯爱片？！”

　　“《穿越时空的爱恋》，这不刚出的电影吗？好像就是纯爱片啊，不过刚出的电影应该只在电影院能看吧，现在电视就能看了？！”

　　大眼瞪小眼，陆嘉乐败下阵来。

　　“靠，老子被盗版片吓得死去活来！”

　　这下子必须化悲愤为————食欲了！

　　放凉的泡面一边儿待着去吧！

　　一次性手套一带就是埋头苦吃，还不忘边吃边问温琦这一大天玩得怎么样。

　　“明儿，我明儿得空了，我带你去高档餐厅搓一顿，免得到时候你回家了，大姨和大姨夫问你来北京吃什么了，你就说吃了便利店，我也要脸面的！”

　　温琦蹲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手里拿着遥控调来调去，她想找今晚更新的综艺片来看。
　　“不会的。我不还吃了涮肉，炒肝，羊蝎子火锅。”

　　陆嘉乐吃的满嘴流油了，还煞有其事地反驳。
　　“那些算什么，就好比你请个好朋友去瞿城玩了，就让人吃点粢饭团，你让人家回去了怎么吹牛？”

　　“粢饭团那么好吃！”

　　“再好吃，那他也就顶天了几十块钱，涮肉炒肝羊蝎子这些一样，顶天了也才几百块钱。”

　　温琦觉得自己说服不了陆嘉乐了，她一向不是那么擅长去说服别人，那就不说话了。

　　“想想看，要是明天不带你吃顿好的，我又没时间了，你就得回去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温琦不甚在意地应和着。

　　“都行都行，吃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