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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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清晨，两人起床时双眼都是肿的，并且一坐起来，要么腰酸背痛，要么红着嘴唇满锁骨的红印子，路过镜子都不敢看上一眼。
回家的出租车上，两个人互相依偎，睡得很安详，直到汪爸的电话吵醒了汪霖铃。
手机在她的口袋里震动个不停，她强撑着睁眼查看来电人，爸爸，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立马接了电话。
然而刚睡醒，她的声音很沙哑：“喂，爸。”
“你这声音怎么哑了？”
“没事，我刚刚睡觉呢，你说。”
汪爸清了清嗓子，“你之前说的来看弟弟的事，我给安排好了。”
他着重强调安排二字，以凸显作为老爹的规划，“你什么时候回来，后天能来我家吗？”
汪霖铃答：“我现在就在回县城的车上呢，肯定能来。”
“行，那你来之前给我打电话吧，挂了啊。”
汪爸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向寻也被吵醒了，他眯着眼睛蹭汪霖铃，边蹭边问：“怎么了，华叔打的吗？”
“不是，我爸打的，过两天我去他家看看弟弟。”汪霖铃替他拨开睡乱的头发，都遮住了眼睛，因为汪霖铃说长头发好看，他都忍着没剪。
向寻呼着粗气，“那我陪你去吧，我到时候在楼下等你。”
“好。”
汪爸和他的新家住在高档小区，小区大门口就是一个低调的喷泉，细看四处透露着奢华。
但她对房子的来源有所耳闻，华叔说是汪爸对现任老婆很恭敬，因为汪爸现在的工作地位是女方扶持的，连房子也是女方家里出资大部分购买。
汪霖铃牵着向寻找到汪爸住的单元楼，向寻自觉地要在路边的长椅处等她。
“别紧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向寻弯腰抚弄着她披散的头发，语气温柔。
“我才不紧张呢，我去了。”
和向寻短暂分别后，她坐电梯上楼，找到汪爸家的门，按响了电子门铃。
门被打开，汪爸一身休闲服装，热情地欢迎汪霖铃进屋，却过于客气。
“来来来，进来吧，小崽子还醒着呢。”
汪爸给她找了一双拖鞋，汪霖铃换上，却不住地往里张望，寻找阿姨的身影。
“阿姨不在家吗？”她把提着的小孩子衣服放在入口玄关，跟随向爸来到客厅。
汪爸脸上堆满笑，回答道：“我老婆回娘家了，她姐姐生二宝，要回去看看，我留在家看孩子。”
“你不是要看弟弟吗，这边这边。”
客厅的角落，一个圆脑袋的小婴儿身处四处散落的玩具之间，听见爸爸的声音，他敏感地回头看，看到爸爸亲切的笑脸咧开嘴笑了。
小孩子浑身白白嫩嫩，脑袋上一撮毛，他爬起来，嘴里哒哒哒地叫着。
向爸抱起弟弟，弟弟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盯着眼前的汪霖铃。
“弟弟是不是都一岁多了，看样子还不怎么会说话。来，姐姐抱抱。”汪霖铃伸出手要抱他。
小孩啃着手指，上牙床四颗牙，下床两颗牙，看上去滑稽又可爱，他没有回应汪霖铃的伸手抱抱请求，任由汪爸把他交给汪霖铃。
“我老婆会说英语，在家都是双语交流，所以他说话会慢一些。来，小心接着啊，你抬着点他的屁股。”
汪霖铃卡着他的胳肢窝小心接过，小孩在她的怀里乖乖的，依旧在辨认汪霖铃的身份，清澈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哪怕这是爸爸和别人的孩子，她也油然而生一股喜爱，父母的仇不关孩子的事，他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罢了。
汪霖铃问起他的名字，汪爸回答：“汪从琮。”
“也是两个不一样的cong字吗？”汪霖铃感到些许惊讶。
汪爸不知滋味地笑着：“对，找算命的看过，这孩子名字得有玉，但不能带玉，将来对他的前途有帮助。一个是跟从的从，另一个是古代的玉器——琮。”
“从琮。”汪霖铃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他的名字，“真好啊，跟姐姐的一样是叠音的，小从琮。”
实际上汪霖铃在思考名字是不是一个巧合，在家里人提起为孩子去取名的时候，他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大女儿，在有玉的要求下，取了如此相近的名字。
如果是的话，那么能够证明汪爸至少有一些对她的爱在，即使这份爱非常微小。但是现在纠结爱不爱已经失去意义，她不再需要证明被爱，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童年一个结局。
她打听过妈妈的住所，但是没有下落，于是她问汪爸是否有什么线索。
“她啊，她就在青莲湖居那边住着呢。你怎么了，要去看她？”
汪霖铃点点头，“嗯，我想最后看看她。华叔婚礼邀请她，她也直说不来，我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具体点的位置有吗？我联系她她估计不会回应我的。”
汪爸提到前妻，就拉着大脸，仿佛八辈子的仇人，“到时候手机上发你，你一天还挺有闲心的。”
她陪着弟弟玩了一会儿，为了不过多打扰爸爸，主动提出离开。弟弟是个憨态可掬的小孩子，不到半天，和汪霖铃在门口分别的时候，小肉手一张一合，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八八，他在和汪霖铃告别。
“对了。”汪霖铃还没迈出一步，突然停下，“爸，这是我最后一次那么叫你了，你知道的……”
她咬了咬嘴唇，苦涩地笑笑，憋出来一句抱歉，然后带着这样的笑容离开了。
汪爸从来都戴着他老好人的面具，在听到她这句话的瞬间，表情凝固了几秒，就像孩子出生时听见一帘之隔的女儿对他的评价。
他此刻理解了，带着理解的心痛，击碎了他一直以来的不解。
哦，原来在大女儿心里，他没资格当一个爸爸。
怀里的小婴儿嘟嘟囔囔的，哒哒哒哒，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低头看儿子，说，“没事，爸爸还有从琮小朋友对不对啊。”
她设想中的自己应该会流泪，可是没有，一切都是淡淡的，那句真心的抱歉一说出口，如释重负。
她下来时向寻带着关切的眼神，汪霖铃摆摆手说没事。
“我问到我妈妈的地址了，过几天去找她。”
“那还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汪霖铃对妈妈的反应没把握，“我自己去就行，你到时候在我家院子里等我吧，把汪伯伯也叫来，我们一块吃下午饭。”
青莲湖居在高档小区的另一端，相当于县城的首尾，高档小区和青莲湖居各占一边。
打车到这里都要多收五块钱，汪霖铃扫码付了钱，入眼湖居的环境旧旧的。
她循着地图找到妈妈所在的房间，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敢敲门，铁门上全是灰，抹掉灰底层是深红色的漆。
门敲了三下才有人应，里面的人喊着来了来了，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见到了妈妈。
“怎么是你？”
妈妈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围裙，头发随意地用夹子夹住，满面油光，手拿一把木铲子，铲子边缘黏着辣椒皮。
她看到是汪霖铃的瞬间，眼神都不肯多做停留，转身回到厨房做饭，那么多年过去，她做的饭一如既往散发出奇怪的发霉味道。
但是在汪霖铃的记忆中，最为温馨的时刻。她很小就学会了自己煮面吃，偶尔妈妈会下厨，端来一碗发霉味道的炒饭，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妈妈会斜眼看着她，语气尖酸但露出难得的笑容：看你，跟流浪狗一样。
看上去妈妈现在是独居，家里杂乱，窗帘拉开一半，有一张堆满了衣服的椅子站在阳台边，整个家找不出第二个人的痕迹。
她没找到拖鞋，索性不换鞋走了进去。客厅小小的，一张合成板铁架木桌子，单人沙发和塑料小板凳。
这些年来汪霖铃对她的生活有所耳闻，嫁给爸爸之前她能力就不弱，在公司属于二把手级别的人物。只是被哄着全身心投入家庭，再次回归职场，年级大了，之前的荣誉与资历都灰飞烟灭，唯一的机会是从头做起。
汪霖铃坐在塑料小板凳上，撑了撑那张立不稳的合成板桌子，把红塑料袋装着的水果放在上面，“你平时挣的也不少吧，怎么这种旧桌子也不换一张。”
汪妈就在一墙之隔的厨房，她说：“是啊，我不像你那个窝囊爸爸，舔他新老婆舔到了一套豪宅，我这孤苦伶仃的，钱都不敢乱花，怕以后没人养老死在家里。”
她每次说话都让人没有继续的欲望，汪霖铃心平气和地说：“你真的还恨爸爸吗？”
“恨！”汪妈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恨死他了，我难道不该恨他吗？他是大罪人，你是小罪人，我的人生都是因为你们被毁了。”
“现在还有脸到我家来找我，哎呀，你可能还算有点良心，他就不一定了。”
她的面部表情冷冷的，基本上没怎么变化，可她的话语散发着狰狞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