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雨,灵州已经接连下了五天的雨。
石墙的缝隙里长出绿意,陈旧的屋檐下嘀嗒着雨滴。
灵州偏僻角落一座低调的小院子里,沈南湘坐在屋檐下,整理着带过来的草药。
江恩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伴着雨声睡觉,菱悦和凝霜则无聊的下起了围棋。
自她们来了之后,灵州就一直在下雨。
沈南湘懒得出门,日日摆弄自己的草药。
她想着待雨停了,先去灵州的神主庙见一见主持宋瀛了解一下灵州的风土人情再做打算。
她初来乍到的,自是不好轻易融入这里的。
“阿湘姑娘!”
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沈南湘的思绪,沈南湘闻声抬头。
来人是跟她们住同一条巷子的年迈老人——郭老树。
她们来时人生地不熟的,还是郭老树招呼巷子里的亲邻来帮忙,让她们得以尽快安顿下来。
沈南湘连忙起身拿起角落的伞迎了上去,耐心询问:“郭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郭老树喘了几口粗气,目光急切:“我记得你来时带了好几箱药材,说自己是个医者是吗?”
沈南湘点了点头,关切的问:“您家里有人生病了是吗?”
郭老树大喜,解释:“我老伴今日上街采买拖回来一个重伤的乞丐,附近没什么大夫,怕去远些地方请大夫人会撑不住,就想让你先去看一看。”
沈南湘心下一沉,安抚道:“您先别急,我拿个药箱便随您去看看。”
沈南湘也顾不得什么雨了,把手里的伞干脆凌厉的塞到郭老树的手里。
郭老树虽然穿着蓑衣戴着笠帽,但避雨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
如今已经到了耕种的季节,郭老树要是淋雨生病了就糟糕了。
沈南湘冒雨跑回屋中,匆匆拿起药箱和一把新伞,嘱咐菱悦和凝霜看好家后,便和郭老树出了家门。
郭老树的家离沈南湘住的地方并不远,不消片刻就到了他家门口。
郭老树热情的将沈南湘请进屋,昏暗破旧的屋子里唯一一张床榻上铺着干净的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浑身脏污不堪的人。
郭老树的妻子春霞正坐在在这人身边,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洗去污泥。
春霞手里的手帕已经染上血污,一旁的水盆里的水也浑浊不堪,躺在草席上的人却依旧不消肮脏。
沈南湘站在门口便能闻到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她眼里闪过不忍。
这是何等残忍的人会把人伤成这样。
“娘子,阿湘姑娘来了。”郭老树温声道。
春霞看到沈南湘连忙扶着地起身,快步走过去拉起了沈南湘的手,语带祈求道:“阿湘姑娘,你一定要好好救救他,这真的个苦命孩子!”
沈南湘轻柔的拍了拍春霞的手,认真的说:“您放心,我一定救活她。”
“谢谢,谢谢。”春霞连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细心用布包着的铜币,想要塞到沈南湘手中。
沈南湘一惊,连忙推开她的手:“您这是干什么?”
春霞解释说:“这是诊费,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
沈南湘佯装不悦:“您这就见外了,我刚来这里时您也帮了我很多。春霞奶奶,先让我看看病人可以吗?”
春霞连忙侧身让路:“麻烦了,阿湘姑娘。”
沈南湘道:“不麻烦。”
沈南湘几步走到床榻旁,坐下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将草席上的人的胳膊抬起放在脉枕上。
沈南湘的手搭在他的腕处,细细为把脉。
深南湘的眉头皱起,掀开他腹部遮挡的衣物,红肿的剑伤上面血迹混杂着脓水好不狼狈。
沈南湘又将他整个上衣松开,皮肤上到处都是青紫血瘀,大大小小的剑伤交错纵杂好不瘆人。
深南湘还没有查看他背部和腿部的伤势,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郭爷爷,麻烦您去我家一趟让菱悦拿一些消肿止痛活血化瘀的药来。”沈南湘扭头朝郭老树说。
郭老树连忙起身:“好好好。”
见郭老树起身,沈南湘又转头对一脸焦急的春霞说道:“春霞奶奶,麻烦您多去帮我打几盆水来。”
春霞立马动身:“我这就去。”
沈南湘起身轻手轻脚的将这人上身所有的衣物褪下放到一旁的地上。
这人明明身体早就已经气血两亏形神俱损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沈南湘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求生欲望,沈南湘轻抚他冰凉的脸庞,闭上眼为他简单的祈祷。
请你放心,我一定将你救回来。
春霞将水打了回来,见床上的男人上衣俱被脱了个干净,一瞬间慌了神:“阿湘姑娘,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做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被说闲话的!”
“无碍的,医者面前无性别,春霞奶奶。”沈南湘拿过手帕,“我要为他施针,还要为他包扎,不可避免的。”
春霞还是不太放心,站在一旁看着:“倒是很少能见医术这么精湛的女大夫呢,阿湘姑娘学习这些肯定很不容易吧?”
沈南湘边擦洗草席上的那人,边和春霞调笑:“春霞奶奶并未看过我施针,怎知我医术精湛?”
春霞说:“我也是见过许多大夫的,阿湘姑娘一看就是个高人!”
沈南湘笑笑,将用完的手帕放回水盆里。
春霞见水脏了,连忙端起来换了一盆新的。
“如今天连日下雨,劈来的柴都被淋湿透彻。实在是生不起火,烧不了热水。阿湘姑娘你将就着用。”春霞说。
“无妨的,春霞奶奶。”沈南湘应道。
用了足足四盆水,才堪堪将草席那人的上半身擦洗干净。
看清他的脸时,沈南湘微微惊讶了一瞬。
这人就是上次在国师府开府那日晕倒被他友人拖到她面前的人。
叫什么……唐俭朝。
还是皇室的人。
看样子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了。
沈南湘娴熟的拿出针盒,目光凝重的往他身上施针。
十几根银针布满了他的上半身。
沈南湘做完这一切后长舒出一口气,起身端起身边的水盆打算出去将水倒尽。
春霞见状连忙接过:“这怎么好让阿湘姑娘来,还是我来吧。”
沈南湘盛情难却,松开了手。
“把水倒了就好。”
春霞刚把水倒好,菱悦和郭老树也来了。
菱悦将身上背着的药箱放到沈南湘的脚边,道:“你要的药都在里面了。”
“谢谢。”沈南湘笑笑。
沈南湘将药箱往旁边挪了挪,打开之后里面还放了许多裹伤布。
沈南湘将空盆放在床头前的空地上,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唐俭朝的情况。
不多时,草席上的人突然猛的突出一口黑血,沈南湘赶忙拿起盆接着,以免脏了草席。
放下盆后,沈南湘将唐俭朝身上的银针取出,将他的头偏转了一个方向,以免口中喉部被淤血堵住。
沈南湘将针收好后,转身对一旁紧张的郭老树说:“郭爷爷,麻烦您帮他擦拭一下身上剩下的污泥,待您擦洗干净后,我再进来为他上药包扎。”
郭老树连忙点头应和:“辛苦了,辛苦了,阿湘姑娘。”
沈南湘微微屈膝行礼后走出了屋子。
菱悦也跟着出来了,疑惑的问:“床上躺着的那人不是皇室里叫什么唐俭朝的人吗?”
“是。”沈南湘答,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是皇室的人查到了我们的行踪故意派人来的?”菱悦猜测答。
沈南湘摇了摇头:“不会是。皇室的人在咱们出府时就发现咱们的话沈叔会派人来掩护的,再说江恩叔叔也跟在咱们身边,他的警惕性一直很好,一旦他发现有人跟踪会提醒咱们的。”
“那他为何会重伤躺在这里?这里离京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菱悦不解的问。
沈南湘第一次为他把脉时就知他身体亏空严重,这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造成的。
再加上初次见他时他竟是被饿晕在路上的,一看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
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是如何跑来灵州这种地方的?
又是为何会被人重伤至此?
夺位?
他似乎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沈南湘目光复杂。
“不管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先把人救活了再说。”沈南湘说。
菱悦点了点头,道:“他倒是幸运,能被小姐救了两回。”
两人聊着,郭老树又端着一盆污水出来。
“阿湘姑娘进去吧,依旧擦洗干净了。”郭老树说。
沈南湘点头行礼:“麻烦您了,郭爷爷。”
郭老树慈祥笑笑:“哪里的话,明明是我们麻烦了阿湘姑娘。”
沈南湘进屋后又为他处理的一下身上较大的伤口和发炎流出的脓水,将上好的药粉细细洒在伤口上用裹伤布为他包扎好。
处理好一切后已经日上三竿了。
沈南湘边收拾药箱边嘱咐:“一会儿我回去后会开几副药让菱悦送来,一日三次记得妥帖服下。这里还有一些外敷的药粉和裹伤布,每晚临睡前记得换。还有以后在他昏迷的每一天我都会来为他施针,帮助他更好的调理身体。”
“麻烦你了,阿湘姑娘。”春霞诚恳道谢,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我今日在街上捡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很像我那个被人活生生打死的儿。可怜我们一家子没本事,知道我儿冤死贼人手里还无可奈何。我想着我没能救下我儿子,说不定能救下他。把他拖回来之后才想起自己并无熟识的大夫,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南湘心头猛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郭老树。
活生生打死?冤死?
郭老树也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沈南湘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件事,于是开口说道:“日后您二老若是还遇到什么麻烦尽可来找我,我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