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五色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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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客人是四十中年的男人，因为创业失败欠债，妻离子散，一时受不了打击从五十层高楼跳下来，栾巴为他做了一道薜荔凉粉*。
第二位客人是十八青春的少女，因为高考前的模考考砸，家人责骂，受不了压力半夜从家里阳台跳下，金叵罗为她做了一道砂锅土豆当扈*。
两位客人没什么留恋就离开了，第三位客人却迟迟不来。
张淮算着时间，估摸着不会来了。
世上游魂仅占所有魂魄的1/10，其中有资格进入此间饭店的又只是一部分，这些有资格进入的游魂还有少数并不希望自己有来生，甘愿在世间消散。
所以尽管彼岸门每天都会给出客人名单，也不是每位客人都会按时到场。
他准备将饺子馅放入冰箱时，冰箱被层层红丝带包裹，他扯了一下，丝带连着他的手一起裹住。
和空气对峙几秒后，他无奈道：“好好好，我亲自把人请来总行了吧。”
丝带放松，渐渐消失。
“玉玄，和我走一趟。”张淮抱起自闭的羊，“行了，别自闭了，找人去。”
一根在黑夜里透着光的红丝带从他手中飘出，他们跟着无风飘动的丝带来到一栋尚未投入使用的大楼下，丝带在一块空地附近打转，并没有看到游魂。
缙云韬突然躁动起来，从张淮怀中跳开，跟着红丝带一起在那片被水泥覆盖的地面上徘徊。
“怎么了？”
“这里有我的气息。”
张淮走过去，手掌覆盖在地面上，感受到了游魂的存在，就在地底下。游魂作为一种能量体，本来可以无视一切物理存在，这只游魂不知道为什么在地底下不上来，是不想还是不能？
这时去探查周围的玉玄走来，皱着眉说：“这栋楼的风水很奇怪。”
“从这栋楼的方位和周边来看，这里是不该起高楼的。但是这里却被紫气包裹，说明财运极旺，我怀疑是被人为改动了。”
地底埋着一只游魂，大楼风水被改动，张淮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低着声音吐出三个字：“打生桩。”
所谓打生桩是在建筑工程动工前，把一两名儿童活埋生葬在工地内，确保工程顺利。打生桩的“桩”越好，工程就越顺利，事业也会腾飞。
大楼被紫气环绕，这跟“桩”的命格一定极好。
“小白，你先让开。”
张淮的手掌放在地面上，用力向下一按，水泥地瞬间出现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缝，随即碎成粉末。
地下的骇人的景象露了出来。
穿着校服的少年浑身被红绳捆缚，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裸露的全是猩红的血肉，露出的一半侧脸也看不清真实模样，上身、大腿、小腿被凹成“N”字形，
尸体的旁边坐着一个少年，同样辨不清面目，是游魂。
他似乎察觉到头顶的地面被破开，抬起头想看，睁开的眼眶里却黑洞洞的，没有眼珠。他的嘴唇还留着，所以张了张嘴，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的舌头没有了。
玉玄捂着嘴，这只游魂看起来就不大，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年，还没来得及享受大好人生，就先体验了非常人能承受之痛——被扒下了人皮。
张淮问他：“你是周松砚吗？是的话点点头，不是的话摇摇头。”声音不曾露出一点一样，像是最平常的询问。
周松砚点了下头。
“你能出来吗？”
周松砚摇了下头。
“我拉你出来可以吗？”
等他点头，张淮拉起他伸出的手往外拉。明明他的手可以自由出入，但就是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阻挡了游魂的出入。
这时一直在地下搜寻的缙云韬终于在尸体口中发现了一块玉，他弄出来后，和张淮说：“这块玉上有我的精魄。”
大概就是饕餮精魄将游魂困在了这里，张淮猜测。
“你现在能吸收了吗？”
缙云韬点头。其实根本他主动吸收，刚将蹄子放在玉上，玉中的精魄就自动源源不断地涌向他的身体。
黑色的羊毛彻底变白，小黑羊真的变成了小白。翡翠玉逐渐失去光泽，小白也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这次周松砚很轻松就被拉了出来。
张淮抱起羊，让玉玄报警，又跟周松砚说：“我带你去吃饭。”
周松砚没有眼睛，没有舌头，虽然听得见，但是懵懵懂懂，被玉玄拉着走进彼岸门。
无边的黑暗照进光亮，眼睛的刺痛让周松砚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突然能看见了，他动了动嘴，呢喃道：“好亮……”
虽然很小声，且因为长期没说话而透露着一股不熟练，但距离他最近的玉玄清楚地听到声音，不得不感叹他有一副好嗓子，清亮婉转。
周松砚注意到自己身上白皙、有弹性的皮肤，戳了一下手臂，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清秀的眉眼上扬，他问玉玄：“我没死吗？”
他变作正常的样子，白皙清瘦，面容干净，最瞩目的是那双乌黑的眼睛，睫毛浓密，眼尾下垂，看人时专注认真，清亮得就如成色最好的黑水晶。
是长得很乖的少年。
玉玄见过他被扒皮的样子，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不忍心告诉他。
张淮端着茶出来，并没有欺骗他，直接道：“你死了，这里是此间饭店，专门带你们这种游魂进轮回的。”
周松砚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双手握着茶杯，热气熏湿了他的眼睛。
“一份餐食，一段往事，能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吗？”
周松砚看向张淮的眼睛有些恍惚，不自主陷入了回忆，沉默良久，他才开口。
“十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去世了。”
周松砚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在从公司赶回来为他庆生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他妈妈没有兄弟姐妹，他爸只有一个弟弟，也就是他伯父。
伯父一家收留了他。
“我害死了爸妈，不想再麻烦伯父伯母，只要他们能给我住的地方我就很感激他们了。”周松砚说这句话时，表情很真诚，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迫切希望时间快进到他十八岁高考，这样他就可以出去上大学，找工作赚钱，也不用再花伯父伯母的一分钱，给他们家增加负担。
他的成绩挺好的，一直稳定在年段前十，高考不出意外的话能上一所不错的985大学。
但是意外就是发生了。
周松砚扶着脑袋，眉眼覆上一层阴影，“高三那一年，一切都变了。”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我明明记得我写的答案都是对的，但等成绩出来我却考了倒数。我不相信，认为是老师误判了。那时我的班主任相信我，给我调出了卷子，但是答题卡上的答案就是错的，还错得离谱。”
周松砚的眼里全是困惑不解。白纸黑字，明明是他的字迹，内容却那样陌生。他拿着试卷，夏末天气却出了一身冷汗。
老师们都看着他，对着纸卷指指点点。班主任拍着他肩膀说：“没关系，只是一次而已，你压力太大了，发挥失误很正常，别灰心。”
其实每个老师都知道，那样差劲的答卷不是仅仅压力大发挥失误就能解释的。
这只是第一次。后面的每一次，无论他怎么勤学苦读、废寝忘食，交卷前怎么仔细检查，最后的成绩都一样，鲜红的叉打碎了他的一身傲骨。
“渐渐的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我的水平就是那样的。几次考砸，班主任也不再信任我。”
年轻的班主任从一开始的语重心长，到后来的无力不耐，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看冥顽不灵的混子。
“周松砚，你现在是高三，不是高一，你考这样的成绩对得起你爸妈吗？”
“周松砚，这道题我讲多少遍了，你错一次就算了，这次你还错，你上课都在干嘛，啊？是不是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周松砚，你学学你哥，你看人家周南从倒数逆袭到了年纪前二十，这才是一个高三生该有的态度！”
“周松砚，你不想学就滚！”
班主任冷冰冰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成了周松砚睡梦中的恶魔低语。每每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不再允许自己休息。
“我不是堂哥那样的天才，随便学一下就能考得非常好，我很笨，笨到一松懈就一事无成，我必须要更加努力。”
自从父母去世，周松砚就不再相信好运，他相信事在人为，努力一定会有结果，哪怕如今死了，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是变化的不仅是成绩。
很多人说读书时的友情最为真纯的，不含杂质的，周松砚也这么觉得。他的同学都很好，他们会在课后交流不会的题目，在课上传纸条聊起有趣的事情而藏在课桌底下偷偷地笑。
高中生活很枯燥，但因为有一群热烈的少年，夏天持续的蝉鸣不再烦扰，冬天刺骨的寒风也很温暖。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起讨论题目的同学不再理会他，一起传纸条的朋友不再亲近他。曾经炙热的一双双眼里盈满了冷漠和对他的厌恶。
忽然，他变得孤身一人，成为了同学们口中的混子，老师的反面案例。
与他相反的是他的堂哥，周南。
周南曾经不学无术，总是逃课打架，成绩很差，同学一边看不起他又一边害怕他。
但是到了高三，他许是认识到了高考的重要性，突然改头换面，认真学习读书，成绩一下就从倒数越升到前面。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周南的改变和提升让所有老师惊喜，津津乐道。同学也不再怕他，向他请教如何做到成绩提升那么快。
而周南也表现地彬彬有礼，很快获得了大家的喜爱。
周松砚看在眼里，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堂哥。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样心胸狭隘，因为自己过不好，就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他可是我堂哥，伯父一家收留了我，我却还嫉妒堂哥。”
在场都不是普通人，听完周松砚讲了这么多，稍微一思考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淮将两手交叠，紧盯着周松砚沮丧的眉眼。
“客人，您听过换命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五色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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