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未央》机7人

2、呼吸裂痕

　　紫外线灯在修复室投下诡谲的蓝，麦星澜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悬在《妙法莲华经》残页上方。贝叶经的裂纹间渗出奇异的荧光，像有无数金粉在十六世纪的血渍里流动。

　　"麦老师，梁总送来的修复工具。"实习生端着檀木箱的手在发抖，箱盖鎏金锁扣映着墙角的监控探头。

　　手术剪划开丝绒内衬的瞬间，麦星澜听见自己错乱的呼吸。镊子尖端缠着根亚麻色长发，与雨萱病床枕头上发现的发丝如出一辙。工具箱夹层突然滑落张泛黄照片——十二岁的梁逸尘站在拆迁废墟前，脖颈处月牙形疤痕清晰可见。

　　"出去。"她猛地合上木箱，紫外线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把三楼B区的敦煌绢画拿来。"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麦星澜迅速将照片翻面。背面用梵文写着"毗卢遮那"，笔迹与父亲临终前收到的恐吓信完全相同。通风口突然灌进冷风，她抬头时正对上梁逸尘映在防弹玻璃上的眼睛。

　　"看来你很满意这份见面礼。"他单手解开西装纽扣，露出锁骨下的向日葵刺青。花瓣尖端染着暗红，像是新鲜渗出的血。

　　麦星澜将镊子抵在他喉结："工具箱里的头发怎么回事？"

　　"这么想知道？"梁逸尘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按在修复台上，鼻尖几乎触到她耳后的胎记，"不如先解释这张照片。"他指尖夹着从麦星澜口袋顺走的缴费单，背面拓印着太平间女孩腕间的月牙疤痕。

　　监控探头红灯突然熄灭，麦星澜趁机屈膝顶向他腹部。梁逸尘闷哼着后退半步，撞翻的青瓷笔洗在空中划出弧线。他接住瓷器的动作快得惊人，水珠却溅湿了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信封——火漆印是双蛇缠绕的图腾。

　　"下周三的拍卖会。"他将邀请函甩在浸湿的贝叶经上，"敢缺席，我就停掉你妹妹的人工肺。"

　　......

　　ICU探视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响到第七遍，麦星澜终于辨认出雨萱睫毛颤动的规律。那是她们初中发明的改良版摩斯密码，用0.3秒间隔代表长短信号。

　　「他看过阁楼」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麦星澜假装调整呼吸面罩，指尖在妹妹掌心快速敲击：「爸爸的箱子？」

　　雨萱的脉搏突然飙升到120，监护仪警报声中，她的食指在束缚带下艰难地画圈。这是她们儿时约定的危险信号，代表有监听设备。

　　麦星澜起身时碰翻消毒棉球罐，滚落的棉球在墙角监控探头前堆成小山。借着弯腰捡拾的姿势，她迅速将窃听器粘在床底——这是今早从梁逸尘秘书身上顺来的军用级设备。

　　走廊灯光突然全灭，备用电源启动的三十秒间隙，麦星澜摸黑拧开病房卫生间的水龙头。水流声中，她撕开卫生巾包装袋，夹层里掉出把黄铜钥匙。这是今早神秘人塞给她的，锁齿形状与老宅阁楼的百年樟木箱完全吻合。

　　"903床换药。"

　　护士的突然闯入让钥匙滑进下水道口，麦星澜扑过去时只抓住半截红绳。金属撞击管道的回响里，她听见梁逸尘带笑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这么着急找真相？不如直接问我。"

　　......

　　暴雨拍打着文物修复中心的落地窗，麦星澜站在《妙法莲华经》前，发现残页拼接出的图案根本不是佛经。紫外线灯倾斜45度时，那些金粉竟显现出建筑图纸——正是父亲当年誓死守护的明代藏书楼结构图。

　　"原来在这里。"梁逸尘的叹息贴着后颈传来，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划过经卷边缘，"麦青松真聪明，把拆迁协议藏在国宝里。"

　　麦星澜转身时手术刀已抵住他咽喉："你们梁家当年伪造火灾..."

　　金属相撞的脆响打断了她的话，梁逸尘用钢笔格开刀刃，墨水在修复台上溅出星图。他忽然扯开衬衫，心口处狰狞的烧伤疤痕盘踞在向日葵刺青中央："这场火，可是你父亲亲手放的。"

　　手机震动适时响起，监护室画面在屏幕亮起：雨萱的病床前站着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手持的注射器泛着幽蓝的光。梁逸尘按下暂停键，指尖摩挲着麦星澜发颤的唇瓣："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警报器突然尖啸，防火卷帘门急速降落。梁逸尘拽着麦星澜滚进防弹展柜后的密室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沉香木气息。黑暗中，他握着她的手按在墙面机关上，齿轮转动声里，整面墙翻转露出上千朵水晶向日葵。

　　"选一个。"他的呼吸灼烧着她耳后的胎记，"左边通向救护车，右边能看到你妹妹的实时监控。"

　　麦星澜摸到第三朵向日葵时，指腹传来细微的凸起。花瓣背面刻着行小字：萱草忘忧，2009.11.22。这是父亲常说的诗句，日期正是他的忌日。

　　"这么想要答案？"梁逸尘突然打开强光手电，麦星澜的瞳孔剧烈收缩——密室尽头挂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少女耳后的胎记在紫光灯下泛着淡粉。

　　画布右下角标注的日期让她血液凝固：2009.11.21。父亲去世前夜。

　　......

　　更衣室的储物柜突然爆炸时，麦星澜正把染血的白大褂塞进洗衣机。气浪掀翻的柜门里飞出本烧焦的日记，她认出这是雨萱的字迹：

　　"7月5日，梁先生送来新的抗排异药，但我发现药瓶批号与仁和医院记录不符......"

　　碎纸片在通风口疯狂旋转，麦星澜追着纸片跑进安全通道。在第十八层台阶缝隙，她摸到枚微型胶卷，对着应急灯看清了内容——父亲与少年梁逸尘的合影背景，正是梁氏集团去年拆除的明代钟楼。

　　手机突然收到陌生号码的彩信：雨萱戴着呼吸机的照片，背景里有座古董钟的倒影。麦星澜放大图片时浑身发冷，钟摆末端刻着的双蛇图腾，与梁逸尘那封邀请函的火漆印完全相同。

　　"在看这个？"梁逸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倚在楼梯转角处，把玩着本该锁在展柜里的明代自鸣钟，"你妹妹现在的心跳，可是和这个钟摆同步呢。"

　　麦星澜挥拳的瞬间被他反剪双手按在墙上，古董钟玻璃罩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当钟声敲响第十二下，她听见机械齿轮深处传来雨萱虚弱的呼救声。

　　"游戏才刚开始。"梁逸尘咬开她衬衫第二颗纽扣，将微型定位器塞进蕾丝边缘，"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文艺复兴。"

　　消防门重重关上的回音里，麦星澜摸到钟摆暗格里的胶卷底片。显影后的画面让她跪倒在地——十二年前的火灾现场，少年梁逸尘正将昏迷的麦青松拖出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