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雨夜囚笼 ...
-
玻璃幕墙外的雨幕像被撕碎的银河,麦星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后座传来窸窣声响,后视镜里映出麦雨萱苍白的侧脸,她正用缠着留置针的手调整颈间的丝巾。
"空调26度可以吗?"麦星澜把出风口转向后方,车载香氛的雪松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要是头晕就按这个呼叫铃,王医生在救护车......"
"姐。"雨萱忽然按住她调整温度的手腕,琉璃耳坠在雨幕折射下晃出破碎的光,"这种商业酒会,真的值得你抵押工作室去换请柬?"
轮胎碾过水洼的声响骤然放大,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已降到7℃。麦星澜望着后视镜里妹妹锁骨下方狰狞的手术疤痕,那是三个月前肾移植留下的印记。"梁氏集团新收购的私人博物馆,有永乐年间的《妙法莲华经》贝叶。"
雨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丝在真皮座椅上晕开暗红的花。麦星澜猛地踩下刹车,急救箱里的安定剂在颠簸中滚落脚边。后视镜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黑色迈巴赫如同幽灵般从岔道口窜出。
"抓紧!"
金属撞击声撕裂雨幕的瞬间,安全气囊炸开的气浪裹着玻璃碎片扑面而来。麦星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妹妹飞起的发丝间——那枚琉璃耳坠划出弧线,坠入暴雨滂沱的深渊。
......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麦星澜在尖锐耳鸣中睁开眼。手术室的红灯浸在雨水中,像颗将熄未熄的炭火。她摸索着想要起身,却摸到掌心干涸的血迹,那些暗红色块在廊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麦雨萱家属?"
白大褂在视野里晃动,医用橡胶手套上沾着淡黄色组织液。"脑干出血,双肺挫裂伤,右腿胫骨粉碎性骨折。"医生翻动病历的声音像在宣判死刑,"现在要切开气管上呼吸机,签完字去缴二十万押金。"
缴费单在指尖簌簌作响,麦星澜盯着"病危通知书"五个铅字,突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意大利手工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黑色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地面蜿蜒成河。
男人抬手示意医护人员退下,腕间沉香手串撞在百达翡丽表面,发出沉闷的响。他俯身时,古龙水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伞沿抬起露出凌厉的下颌线。
"梁逸尘。"他捏住麦星澜的下颚,玉扳指抵着她喉间的淤青,"你的破本田撞毁了我三百万的定制防弹车。"
麦星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三道新鲜结痂的抓痕刺入眼帘。暗红血痂边缘泛着青紫,与雨萱急救时无意识抓挠的痕迹完美吻合。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指甲深深掐进男人腕间的沉香木珠。
"监控......"她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报警调监控......"
梁逸尘低笑出声,拇指抹过她眼尾的血渍。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惊悚,西装前襟的鸢尾花纹浸着她的眼泪。"真遗憾。"他贴着麦星澜耳畔轻语,温热的呼吸激起一片战栗,"那个路口的摄像头,上周刚被文物走私犯砸坏了。"
金属U盘落入掌心时带着体温,麦星澜踉跄着撞在抢救室的门框上。梁逸尘转身前最后瞥了眼心跳监护仪,屏幕幽蓝的光落在他侧脸,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旧疤染成青紫色。
......
急诊大厅的自动门开合十七次后,U盘里的视频在手机屏幕亮起。雨水模糊的镜头里,黑色迈巴赫分明在黄灯转红时突然加速。麦星澜数到第三遍时,终于发现异常——本该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上,有团模糊的白影在撞击瞬间扑向雨萱所在的后排。
手机突然被阴影笼罩,护士推着器械车停在她面前。"病人需要输注人血白蛋白。"护士递来的清单上印着梁氏集团Logo,"梁总说费用记在他私人账上。"
麦星澜猛地站起来,眩晕感让她抓住护士的手腕。点滴架上的葡萄糖液剧烈摇晃,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影。"他在哪?那个姓梁的......"
"顶层VIP病房。"护士抽回手时露出怜悯的神色,"不过劝你别去,梁先生正在见未婚妻。"
电梯数字跳到22层时,麦星澜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虚掩的房门里传来女人带着哭腔的质问:"非要选在我生日宴搞车祸?你明知道那对姐妹......"
"芷晴。"梁逸尘的声音比手术刀更冷,"你父亲往拍卖行塞赝品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麦星澜贴在墙面的掌心渗出冷汗,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透过门缝,她看见梁逸尘站在落地窗前,黑色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暗红色的刺青——那是朵半开的向日葵。
"你以为麦家姐妹真是偶然?"他突然转身,惊得麦星澜后退半步撞上消防栓,"十二年前老城改造项目,麦青松可是唯一反对强拆的......"
警报声骤然炸响,麦星澜转身时撞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四个医护人员推着抢救床冲向电梯,床上躺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粉色Hello Kitty发夹别在呼吸面罩边缘,和雨萱十八岁生日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让开!"
推床轮子碾过脚背的疼痛让麦星澜清醒过来,她追着抢救床冲进楼梯间。荧光绿的应急灯下,女孩垂落的手腕内侧赫然有道月牙形疤痕——和雨萱被绑架时留下的伤痕分毫不差。
......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麦星澜数到第49块瓷砖时,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擦动的声响。梁逸尘倚在门框上吞云吐雾,烟头红光映着他腕间新渗出的血珠——方才在楼梯间,麦星澜用消防栓砸破了他的手。
"现在信了?"他弹落烟灰,目光落在停尸床蒙着白布的隆起上,"你妹妹的配型资料,可是从仁和医院档案室不翼而飞。"
麦星澜握紧藏在袖中的手术剪,金属寒意渗入骨髓。她突然想起撞车瞬间那团扑向雨萱的白影,在监控视频里像极了保护幼崽的母兽。
"为什么是雨萱?"她哑声问,"因为你找不到十二年前的......"
梁逸尘突然掐灭烟头,灼热的烟蒂按在她手背。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时,他贴着麦星澜血污斑驳的耳垂轻笑:"今晚收好你的猫爪子。"拇指抚过她耳后淡粉色的胎记,"毕竟能修复《莲华经》的人,整个华东只剩你了。"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麦星澜在闪电中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不是看活人的眼神,倒像文物修复师凝视千年古画的痴狂。警报声再次响起时,梁逸尘已经消失在水雾弥漫的走廊尽头,唯有沉香木的气息缠绕在染血的绷带间。
护士第三次来催缴费时,麦星澜在雨萱的病历本里发现张便签。泛黄的宣纸上画着朵向日葵,花瓣脉络里藏着极小的数字:2009.11.22——正是父亲麦青松在拆迁纠纷中意外身亡的日子。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麦星澜扑到床前时,看见雨萱的眼睫在剧烈颤动。她刚要按下呼叫铃,却发现妹妹的右手食指正以特定频率敲击床栏——那是她们儿时发明的摩斯密码。
「别信他」
雨萱的指尖在第三次敲击时无力垂下,而窗外暴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