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瑶》九诺

1、 这只能说是个 序

　　扎木兰做了那个梦。又一次地。
　　梦里面她又见到了那个头发和服饰都很奇怪的陌生男子，他把自己抱起来，然后对着自己微笑。阳光一般的微笑。
　　扎木兰不知道这个梦的起因，她只是记得从懂事开始梦就一直伴随着自己，那个男孩的样貌一直没有变。这么十七年。
　　她下床去在炉子里又加了些碳，好让这个又黑又小的房间再稍微温暖一些，再把棉鞋套在脚上，她打算过去主屋给父亲和福晋请安。三九四九冻死老狗，扎木兰望着自己在雪地上踏出的印迹，又把斗篷系紧了些，赶快去东厢的主屋，院子里真的很冷。

　　“皇上就快不行了。”
　　福晋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来，尖细并且刻薄，但是扎木兰这么多年来依旧期盼着福晋可以把她当作自己亲生女儿对待，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
　　“那些个没子嗣的妃嫔都得陪葬。”
　　“。。。。。。”
　　“我说你怎么一点反映都没有呢？！惠茹也要陪葬啊！她才十九岁，而且有没有服侍过皇上，怎么也得跟着下葬呢？！”
　　福晋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让扎木兰有一种橱柜上瓷器破裂了的错觉。
　　“这又如何，这些都是宫里的规矩，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怪咱们家惠茹命不好吧。”
　　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是却依旧那么浑厚。
　　“也不是没有办法，幸好扎木兰那个小野种长得和惠茹有几分相似，不如。。。”
　　“你想要偷梁换柱？！那可不行！兰儿怎么说也是我的亲身骨肉！”
　　父亲的声音也突然响了，但不久却又被福晋的声音盖过。
　　“你还好意思提？！当初不是我阿玛帮你，你能有今天吗？！现在你居然想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换那个野种？！”
　　“不行！这个事情不行！”
　　扎木兰听得见阿玛起身的声音，她把耳朵更靠近卧室的门帘，却感觉到一阵风掀起了帘子，抬头，却是一脸惊愕的父亲。
　　“阿玛。。。”
　　“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去饭厅，福晋身体不好，你别在这瞎闹！”
　　父亲说完就又走回了卧室，他头也不回，就看不到扎木兰眼里的泪水。其实她听不明白父亲和福晋的对话，她只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笨，又惹他们生气了。是不是有办法可以做好一点，就好那么一点点，让父亲的双眉不要皱得那么紧。

　　扎木兰拿着一对筷子在饭厅一直坐到天缓缓亮起来，一双手冻得通。，管家说这么大一间屋子就她一个人，烧碳实在用不着，他给了扎木兰一块布帕子，让她好把手包起来，却又不让她关上饭厅的帘子，说是要随时瞧着父亲和福晋什么时候来，好做准备。直到扎木兰冷得用手去够脚的时候才看见父亲踏进饭厅来。
　　他走过来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只是告诉扎木兰：
　　“兰儿，咱们今天进宫去看你惠茹姐。”
　　然后他看见扎木兰被冻红的小手，把上面薄的遮不住风的布帕子扔到一边，用他的大手握住那双受冻的小手，然后说：“兰儿，你冷吗？”
　　扎木兰轻轻地摇摇头，随后她感觉父亲在自己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我去叫福晋给你拿一件厚一点的袄子。”

　　雪，随着风慢慢飘下来。这是扎木兰第一次踏进这座深红色的城堡，她跟在父亲身后埋着头，眼睛也不敢乱看，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数着眼前飘落的雪，它们和她一样，找不到着落。
　　惠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大大的眼睛里多了些忧愁，她看见走过来的父亲便赖在他怀里不停地哭。父亲轻抚着她的背，告诉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他让两个女孩子交换了衣服，扎木兰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穿上姐姐的衣服，她还沉浸在欢喜之中便听到父亲对自己说：“兰儿，你在姐姐房里先等一下，我和惠茹出去办点事情，等会回家的时候来叫你。”
　　“恩。”扎木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一定不会很久的，她想，不用过多久姐姐、父亲、福晋和她就可以再一次团聚了，离家的时候她看到福晋在让下人准备团圆宴，等回家后就可以尝到了吧。
　　她坐在姐姐的榻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想，雪快点停吧，等到雪停了，天空便可以放晴。

　　可是一直坐到天黑了，窗外的风呼呼地刮了，父亲也没有在回来。气温慢慢降了下来，又到了没有碳就没办法熬过去的时辰，可是窗外却是静悄悄的，在这个皇帝病危身边使唤奴才都不够的时刻，更别说小小的答应房了。这屋子静得好像听得见屋外雪花落地的声音，扎木兰想到自己走前在屋子里加的碳，又把身体往里缩了缩。

　　“阿玛。兰儿冷。”

　　“铃铃铃。。。”
　　张彦斐一手按掉枕头旁的闹钟。又是该死的星期一！课堆得像山一样多的星期一！
　　他起身挠了挠头发便听见短信的声音，不用说肯定又是陈雨，自从和她好了之后这个女人就像管儿子一样管自己，改天一定找个时间把她给踢了。扔掉手机，张彦斐迅速穿戴好出了门。
　　破脚踏车还是像昨天一样不给力，换，一定得换！
　　“张彦斐！”
　　不用猜也知道是陈雨，只是面对自己女友的呼唤，张彦斐头也不回了加快了速度，一溜烟跑了。
　　“张彦斐！你个死人！”
　　陈雨气得在后面直跺脚，亏自己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了，他却好，看都不看，还跑了。身后的几个女生发出了微小的笑声，陈雨转过头去直瞪他们两眼。要说张彦斐，她自己也奇怪，不是不知道他是花心大少，但是交往前他对自己的细心体贴让陈雨觉得也许她是特别的，但是现在才反映过来，原来她和其他那么被张彦斐抛弃了的女生一样，只是他打发时间的玩具。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陈雨打开短信，却发现竟是多久不见的陈楠。
　　“发现异象。多留意。”

　　张彦斐正在趴在课桌上发呆，教室里突然静了下来，班主任踏上讲台开始讲话：
　　“同学们，这学期咱们就高三了，大家一定要再接再厉。下面欢迎我们班的新同学。”
　　不是吧，都高三了还转校，真是有够闲的。正想着，张彦斐便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孩走进教室来，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在最后一排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她静静地站在讲台上没有说一个字，但她大大的眼睛却像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你。她的皮肤白的就像晶莹的玉石，头发却黑得石砚上的香墨。张彦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但不久又打起了坏主意，等甩掉陈雨后，说不定可以和这个女生玩玩儿。
　　正在张彦斐打如意算盘的时候，女孩拿过讲桌上的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上两个字——林兰。
　　原来她叫林兰啊，怪不得有一股兰花的味道。
　　“好了，林兰同学，你暂时坐到中间的最后一排的空座上去吧。”
　　张彦斐睁大了眼睛，中间最后一排？！不就是我旁边么？哈哈！把美女安排在老子旁边？！
　　于是等林兰坐下后，他就花了第一节课的时间来观察她，第二节课的时间来想怎么和她搭讪，搞了大半个上午，他终于按捺不住转过身去对林兰说了一句话：
　　“你叫什么来着？”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不停地责备自己以前都是假老练，现在真要上阵钓美女了却说出这么白痴的话。就在他正悔着的时候，却听见林兰悠悠的声音：
　　“林兰。兰花的兰。”
　　张彦斐惊讶地转过头去，却刚好和林兰对望。她的眼睛正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清澈透明。然后他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
　　“哦。哦。。”

　　下午放学的时候张彦斐正在脚踏车上谋划着明天，却看见陈雨迎面走来。
　　“阿雨。一起走？”
　　“哼。你今天不是见我就跑吗？”
　　“没，我当时尿急嘛。行了，别气了行不？请你吃饭？”
　　“下次就不原谅你了！”
　　“好了好了，上座吧。”
　　陈雨扭扭捏捏地上了后座，还一把揽过张彦斐的腰，弄得张彦斐一阵鸡皮疙瘩。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娇妻了。

　　太阳缓缓地沉到世界的另外一边。房顶有一个长头发的身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张彦斐，直到他和陈雨离开。
　　一个黑影突然降落在她身边，走近看竟是一个美丽的少年。
　　“兰儿，你确定要这么做？”
　　“当然，等了这么久还不就为那么一天吗。”
　　少年走过来一把抱住她，他头买在她的长发里。
　　“我知道你心中的恨，但是希望它不会占据你心里面太多的位置。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帮你的，知道吗？”
　　“是的。小九。我要把他上辈子给我的统统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