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匠》琪宝宝

11、第十一章

　　南北村离富来镇只半个时辰的路程，乡间田埂上的路曲曲折折，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远远看到萧澜不伦不类的扛把椅子一路慢慢悠悠而来，倒还有人打个招呼了。
　　萧澜也唇角挂笑，大婶大叔的叫个欢畅，走过堰塘，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自家倾颓的院子外，小家伙一手拉着竹篱笆门，伸着脑袋往外瞧。等到那抹湖绿色的衣衫飘飘袅袅出现在村口的转角，他又小脑袋一缩，立马钻进院子里去了。
　　萧澜觉着有几分好笑，便掂了掂手中的椅子包裹，放开步子往家里走去。
　　推开门，又见小新郎慢慢从房里挪了出来，飞快抬头看了萧澜一眼，又马上低了脑袋，给萧澜恭恭敬敬的鞠了好大一躬。
　　看着他头顶的小小发旋猛往下扎，萧澜有些头晕，在他还没弯下去前就拦住了。
　　“家里不兴这个，”行妻礼也不是这么个行法。看见桌上已摆好了晚饭，萧澜把肩上扛的椅子稳稳的摆在了桌旁，“你坐这个，”萧澜指了指这把新椅子，想了想，又把两把椅子从对面而居摆成了相邻的模样。
　　小新郎乖乖点了点头，晶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随即又钻进了厨房，端来了饭菜。一天的时间，他已经把厨房摸的很清楚了。
　　小新郎把菜摆放好，又给萧澜盛了满满的一碗清粥，把缺了口的碗沿小小的转了个身，让没缺口的那面对着萧澜，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小小的捧在手心，一口一口如品佳肴般的喝着。
　　热热的小米粥，这是他梦里才有的味道，破旧陶碗里的小米粥被煮得颗颗米粒裂开，融进水中成了汁，抿进口中，稻谷的香甜立刻从喉间流入四肢百骸，甜得人心都是暖的。
　　萧澜看见了他的小动作，手指不动声色的在有些粗糙的碗沿摩挲了一遍，随即敛下了眼神，也将那碗小小的捧在手心，轻轻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让萧澜的唇在碗边流连，一口连着一口。
　　房子里静静的，萧澜吃饭随意中透着优雅与贵气，小人儿却是怯怯的不敢吃饭出声，尽量把自己当隐形人，于是整个房子都是安静的 ，随着太阳落山，房子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慢慢吃着饭，也没人去点灯，房子外昆虫显得分外活跃，吱吱叽叽的叫个不停。
　　在乡里，点油灯点蜡烛都是件极为奢侈的事，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晚上起夜什么的，也都是摸黑去 。萧澜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吃过饭后，小人儿利落的收拾了碗筷，萧澜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还不至于对身边的人这般殷勤，当然，她也确实是不会做这些，可以想见，家里这么多碗都破破烂烂，也是事出有因的了。
　　萧澜正要去厨房煮热水，便看到小新郎抱着一个明显与他身材不符的大木盆子进房门来，盆子里冒着蒸蒸热气，盆沿上还搭着一块布巾，他双手抱着盆子，还得用小肚子挺着另一边，小心地抵开了房门进来，然后依旧低着头将木盆放到床边，弯腰放盆的时候几乎随着盆子的重量载倒下去，萧澜一个错步，一手稳稳的托了木盆，一手扶好了那空荡的大红嫁衣下纤细的腰肢。
　　小新郎脸一红，头低得更低了，小小脑袋几乎要扎进胸口，身子也僵在萧澜怀里不敢稍动。
　　萧澜将他揽在怀里，看他小小的，如同孩子一般，又鸵鸟一般想把自己埋了，刚刚的那点小意外带来的不悦，也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她低头凑近小小的人儿，反而感到了一丝青草的自然香味从怀中淡淡弥漫，不甜不腻，让人感到分外的舒服。
　　萧澜便有些不想放手了，也不管小新郎脸红得要爆开，自顾自的揽着他，一手放下木盆，一手将他带到床边。
　　“替我擦背？”萧澜也不知道后续应如何发展，在床上她从来只做，不调情。
　　小新郎却猛的睁大了眼看着萧澜，枯瘦的脸颊将那双不大的眼睛突显得格外的水润黑亮。
　　怎么，怎么可以......小人儿脑中翻江倒海，但是，他前两日......小人儿突然想起了新婚之夜，自己被妻主......好，好丢脸啊......
　　小新郎有些可怜兮兮的抬头望着萧澜，想不通，这么好的妻主......她好像在欺负自己......
　　思绪只转了半圈，小新郎还是怕水冷了，乖乖去给她拧布巾，水温烫烫的，熏得小新郎脸颊水润泛红，也熏得他心如擂鼓，几欲跳出。
　　这，也让萧澜的心，有了几分醉然......
　　小新郎打开布巾，一起身，萧澜袒露上身的模样便猛然跃进了黑亮的眸中，“呀——”小家伙惊的猛退一步，心跳剧烈蹦跶，喉间也惊喘的发出了声音，嘶哑是声音裂开了安静的空间，也让萧澜解衣服的手一顿。
　　小新郎羞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不肯放开，手的缝隙还紧紧夹着温热的布巾。
　　萧澜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得有几分暗沉，但听见小人儿的叫声，看着他捂着眼、瘪着嘴有几分想哭的样子，萧澜又叹了口气，不急一时，她告诉自己。虽然一开始成婚也有几分想解决生理需要的意思，但夫妻之间，应该不止如此而已，至少在萧澜心里，这种相伴一生的关系，远比□□的欢愉来的神圣，既然有了这么个人，那么她没有体验过的东西都得要体会到。
　　萧澜觉得，有些事，开始有必要让他知道了。萧澜整个人开始从慵懒变得凝重，周围的空气，也似乎随之发生变化，而小新郎却还沉在羞恼中，不能自拔。
　　“别怕，夫妻之间，本是极为平常的。”萧澜从床上站起，拉过小家伙，小家伙有几分暗暗的反抗，却还是抵不过萧澜一手的力气。
　　“你要习惯。”萧澜把小新郎的手从他眼睛上扒下来，将布巾放进他小小的手中。
　　等了很长时间，萧澜才说，“要习惯你的生命中，从此有我。”萧澜的声音低沉悠扬，声线的曲调低低在小小的空间蔓延，婉转绵长如同洞箫。
　　听着这般语言，小新郎放淡了刚刚的羞恼，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萧澜，眼前的人微微低头，俊美的面容就放大在自己眼前，从她菲薄的唇中吐出了这样美的声音，而她深潭般的眼中，映着的是两个小小的自己。
　　“习惯你的生命中，从此有我。”她这么说。
　　可以吗？小人儿眼中露出茫然，他习惯了被打被骂，习惯了别人轻蔑嘲笑的眼神，习惯了吃那种粗糙的食物，习惯了家中漏雨的偏棚，习惯了每天用劳作和顺从麻痹自己，他还能不能习惯生命中再有个她？
　　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看着萧澜，眸光却在一点点变得黯淡，就如指引方向的灯塔，在萧澜看得见目的地的前方骤然熄灭。
　　萧澜不禁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将头更加凑近他，深沉的眼眸一错不错，“看着我，”她托起他的下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只要看着我就好。我想一心一意的待你，更想从你那里拿到更多我想要的，世上将没有什么人会比你我更加亲密，”她将他耳边垂下的发丝拂过耳后。
　　“你要乖乖的。”她说，眼中闪着一丝决绝的光芒，极为黯淡，却是无法忽略。
　　萧澜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与人相处，她惊惧，她惶恐，她也不知所措，所以她们两人自新婚之夜开始，彼此的动作神情都有些不协调，但，这不是她要的，她肯全心付出一次，就要得到绝对的回报！
　　他的恐惧，他的不安，他的心不在焉，她都看在眼里，她迫不及待的要他正视她的存在，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叫真正的正视了她的存在。
　　小新郎看着她的头渐渐靠近，心却还是一片茫然，他的心还在家里那个偏棚子里，他顺从、纯真，却也渐渐忽略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他又有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办法给她呢？
　　可是，听着耳边她低沉的嗓音，他竟第一次感到有了点委屈，不知为什么而委屈，但就是不太服气，不太舒服的感觉，他想闭上眼，因为她慑人的目光看得他觉得自己赤裸裸，他想退出她气息的范围，因为她的呼吸暖暖的，开始让他觉得除了她的怀抱，四周都是一片冰冷。
　　心，开始乱了。
　　萧澜从在河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有双会说话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清楚的反应着他的点点思绪，可是此刻，他的眼内流淌的暗波却让她心疼了，是的，她心疼了，胸口有些发堵，心里如同痉挛了般地蜷缩，这，就是心疼了吧。
　　萧澜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心房的位置，说不出任何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余下备好的说辞也再也说不出口，就让他听着她的心跳吧......咚——咚——咚，看是否能区分出他带动了她心里的哪一处——这种连她自己都还未弄清的感觉啊......
　　小人儿靠在萧澜怀里，感受到她有力的臂膀环过自己的肩膀、自己的腰，他是被她如此保护而又具有占有性的圈住，在这里，安全的让他想睡一觉，温暖的让他想落泪......
　　今后,习惯有她存在的生命......可以吧？
　　他闭上眼睛，渐渐伸出手，环住了萧澜结实有力的腰。
　　萧澜微微勾起了唇角，将他揽的更紧，眼中的深沉，也渐渐淡去......
　　不要后悔，幸福或是毁灭，我们只有这两条路走......这句话在萧澜心中徘徊，不知是否通过她心跳的频率，传到了他的耳中。
　　等到小人儿心情终于沉淀了下来，抬起头来，迎接萧澜的，是更为清澈明朗的眼神，黑亮的眸子银光闪烁，耀人心扉。
　　萧澜极为满意。
　　结果......问题就是.......等两人都打开了感情防线之后，那木盆里的水也冷了，而小新郎，也再次惊得跳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发觉自己靠着的竟是一个赤裸裸的胸膛！而他刚刚，还在那柔软的丰满上舒服的蹭了好几下！
　　晴天霹雳！
　　萧澜却闷闷的笑，用冷水利落的洗了上身和脚，又翻出了昨天的包裹，该给他上药了......
　　晚上萧澜听到了身旁人起身的动作，等他轻轻开了房门走远后，也不动声色的跟了出来。这倒不是心里有什么警觉，只是，她家的茅厕......已经颤巍到随时能倒了，今天花了这般大的力气才有所收获，她容不得一丁点的意外。
　　出来门，却见她的小新郎坐在屋檐下的泥巴台阶上，怀里抱着新嫁衣，小手在上面细细的摩挲，眼神却直直望向散发莹润光芒、笼罩整个小院的月亮，月光洒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让他孤单无助的神情显出几分依恋。只见他嘴唇轻动，萧澜辨认，依稀是，
　　“爹爹——爹爹......”
　　无声的语言，一点点渗到心里。

作者有话说

　　萧澜是霸道的，她的感情不是不求回报，她沉沦，就必须拉着别人一起，要么幸福，要么毁灭。。。
都是固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