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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治疗师住处的访客 ...

  •    戈德里克山谷的战斗报道一周之后出现在《预言家日报》上。我不想看报,所以只是在那天清晨听到爱德莱德在早餐桌上念报纸的声音。

      “虽然发生了难以避免的意外,但可敬的法律执行司成员仍然不屈不挠,顶住巨大的压力,以五人伤亡的沉重代价英勇捍卫了戈德里克山谷的自由与和平……”

      我挑了一块面包,爱德莱德翻过一页,继续念道。

      “一些流言试图污蔑我们勇敢无畏的保护者,泄密调查仍在继续,但法律执行司发言人奥斯维德——”她顿了顿,恶心似的皱起鼻子,“声称尽管令人遗憾,但他不得不站出来抨击此事。他呼吁人们记得真正的流血牺牲者,而不是躲在流言蜚语之后,试图离心我们和我们的英雄的居心叵测之人。”

      阿尔瑟雅切了一块布丁,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倒是很会说话。”

      “话谁都会说,”爱德莱德冷笑着把报纸放到一边,“有没有那颗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和阿尔瑟雅谁也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她又顾自说道:“黑巫师召唤守护神会被蛆虫吞噬的,”她扭头看向窗台上的一盆玫瑰花,低声念道,“蛆虫!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所有人在跟别人说话前来一句呼神护卫?”

      “因为有些人并不认为他们行的是恶事,我的小白玫瑰。”阿尔瑟雅平静地说,我一直看着瓷杯里的茶和漂浮的茶叶,想到了乌姆里奇,“比如那位狡猾的沙菲克先生,我就听说他的守护神居然是漂亮的云雀。”她微微一笑,“他可一点没有那些小鸟好杀。”

      爱德莱德没有说话,但我感到她低下了头,呢喃了什么,似乎是“不”、“不用你……”的否定,语调虽轻,但语气似乎不容拒绝。阿尔瑟雅用手帕擦干净嘴边的残渣,挥动魔杖,将空餐盘飞入厨房的水槽。

      我也差不多喝完了那杯早茶,端着茶杯起身。早晨的光芒从玫瑰花的花瓣间漏进来,照得整个小餐室亮堂堂的。

      厨房里,水槽已经自动放满了水。我把茶杯和餐盘放进去,阿尔瑟雅就像往常一样开口了:“告诉卢平,他身体本来就异于常人的虚弱,我不可能给他用猛药,何况后天就是满月……”

      她一边挥舞着魔杖处理家务,一边流畅地布置着任务,“第一温室的流液草和香锦葵都需要摘了,生骨灵、白鲜香精和补血剂都快要见底了,对你来说一上午就能完成吧?很好,下午我们得把德达洛·迪歌的肠子掏出来施解咒,不然那个恶咒会把他整个人从内部绞死的……”

      我点着头,一边在心里复述她的要求一边走了出去;刚走到餐室门口,却撞上了爱德莱德。她正扒在一扇过道的小窗边眯着眼睛,仿佛窥探什么,注意到我,先是一怔,然后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啊,雷思丽!”她低声说,“现在想想,你在我家都住了一周了,而我母亲把你用得像只小精灵!”她看着我的手,在注意到那些茧子、咬痕和液体灼伤的痕迹时皱起眉,“太过分啦,妈妈自己做这些也完全没问题,她从来不让我做——我现在连凤凰社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因为你不是凤凰社成员,而且你妈妈希望你安全。”我对她笑了笑。爱德莱德的眉头舒展开来,但旋即又皱得更深了。

      “那你也不会受这种低级的伤,可别告诉我你想用忙碌和伤疤忘了什么东西?”我的手僵了一下,爱德莱德扬起胜利的微笑,“那么会劝我,自己却只能一个人憋着?没有这种道理。”她安抚似的捏了捏我的手,“塞西尔今天会加班,晚饭后陪我到花园走走吧。”

      我顿了顿,心中却泛起一点好笑。“你妈妈都没把我劝回头。”我轻声说,但是握了握她的手,表达我并不想伤害她的感情。

      “谁说我要劝你了?”爱德莱德挑起眉毛,“可别忘了我的前男友是头号食死徒。我可以听你聊聊……”她放轻嗓音,“你还喜欢他,是吧?凤凰社没人能跟你聊这个,对不对?”

      我别过脸。她把这当作了自己的胜利,抱了我一下,轻巧地转过身,又扒到了小窗边。

      那是一个能看到门廊和透过门廊的窗看到外面花园的地方。我在加快的心跳中本想直接离开,却看见她露出打量的神色。

      我不可能回去平心静气地处理流液草茎叶了,除非能找到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我几步走过去,探过头:“在看什么?”

      她没有太意外:“我唯二认识的凤凰社成员。”她转过头,声调奇怪地尖细起来,“噢,迟到的三四年级开始了……”

      “什么意思?”我从她给我让开的位置看出去,却只见到了百无聊赖站在门廊上的詹姆和小天狼星。两个人一人拿着报纸,一人抬头看着太阳,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大概是给卢平的。

      “躲在角落看魁地奇球星和全校最受女孩欢迎的男巫啊。”爱德莱德说,“普尔老这么干。”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外面的两个男巫一眼,心中无可奈何多过烦恼,“一个结了婚,一个脑子里只有那个结婚的男巫,噢,可能还多一个躺在你家楼上的男巫?”

      爱德莱德像没忍住般捂住嘴:“我说我们像那些三四年级的小女巫,又没说我喜欢他们!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一周来得有点太频繁了——我都快记住他们了!”

      “是吗?”我不由得问,“那你现在是不喜欢任何人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投来,茫然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她轻轻笑了笑。

      “这重要吗?”她抱着手臂,有些自嘲和讥笑的意味。阳光透过窗洒在她脸上。

      *

      卢平在戈德里克山谷受的伤并不重,但因为斯内普的毒药和狼毒的后遗症,他往往要花比其他人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调养身体。其他同期都已经重新投身战斗了,他还是只能在床上,每天经手一些信件和情报。

      我每次把补血剂放在他床头,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时,心里总还是会涌上一股苦味:如果我没有去影响斯内普……

      放下药瓶的闷响似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我正准备走时,身后却传来了温和的声音。卢平放下手里的报纸,神情友好。他手边还堆着不少像是麻瓜碟片、磁带和杂志之类的东西。

      “怎么了?”我说。

      他的床位靠近窗边。出于爱德莱德的爱好,这座房子几乎每扇窗都能看到鲜花。每天早上,它们在魔法的影响下开花,各色花瓣吐露出浅黄的花蕊;阿尔瑟雅向来不喜欢浪费力气,但并不反对这个。她说,她的女儿比她更明白,有些东西比魔药对病人更有用。

      卢平窗前那一株花的几片叶子扭成了一个又像笑脸又像鬼脸的东西,还有几片,又像鹿角、又像毛茸茸的尾巴;卢平的目光顺着我看过去,回头时呵呵笑着。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他笑眯眯地从枕头边的碟片堆里拿出一本书递过来,我疑惑地接过,发现是一本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集。书还相当新,散发着一股油墨香味。

      见到我的表情,卢平愣了愣,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大脚板让我带给你的。”

      “他给我带这个——噢、哦。”我突然想起那个邓布利多家花园树下的下午。小天狼星还真去伦敦给我带了本……呃,“没毒的消遣”?

      虽然我也不是不喜欢诗集,而且小天狼星的确“请了客”,但这种被人塞了本仿佛告诉你“这没有毒”的书的感觉还是很怪啊。我收好书,讷讷地说:“谢谢——帮我带给他,好吗?”

      “没问题。”卢平轻松地说,拿起了报纸。我转身之前,他又说道:“不过,希望你不介意我看了里面的一些内容。”

      “噢,没关系?书就是给人看的。”我说。

      卢平目光转向那枝窗前绽放的洁白花朵,又垂下眼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玩还是让人高兴的事情,抿起了嘴唇。

      “写得很好。”他回头对我说,虽然手还带着报纸一起发抖,脸色却非常平静,“‘希望,是一只带有羽毛的东西……在风中能听到它唱的最为甜蜜;只有强劲的风暴会阻止它的足迹,迫使这只小鸟暂时静寂;而它曾经给过多少人带去了暖意。’”

      他轻声念完这节选段,摇摇头,埋进报纸之前又对我一笑,“抱歉,打扰你了,祝你今天顺利。”

      ……勇敢、坚毅的格兰芬多。

      我不知道爱德莱德是从哪里得到我收到一本书,还是小天狼星给的的消息的,反正在我跟她去散步之前,她非要我把那本书拿来,不然她到时候就只用“你说得对”回答我。我沉默地看着她,转身就自己往花园走,接着就被她讨好一样地拉住了袖子。

      “好吧!对不起——”她说,可怜似的眨眨眼睛,“可你要知道,男人给女人送书可是很经典的桥段!我敢说里面没准会夹着一张抄了情诗的纸条呢!”

      “所有喜欢诗歌的小说女主角还都会从她们父亲或者哪个亲戚那里收到一本又一本的书呢。”我忍着不把那股嘲讽意味说得太明显,“那确实是经典桥段。”

      爱德莱德挑起眉毛:“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死板!”

      她看上去要永远不理我了;然而,当我们在那丛她父亲种的所谓“金鸟花”(一个狂热魁地奇爱好者草药学家培养出来花苞长得颇像金色飞贼的花)间走过时,她一甩手把那本诗集合上了。

      “好无聊的家伙!”她毫不留情地说,“选的诗集连首情诗都没有。”

      “都跟你说了……”这男的心里只有他的好兄弟。我收回那本书,颇为无话可说地看着书名:《奔逃、自由与力量:狄金森的生命之诗》——我怀疑小天狼星看到它的那一刻都在书店打了个响指(并且像美国老爷爷一样做出了“I want you”的手势)。爱德莱德哼了句轻快的小调,把这个“不浪漫的家伙”扔到夜色里面了。

      今天天气很好,月亮悬在夜空之中,周围麻瓜街道的路灯被屏蔽了,只有屋里的暖色灯光,和月光融在一起,浇在一丛丛花草之上。

      爱德莱德家的花园并不大,还有好大一块种了毒花和草药,但这些鲜花里的小路以一种巧妙的方式绕来绕去,仿佛怎么也走不完。

      “我还挺喜欢那个人的。”过了一会,她说,对我一笑,“真心话。毕竟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真的有人想方设法支使小精灵、找别人,就为了跟某个小姐通信呢。”

      我没有说话,她继续用清亮的声音说下去。

      “我说这个,你不要尴尬吧?我小时候还想过那位头号食死徒先生为我做这么一出呢,而且最后他忍不了了,干脆半夜爬上我家的阳台。我都想过,只要听到一声呼唤,就真的和他走。嗯,我那时还很蠢呢,不过现在我觉得也很浪漫——不是说那个家伙,是说和爱人逃走。 ”她发出轻轻的某种声音,我没听清,“‘带我走吧!’赛琳娜喊道……”

      “‘我爱你,我愿意和你永不分离。’”我低声补上了故事里的另一句台词。爱德莱德转向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光彩。

      “我觉得他非常爱你。”过了一会,她说,“你显然也很喜欢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她叹了口气,“你和我不一样。我不喜欢‘他’,而我父亲为他们进了阿兹卡班,我母亲说他们都是一群残忍的傻瓜。你呢?就算你想和凤凰社站在一起,也可以和他在一起啊?我是说,我妈妈说,到处都是间谍呢。你为什么不走呢?”她点了点下巴,“我记得当时的报道还说有两个差点被烧死的人,那个就是他做的吧?他明明是想着你的吧?”她说,“如果是我,我就会走的,因为爱是让人开心的,而我们彼此相爱。”

      我停下脚步——因为我突然非常疲惫,没有任何力气再往前走一步了。一种羞愧之情涌了上来。我感到痛苦。

      “是。”我不得不紧紧扶住旁边的树,“……我非常爱他。我们之中没有阻碍。”

      爱德莱德不说话了,她有些惊讶地沉默着。她走过来扶住我,坐到她变出来的长椅上。

      “但正因如此,我不能跟他走。”我轻声说,“我的家里人不会有一个劝我,没有一个人会在那时拉住我。要是跟他走了,我从此不会再想任何凤凰社的事情,就算不去杀人,你现在也不会得到我的任何消息;而他会觉得我已经说了我愿意……”我把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我会更不能够在那之后伤害他,更不会有力量……拒绝他。所以、你大概会看到我去杀人吧?”

      “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是这样,不管如何,我不可能彻底放弃我所受过的教育、原则、我认可的和人世应该有的规则和底线,不管……我有多么……”想要他,我没法说出口,“我会疯的,但那时我再也不能离开他了,他会是我唯一的希望和全部的力量。如果他不再爱我,抛弃我,我会死的,不管是自杀还是活不下去,我会死的,就像被从墙上扯下来的一棵藤;或者他还能爱我,那么迎接他的也不再会是我的拥抱,我的温存。也许,我会恶毒地辱骂他,用我有的最不堪的语言,我会想报复他,抓烂他的脸、掐断他的脖子,因为我不可能不恨他让我变成这样,疯狂之中我不可能忍受这一切;哪天从那种疯病里醒来,我会发现我把他杀了。”我指了指我的心口,终于能说出去这些话,心既放开,却好像又被什么紧紧缠上,“可我还是爱他的。那时我也会死。打碎我一半的心,我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但那时我全部的心都在他身上了,不管是什么,没有全部的心,我还能活下去吗?我要他活着,我也要我活着……”

      一阵风吹过了树梢,我捏紧衣角,感觉脖颈后的伤又疼起来了。爱德莱德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可你那么爱他。”她说,“你在凤凰社了呀,而我愿意再给你送很多信。真的——只要你愿意。”

      我在眼角的眼泪出去之前伸手擦掉了。

      “……而他还骗过我啊,我的爱是错的啊……”我几乎没法发出多大的声音,“……我不能再见他,我会没法控制自己的,就像明知道水也许有毒却还去喝一样……”

      “那就像我一样?”她握着我的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忘了他?”

      “忘?我爱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成绩优异……我说不……唉。”

      一片树叶从树梢落了下来,秋天开始落叶,树枝逐渐从盛夏的繁茂变成了萧条的光裸。它们落在了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有些开裂的痕迹,但终究还是一块石头。

      爱德莱德沉默了。我们一起在长椅上坐了一会,月光、灯光,从树上流淌下来,英国的秋夜有些冰凉地化下来。麻瓜的街道上传来一些人声,仿佛麻瓜青少年们晚归回家。

      突然的,她哼起一首歌:

      亲爱的,爱我不是一件伤心事

      橙花、金冠和洁白的纱裙

      梨木和苹果木的魔杖尖交缠在一起

      所有的魔法都在为此祝福

      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我没听过这首歌,大概是巫师家庭口口相传的那种歌吧;莱斯特兰奇家当然不会有人唱的。爱德莱德蹙着眉,仿佛陷入了某种思考,在那张变形出的椅子震了一下时,她猛然回过神来。

      “爱真的会让人难过啊。”她叹了口气,神情郁郁,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我才不要自己哭呢……”她又看了我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局促起来,“啊、抱歉。”

      我勉强笑了笑,跟她一起站起来,准备回屋。我们走出了爱德莱德那片小花园,却在迈上台阶之前听到封闭的花园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麻瓜诗集?我不怎么读诗,不过,要说的话,我倒是记得一些句子……”

      是塞西尔的声音。我不由得看了爱德莱德一眼,她显然也没想到,眼睛在望到那边去时讶异地睁大了。

      “你都能记得,看来确实很精彩?”小天狼星调侃般的声音响起来。

      塞西尔尴尬地笑了两声。

      “也许吧,我不懂诗。”他说,“呃,那句子是这样的……”

      他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

      爱即生命

      生命有多少种欢乐、痛苦和变幻

      爱便也承载多少种欢笑、眼泪和轮转。

      接受我的眼泪,

      正如接受我的爱,我生命的常态。

      “呃……还有、还有……”塞西尔磕磕巴巴地说,“我不记得了……”

      跟他说话的人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塞西尔想起来;不过,过了一会,他应该觉得他不可能想起来什么了,黑夜里就响起另一个声音。

      “怎么又是情诗……好吧,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塞西尔顿了一下,我听到表链碰撞金属盘的声音。

      “三分钟。”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我还有两百多份文件要看。”

      “他真无聊。”

      爱德莱德在我身边低声说道。她撑住了我的肩膀,但我回过头时,她已经不见了,楼上传来她匆匆走过楼梯回房间的声音;当我处理完第二温室那些只在晚上开放的草药、准备回我的房间时,小天狼星正从楼上卢平的病房下来。看到我,他随手撩开额前的一缕头发,眨眨眼,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治疗师住处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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