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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牢不可破的誓言(上) ...

  •   “慢着。”我拦在茫然的爱德莱德前面;我有一个极其糟糕的猜测。

      尤金纳德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回头过来,仍然在笑:“怎么了?”

      “这恐怕不是个正式的邀请,何况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我语速飞快,“很不高兴见到你,我们这就走了。”

      我拉起爱德莱德就走。她没反应过来般跟我走动几步,但下一秒,她猛地回头,我也不得不停下拔魔杖的动作,看向刚刚说话的沙菲克。

      “你说什么?”她问。

      “我说——‘我知道你急需一笔钱’。”他说着做了个手势,“来吧,我们上来谈……小莱,”他显然意有所指,“你真的不来吗?”

      我还没有答话,爱德莱德已经飞奔过去;尤金纳德让开道路,指了个楼上的房间,她迟疑不到半秒,我就只能听到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尤金纳德倚在楼梯栏杆上,显然是在等我;我捏紧袖口的魔杖,走了过去。他随即走上楼梯,我跟在他后面上楼。

      走过转角时,我看了一眼下面的其他巫师,都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但时不时有几个人的目光顺着上升的烟雾转来。

      “这都是你的人?”我几步追上他,他正看着手上的一把钥匙,“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我们会在霍格莫德?”

      “不是。”他感到好笑似的抬头看着我,“我只是请他们喝了点酒,交了点‘酒朋友’,毕竟你要是真的不来,我也没办法……嗯,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们在霍格莫德……”我们走到了走廊尽头,他推开一扇门,把钥匙放进口袋,“其实我只知道小诺特会来啦。”

      尤金纳德和我甫一进门,爱德莱德就从一张方桌边站起来,一只手捂在胸口,神情急切地看着他。

      “沙菲克——沙菲克先生。”她谨慎地加上了那个称呼,“您刚刚说的事情……”

      尤金纳德伸手示意她别说话,让我和她都分别坐到桌子的不同侧,自己则坐到了爱德莱德对面。这张桌子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味,中间却摆着金色的精致烛台,洁白的蜡烛两边放着两个空的金杯,除此之外,就是一叠羊皮纸、一堆信,尤金纳德看了看它们,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盒,放在金杯和烛台中间。

      做完这件事,他抬起头,对爱德莱德露出一个微笑。

      “没关系,你不想那么叫我就不那么叫,毕竟你之前被欺负的时候是不是挺恨我的?”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在她似乎勉强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时伸手让她打住,“不用,不用,我们还是来看看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那些羊皮纸,爱德莱德面露困惑,但还是拿了起来。我所坐的位置在他们之间,可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表格、数字之类的东西……

      她抽了一口气,捏紧了那些羊皮纸。

      “这是——这是我家商店的财务情况——你是哪来的?”她不等沙菲克说话就打断了自己,“不!不、没关系——没关系!既然这样的话,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需要钱、你一定知道我需要多少,你比我还清楚,是不是?”

      她紧紧盯着尤金纳德,目光闪烁如星。但尤金纳德只是点点头。

      “不错。你母亲名下有三家位于不同地方的草药商铺,在你父亲因为谋害我家人进了阿兹卡班之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但你母亲积蕴深厚,在草药界的名望很高,你们家仍然还坚持得下去。”他说,语气并不因为提到自己家的惨案而发生变化,“不过,大概一周之前,在卡明斯特郊外,一场不幸的灾祸发生了。一场袭击、一次爆炸,一次爆炸引起的山崩,你们不仅失去了那位为你们家工作了三十年的运货人,还有几乎寄托了你们这季度所有希望的货物。

      “我听说了,你们不仅付不起给他家人的赔偿金,甚至就连自己所贷的款项也到了拖延得不能再拖延的地步。所以,可以这么说,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他拖长了语调,“特里坡利斯、西印度群岛、墨西哥和英国,全部船沉,血本无归。*”

      爱德莱德有一瞬间露出迷茫的神情:她听不懂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但就在她想支起身子的时候,尤金纳德又点了点桌上那堆信件:“现在看这个。”

      她把那堆信拿了过去,但刚拆开第一封信、看到一半,就尖声叫道:“他怎么敢——”

      “是的,是的,小姐。他当然敢。”尤金纳德说,“他手里有几张你母亲亲自签署的期票,款项差不多是他曾经全部资产的一半,现在你们出了这种事,他当然要担心自己的加隆能不能收回来。诅咒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你母亲也是位法力强大的女巫,想必不会在意一位对角巷商人的诅咒——可这么一来,你母亲原本尽全力维持的反黑巫师形象恐怕就不得不跌进破灭的结局了:信用一旦破产至此,即使还要做生意,你们也只好去祈求翻倒巷还有一房半屋,而我们都知道,正派巫师是不去那种地方的。

      “即使你们选择尊严而非生存,横亘在你们与自由接受风吹日晒的生活之间的,还有超过十位巫师、一位妖精代表和他们所持有的三万五千二百加隆欠款。如果你们无法执行,即使巫师们宽宏大量,妖精的规则却往往不依照魔法部的法律执行。我们都知道,上一位拒不支付古灵阁巨额账款的巫师留下了什么悬案:法律执行司和妖精联络处共同努力了两个月,最后不得不将他的档案永久记入‘失踪人口名单’;而另外两位拖欠款项的巫师,不论是走到欧洲大陆的哪一处,当地的妖精银行都已经向他们永久关上大门。”尤金纳德点了点桌面,“不过,在此之前,从这些信来看,你们的债主也并没有多少同类相惜的情感。”

      “所以我才需要——”爱德莱德的声音低低的,“我才需要钱,不是吗……?”

      “是啊,我知道,你收拾那点小首饰的样子连你的室友普尔小姐都看不下去了,而驴皮袋商店的店主也没有让你称心如意。”尤金纳德没有管她愕然抬起的头,而是扬起嘴角,交叉起手指,“所以,我来提一个建议。

      “你跟我立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答应我在未来某个时刻,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什么情境,只要我明确让你做什么事,你就做什么。”他点点头,“我就帮你度过难关。”

      爱德莱德的动作停住了;我立刻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时已经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报复?”我厉声道,“你以为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别答应他!这个恶心人的东西不明说,是为了让你抱有希望还是一直活在恐惧里都好,我来告诉你,他要娶你!要一个仇人的女儿、一个奴隶来心安理得地折辱折磨——这就是他的兴趣,别落进他的陷阱!——他要我来只是要见证人定牢不可破咒!”

      尤金纳德没说话,只是看着爱德莱德;我也看了过去,却发现她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平静。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前,似乎轻轻握住了什么。她甚至微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她看看我又看看尤金纳德,“你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就是为了让我答应未来某天嫁给你?甚至不需要现在订婚?”

      “我父亲死了还不久呢,我得遵从我们社会的一般规则。”尤金纳德点点头,笑意更盛,“你愿意?”

      爱德莱德握了一会她胸前口袋里的那个东西,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神色轻蔑,伸出了一只手:“没什么不愿意的。”她看到我的脸色,露出微笑,“多谢你,雷思丽,但你恐怕拿不出三万多加隆。而且,这家伙以后能不能折磨我,还得看他的本事呢。”

      沙菲克笑盈盈地握住她的手;不过,在走过去之前,他把桌上那个摆在金杯和烛台间的小圆盒揣进了口袋。

      他们跪下之前,尤金纳德转过脸来:“怎么?小莱,你看,诺特小姐自己都答应了呢。我说了,这是做好事,我们的友谊契约要求我不能在一般情况下违背你的意愿……你要是真的不做,我只好去下面请一位‘酒朋友’上来,到时候他会不会出去乱说呢?我可保不准,不过我的名声倒无所谓啦。”

      “雷思丽。”爱德莱德心平气和地说,“请过来吧。”

      这已经不由我的意志转移了。不管如何,我的确拿不出三万加隆——既然这样——既然这样。我捏紧魔杖,起身过去,把杖尖点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诺特小姐,就像我刚刚说的,你愿意在未来某个时候,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什么情境,只要我明确说让你做什么事,你就做什么吗?”

      “我愿意。”爱德莱德说,声音清亮,一条耀眼的火舌从我的杖尖喷出来,“那么,作为回报,你应该答应,在期限之前,帮我和我妈妈付清欠款。”

      “我愿意。”

      沙菲克的脸被火焰照得半明半暗,他笑得更深了,好像将要憋不住某件天大的喜事似的。

      火舌缠上他们交握的手,然后消失。我放下魔杖,他们也站了起来,收回双手。爱德莱德站立有些不稳,又抚摸上了胸前口袋里的某个突起,好像下意识寻求支持似的。

      “那么,这就结束了。”她说着就要回过头,“我走了。”

      “不,不要急。”尤金纳德说,取出那个小黑盒,“我要送你一个东西,就当是订婚礼物吧。”

      爱德莱德挑起眉毛,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打开那个盒子——然后,她的神色变了,变得震惊,害怕,以及——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这是——你怎么拿到这个的!”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明明连尸体都没留下来!”

      尤金纳德的声音则充满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意的感觉,他将那个盛着一颗眼球的小圆盒举得更高了些,以让她看得更清。

      “是的,格里菲斯·默里克连尸体都没留下来,和那份大宗货物一起伴随‘食死徒袭击导致的爆炸’失踪——”他喊道,“是啊!他当然不会留下尸体——因为他根本就没死——我亲爱的诺特小姐!

      “这位狼人巫师已经为你们工作三十年了,你母亲当初带着怜悯给了他一份工作,可这份怜悯抵扣了他大部分的工资,让他至今所有的生活也许还不如一只在有钱人家服务的家养小精灵!所以,当我提议借一场在这混乱时局里无人会起疑的意外,拿走足够他富裕生活到死的货物远走高飞的时候,难道这个可怜巴巴又贪得无厌的家伙会拒绝吗?不!他高兴得不得了,简直再没有比这更合他心意的提议了!他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想到这事!

      “但凭他的脑子和勇气怎么能做到这些?试想吧,是谁能用一笔可观的利润让他敢铤而走险?只有我了。是谁给他出主意,让他能完美伪造自己的死亡?当然也只有我会这么做。至于这颗眼球?我安排他逃跑路线的时候,让那位摆渡人给我留下了他的一颗眼球,作为背叛你母亲怜悯的代价,同时,也是让你知道——”他前所未有畅快地大笑起来,好像灵魂终于在一片狂风激荡的荒原上自由舒展、奔跑、呼吸,能够尽情释放某份束缚已久且不容于世的激烈兴趣,“亲爱的诺特小姐,是谁毁了你的生命?是谁致你于如此凄惨境地?你刚刚和谁签了永远的契约?——”

      他没能说完;爱德莱德发出一声尖叫,连魔杖也没拔,朝他扑了过去;霎时,桌椅板凳,烛台蜡烛,两个金杯,全都滚倒一团;沙菲克的笑声和爱德莱德发出的扭曲、愤怒、还有别的什么情绪的声音混在一起,最后化作了沙菲克被扼住脖子而断断续续发出的气音和她低低的、低低的哭泣。

      我冲过去拉起她;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整个人没有力气地瘫在我身上,眼泪簇簇落下来。

      沙菲克站了起来,精神抖擞,无比快乐。他脸上还残留着爱德莱德掐他脖子留下的窒息的红。他的眼睛好像第一次不再和这世界有一道玻璃隔着,闪烁着纯然的、完全的、毫无保留的欢乐。他整理好弄乱的衣袍。

      “如果你要折磨我,或者不想被我折磨的话,就不该遂我的心意呀。”他弯腰看着爱德莱德,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又直起身看向我,“再见啦,小莱,我知道你不想留下来跟我喝一杯。”

      他抽出魔杖挥动一下,桌上的烛台和金杯就全都收了回去:“不过,我始终视你为友,即使你同我的敌人保持友谊,这点也不会变……规则!传统!我们社会延续而来的种种成果……只在很少的机会下才容许你有变动的机会。”

      我厉声道:“滚开!”

      “我会走的啦。”他说着从门口的衣帽架取下一顶防风巫师尖帽,仍然克制不住话里话外的笑意,就这么走了出去,“真心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只祝你,小莱!”

      爱德莱德还在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牢不可破的誓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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