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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病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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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周我的记忆完全是一片模糊,没有想法,没有思考,只有难以抓住的感受,就像有一道伤口始终流出脓液,把所有东西都隔开了。这种情况延续到我第一次醒来后的好几天。那几天,我只在很少的清醒时间里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不外乎是他们在医疗翼来来往往,说话、交谈、或者做出什么举动;但不管是什么,我都只能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好像灵魂也不是自己的了。
庞弗雷夫人说,这是脑子有哪里坏了。说这话时,我能感到她的烦躁和不安;过了一会,就能听到她走向另一边,跟某个人交谈起新的治疗方案。
“……还有,要是你再不注意点,我就向邓布利多建议把你的办公室放到医疗翼旁边!”她说。
戴维斯用轻而低的声音说着“抱歉”。
他和我同时被送来,如今依然住在我旁边的床位。然而,虽然他才是真正中毒的那个人,恢复速度却远胜过我:那天醒来时,他露出虚弱的微笑握着我的手;后来,他会轻言细语地和庞弗雷夫人讨论治疗方案。他清醒的时间远远多过我。
而在那些天,病房没有其他人时,还会有什么冰凉,但触感温和的东西覆上我的额头,随着微不可闻的念咒声,那头脑里好像还在流脓的伤口就会仿佛被轻轻、慢慢地缝上。他的魔杖杖尖触在我太阳穴上。
他的确是个强大——或者说,至少精于有关大脑魔法的巫师。我脑中会闪过朦朦胧胧的念头。与此同时,那些在他中毒时看到的手稿内容又会浮现出来:他有什么不得不死的理由呢……?
但那没有答案;夜色再度笼罩了我,温柔的天鹅绒包裹了上来。我下意识伸出手,他便握住。
然而,他从不和我说话。
除此之外,我最挂念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雷古勒斯。我在卧床期间听说,他的确像我说的那样做了,教授们虽然震惊,但没有对他投以多少怀疑。因为唯一可能出问题的人说,他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发生的任何事了——教授们认为这是邓布利多所说“会致人惨死的东西”导致的,为此还劝告了戴维斯好一阵,让他别再继续。他不说话,保持着苍白石头一样的沉默。有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会看向我。
雷古勒斯自己也来过两次,但在一次遇上了清醒的戴维斯后,我就很少在床边听到他似乎隐隐不安的呼吸声了。
另一个声音环绕我更多。
“莱莉……莱莉?”
我能感到手上、额头上、耳畔传来沙沙的触感,我能听见小巴蒂轻轻叫我,但我无法给出回应。他不断带给我消息,关于雷古勒斯,关于学校,关于他自己考试的准备,还有那些他或许认为能让我高兴的事情……魁地奇学院杯、丽痕书店寄来的新畅销书、他母亲写来的慰问信。我偶尔能握住他的手,那时我的手指便会几乎被握痛。
当他不得不走的时候,我的额头和嘴唇上便会留下眷念的痕迹。有时时间是那么长,让我几近窒息。
然而,他似乎讨厌戴维斯。庞弗雷夫人时不时要和他讨论治疗大脑魔法伤害的办法,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床边挥舞魔杖、让一罐又一罐散发不同气味的草药瓶旋转着来来往往。这种时候往往不让人打扰,但小巴蒂除外。戴维斯第一次见到他碰上他们的讨论会的时候,不等庞弗雷夫人把他赶出医疗翼,就拉了一把椅子请他坐到我床边。
然而,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他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来;就连只是戴维斯清醒的时候也一样。他不知为何总能避开他醒着的时间。
几天之后,戴维斯虽然还没到能完全出院的时候,但已经不得不去上课了。他去上第一节课不久,我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他抓起我的手。
医疗翼的床帐好像都被拉了起来;小巴蒂弯下腰附在我耳边。
“我逃课了。”他很厌烦,“黑魔法防御术,莱莉,我逃课了。我讨厌看到他,”他顿了顿,“站在讲台上。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他什么都不会。”
他安静了一会。我没法反驳,我也很难反驳;何况我其实很想见到他。
过了一会,他又说话了。但语气比先前更冰冷、更充满了一种厌恶。
“好吧,我说谎了。我真讨厌他,但跟他上的课没什么关系。”他缓慢地说,拉起我的一缕头发,“他就是把所有人都教成傻子又怎么了?那是邓布利多的事,他们以后该死就死了,我不关心。但他怎么敢把你害成这样之后还自顾自施舍我一个位置?”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寻找着某处发泄的地方,扯紧了我的头发,头皮传来刺痛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被这外部的刺激打破了。
“还有你,莱莉。你总是那么好心做什么?你去管他们做什么?”藉由那刺痛,我的头又开始疼,针扎的感觉好像一瞬间复苏了,而他还在说话,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像压抑的尖叫,“他们会为你做什么?那群胆小鬼、那群蠢货,他们连为你加入……都不知道、都不敢——”
那拉扯越来越用力;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眼前一黑。周围传来山崩般的巨响。
再醒来的时候,戴维斯在医疗翼的月色中坐在我床头,他眼中透出深深的疲惫。
“先生——发生了什么?”我脱口而出。而他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能说话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魔杖,“那就离好起来不远了——啊……等等。”
他终于注意到现在是医疗翼的晚上,鹌鹑似的左右紧张环顾一圈,脖子缩了回去。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又换回病号服了。
“明天你应该就能出院了。”他说,在爬回自己床上掀起被单之前对我轻轻一笑,但笑意苍白无力,“那个斯莱特林的男生吓坏了,不过,只要你不想跟他说话,就不说吧。”
他说话时隐隐有点嫌弃;还没有谁让他露出过这么厌烦的态度。我在困惑和不安中度过了一夜,既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为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本身烦得要死。脑子坏了——该死的利奥波德!我无声地尖叫。
那一晚在我诅咒食死徒和他们该死的头目中度过了。第二天,我终于出院。刚出医疗翼大门,我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阿梅利亚书包里所有的书都散在了地上,但随即她拥抱了我,一股淡淡的肥皂香伴随着抽泣声笼罩过来。我微笑着,拍拍她的背。
在反复说明我真的没问题、却还是不得不低头给她检查我的脑袋时,我的一边袖子又被轻轻拉住了。
清晨的阳光投在他的长袍下留下影子,我直起身抬起头,看到他不知为何惶恐不安的眼睛。小巴蒂抱着几本书,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低下头。
他为什么像有点害怕?我怔了怔。
阿梅利亚拉起我的手似乎想拉我走,但我的袖子被拉得更紧了;片刻后我放开阿梅利亚。
“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我将他戴戒指的那只手拉到脸边,用保证的语气说,“我不会死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这是第几次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之后决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我再也不要跟食死徒打交道了……还有,就是得把雷古勒斯吊起来,他也别想再去效忠伏地魔。
小巴蒂一瞬间僵住了,但是,下一秒,那几本书都掉到了地上,我被拥进一个几乎能揉碎骨头的怀抱。
“是、是,绝不会——绝不会——”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如同牙间咬碎了某物,“诅咒所有敢那么做的东西!”
“轻点、轻点!为了有力气诅咒,先去吃早餐?”
我差点真要再回去躺几节课了;但我不能骗自己说再度被他紧紧抱住时有一点不开心。他的爱没那么有礼貌、温和、不伤人,好吧!那又怎么办?我仍然爱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好不容易出院,那天我几乎收获了全霍格沃茨学生的关注:他们听说居然真的有人差点“遭遇意外、痛苦惨死”,好奇心和探索欲一下达到顶峰。八卦从事发第二天就像趴在干木柴上的火蜥蜴似的传开了,加上医疗翼又不许其他人探望,这下我出院了,有些人简直恨不得把眼睛刮一层贴过来。
因为小巴蒂始终寸步不离,吃饭时他们往往还不往上凑;但其他时间简直是噩梦。好几个拉文克劳上课时凑过来打听我到底是怎么差点死掉、濒死是什么感受、弗利的办公室到底有什么,几双眼睛闪烁着对知识狂热的渴求。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应付过去,走廊上又有好些学生借着下课装作不经意搭过来。
魔咒课上,我精疲力尽地和阿梅利亚躲到角落,结果前面几个格兰芬多的窃窃私语传进我耳朵里。
“斯莱特林……布莱克……怎么会这么巧就在那个时候出问题?”
“都是小食死徒,还能有什么——看——”
“天哪。我还以为我们格兰芬多说话都是讲证据的,是不是,”一个人声打断了他们,轻快中透着严肃,“马尔斯、凯文?”
我稍微抬头,詹姆魔杖点在桌上,他面前的空杯已经溢满了水。
“我还以为你们玩黑魔法的上司不管你们之后会有所进步呢。”
小天狼星随口附和了下詹姆,百无聊赖地把桌上那杯水消失又重新充满。
我琢磨着那个“玩黑魔法的上司”是谁,那两个格兰芬多却直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互相看了一眼。
“波特、布莱克!你们两个居然帮小食死徒说话——”他们阴阳怪气地提高了声调。
不远处突然传来椅子腿划过地板的声音。我回头看,莉莉拿着一杯不断自我充满又变空的杯子往讲台走去。她经过那群格兰芬多的时候斜过去一眼:“你们的杯子怎么还是空的?是不想变出来吗?”
下课铃一打,我就赶紧收起东西跟在阿梅利亚后面跑出教室;果不其然,我刚跑出门口,里面就爆发出一阵詹姆·波特狂喜的尖叫:
“她维护我!她维护我!月亮脸!你当时还没说话呢!!”
“莱斯特兰奇!”
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过头,不断出教室的人流中,小天狼星倚在门框上,灰眼睛懒散地打量过来。
“叉子说早了,你不会真是小食死徒吧?”
我有点生气。
“是食死徒我就不会躺在那儿了。”
“谁知道呢。”他脸上似乎掠过一丝笑意,但他随即转身往手舞足蹈的詹姆那里走去,提高了声调,“反正我那个傻瓜弟弟肯定是。”
我一下没心思生气了,甚至脚下差点一个趔趄。当天剩下的所有时间,我完全没了别的想法,整个身心都在焦虑地计算小天狼星大义灭亲的概率和雷古勒斯没完全毁灭证据导致被抓的可能性。翻来覆去都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心一横,干脆晚餐时去斯莱特林长桌把雷古勒斯拖出门外,反复质问他销毁证据的流程有没有可能出了什么错,直到问出一个勉强让人放心的答案才放他走。
“对了。”临走时我想起一件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道,“哈代的手稿呢,你还给他了吗?”
雷古勒斯讶异地抬起脸,顿了一会以后,他点点头。
“那就好。”头又隐隐作痛了,我忍不住捂住额头,“那只是奇幻小说。他打赢你不是什么秘密魔法的缘故,别花心思了。”
他没有答话。我累了,招呼也没打,径直离开了。
谋杀、阴谋、证据、立场……半夜躺在拉文克劳寝室柔软的床上,我疲惫得几乎能倒下就睡。我不想想了,我不要想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让我休息吧。
外面传来一个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艰难地撑住眼皮,只见床帐被掀开,阿梅利亚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担忧地站在那里。
“阿梅?”
“我、我在想你需不需要我陪你睡。”她轻声说,“你之前……”
我在脑子里困难地搜索了一下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啊——塞西尔!我勉强翻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为什么所有事全都这么难办?为什么所有坏事好像都缠到我身上了?就没有哪怕一件——一件好事——哪怕再小——
我突然从床上翻了起来,阿梅利亚扶住我的肩膀。
“明天是不是霍格莫德日?”我急切地问,但其实一问出口我就知道这一点也不重要:就算不是,我也要从密道跑出去。阿梅利亚愣住了。我却终于找到了一点值得期待的好事——是了——是了——
她微微一笑:“订婚了吗?”
我笑着把她拉到床上;我们的头发散在一起,我蹭过去亲昵地抱了她一下。
“没错。”我飘飘然地说,她的眼睛仿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她握住了我的手,“像新婚以前一样陪我睡一晚吧。”
“有这个习俗吗?”她轻笑道。
“管他呢。”我吻了她的手一下,把它放到我额头上,欢快地说,“祝我幸福,也祝你幸福!”
我的声音肯定有一瞬间太大了;因为隔壁床位响起了不自然的咳嗽声。阿梅利亚和我互相看了一眼,拿被子蒙着头笑起来。
第二天居然真的不是霍格莫德日!不仅天色阴暗昏沉,脏羊毛一样的云层还堆叠得又厚又低,仿佛随时能够滴出灰色的水来。远处的山上响起了呼呼作响的狂风,一直吹到巫师村街上;我刚从斯卡平魔药商店后面的密道钻出来,一张废报纸就糊上了脸。我把它摘下来,心情异常愉快,干脆施了个小魔法,把它折成报纸鸟,看准风向扔了出去,落到了佐科笑话商店招牌滑稽的大帽子上。
云层逐渐汇流,整座霍格莫德的建筑窗玻璃摇晃着嘎啦嘎啦响。我一路小跑过没什么人的街道,袍子被吹得在身后随风长扬;不过,就算它像暴雨天气里倒转的伞时不时把我往后拽,我也还是愉快得不打算把它紧紧拉起来。风啊!我伸开手让它们穿过手指间的空隙,在原地转了个差点被吹得七歪八拐的圈,才怀着又不完全是自嘲的笑走上驴皮袋店门前的石头台阶,顺便把那个正可怜巴巴来回摇摆的木牌施咒挂回去。
“您好!我这几天耽搁了——希望您还记得我的订单!”
随着“叮铃”的一声铃响,里面的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那个站在玻璃柜台前面、面前沙砾似的洒着一大堆这样那样小钻石、宝石、金戒指和耳环等饰品的人,居然是爱德莱德。
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但这不是我多看了她几眼的原因:她像是极力忍受着什么,紧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颤抖着,看过来时同样愣住的眼周围红了一圈。
而柜台后,身着成熟长袍的女巫手里拿着一本登记册似的簿册,魔杖挑起一根缀着绿宝石的银项链,杖尖正慢慢吐着一些金色丝线似的东西,最终在空中交织成一个符号。
她回头看了一眼,说:“三十加隆。”
这一声唤回了爱德莱德的注意。她一下转过头去,紧紧扒住了柜台边缘:“不可能,这是妖精的手艺!”
“是你懂妖精手艺还是我懂?”女巫像对付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似的叹了口气,杖尖又点了点那根项链的连接处,“这里是仿造妖精造的锁扣没错,但其他都是最普通的材料和工艺,保管也不妥当,能有三十加隆,已经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格外抬高了。”
爱德莱德像是一下被人施了全身束缚咒似的顿在原地。那女巫又将那些小饰品移到一边:“一共差不多五百加隆,别处只会比我更低,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从底下拿出另一本簿册,微笑着看过来,“莱斯特兰奇小姐,很高兴见到你。前些天听说那件事,我真是非常担心……不过,看到你现在又恢复了健康,真让人高兴。”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小盒:“这就是您的东西,请放心,保管得很好。按我的眼光来看,比得上第一位布莱克小姐收到的礼物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过去。她把登记簿和另一张签字单递给我,我确认完,就签了字;她把那个小盒递给我。
爱德莱德在这期间一直非常沉默,但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盯着我;而且那目光极其炙热,简直就像要在我身上烧穿个眼。我一阵恶寒,突然没了当场打开戒指盒的兴趣。
“……您这里,如果不满意,还能修改,对吗?”
“当然。”女巫熟练地一笑,“不过,我们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我收起小盒,点点头,随即快步走出店门。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还带上了远方雨水的冷湿气息,我不由得裹紧了袍子。小戒指盒硌在胸前口袋里,随着脚步轻微晃动,那让人很难不去想那内容物的模样!光滑的银戒环上仅仅雕一朵白苹果花,花心的地方,细碎的蓝宝石取代了花蕊,就像他的眼睛……结婚的时候呢?就用金的吧。这是爱上他的好处里最微不足道的一条——我多了许多可以不厌其烦欣赏的颜色。
正当我的脚步将重又变得轻快时,身后有人匆匆叫住我:“雷思丽!”
爱德莱德迎风跑来。她的白金色头发在阴沉的天空下灰扑扑地散开,几缕贴在她剧烈喘气的嘴唇上,但她只是冲上来抓住我的手,金棕色的眼睛如同包裹着一颗千年前泪水的琥珀。
她这样看着我,如同祈求,或走投无路的一只将死的鸟。她的袍子口袋鼓起来一块,想必是刚刚铺在柜台上的那些小珠宝。她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抓着我的手,好像放开它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以上都是我在狂风大作、雨水在一声轰然巨响后从天急急而降之前一瞬间的想法;那一瞬间之后,她溢满痛苦的眼睛睁大了,好像犹豫、好像害怕,但最后,她脑子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占了上风——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用即使在雨水里也清晰可闻的声音说道:
“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怔住了。不是因为她的这个请求,而是她居然真的会把这个请求向我以这种方式说出来,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蛇拔去了毒牙,求一个绝不待见它的人……
我没有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不,我把她带到了旁边一家酒馆的屋檐下,里面亮着灯,隐隐传来巫师扑克的声音和如煮水般的人声,雨水把街道冲刷得灰暗混浊。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镇静地问道:“借多少?做什么?”
她得救一样猛地抬头,我举起一只手:“别抱太大指望。”
“不、不、我……我……你、你听听我的事就知道了。”她语无伦次,酒馆里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还有笑声、说话声和柔柔的闲谈声,她犹豫了一下,“进去谈吧,我、我请你——”
“这倒是巧了!”一个声音说,“我也正好想请她呢。”
我们同时惊异地回头;爱德莱德甚至还有些茫然,握着我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但我下意识挡到了她前面,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人——
金发男生含笑站在酒馆门口,绿玻璃似的眼里满含如同一个小孩子终于遇到一个容许他大肆玩乐的节日的快意。他精心打扮过了,梳好头发打着领带,即使穿着校袍,也宛如一个要订婚的新郎,或者一个要前往交易所敲开市钟的精英麻瓜银行家。
“来吧。”他轻快地说,转过身去,走向楼梯,“你们两位都是。不过呢,酒只多了一杯。”
因为这个人是尤金纳德·沙菲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