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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朱嬷嬷声色俱厉,威煞深重。在大明宫,她形同半个主人,协助新皇管理掖庭,还得到了一块御赐金印,她奉如尚方宝剑,提此印鉴,便有对宫人的生杀予夺之权。

      大明宫从前楚过渡到现今的大靖朝,经历了一次大换洗,宫内诸多血液都被梳理,诸多条例也被改弦更张,这其中多半是朱嬷嬷的手笔。

      但凡在大明宫供职的,谁都知道,陛下无暇分心后宫,除国政之外,还要料理太子起居。陛下照拂太子向来亲力亲为,双眼便很难再看向太极殿后。

      朱嬷嬷因此挺身而出。

      林医正与李医正等人,都不敢忤逆朱氏。

      朱嬷嬷冷笑一声,将手里兀自挣扎推搡的薛艳儿双腕拿捏,任由对方拳打脚踢,因力量悬殊,自身岿然不动。

      她拿眼光环绕过堂内诸位朱颜腻理、花容苍白的娘子,扬声说道:“我老婆子在后宅待了几十年,是有些不大上得台面的手段的,替人验贞洁这等事,我也不是生手了。”

      在此一道上,她有的是手段。

      上等人用上等手段,下等人用下等手段。

      在场的要么是女子,要么是医官,无需避讳,朱嬷嬷直言:“娘子们放心,老身有分寸,只是验身,伤不了女子的内阴,若这个薛娘子是清白的,等老身验完之后保准她仍是完璧之身。”

      绪瑶琚却道不对,蹙眉越众而出:“嬷嬷,你拿住薛艳儿,何故牵连众人?医正都可以作证,诸位娘子也可以互相佐证,娘子们修习医理日日勤苦用功,用心专一,何谈包庇瞒报,嬷嬷为何如此揆度我们?”

      朱嬷嬷知晓绪瑶琚是谁,她向来见不惯这些前朝投机营营的余孽,纵然对面是宰相之女,在自己眼中,也免不了是株墙头之草,她态度恭敬地回:“娘子此言差矣,若老身没有记错,薛娘子正是出自四斋,与绪娘子同卧同起,她铸成大错已久,焉说中间没有四斋的娘子们隐瞒不报,绪娘子包庇薛娘子,着实令老身费解。若老身验证薛娘子早非完璧,旁的人暂且不论,四斋的三位娘子只怕也不能免过。”

      绪瑶琚语气清冷:“放肆。灵枢斋内的娘子都是贵人家的清白娘子,怎能任由胡乱窥探,嬷嬷说的手段再是周到,若万不留神伤了娘子,你拿什么来赔娘子们的清誉?”

      朱嬷嬷眯起了眼,“娘子今日百般阻挠,除了心虚,我老婆子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绪瑶琚向来脾性柔顺,处事圆融,饶是如此也不禁被一个狗仗人势的嬷嬷勾出了心火。

      但母亲曾有提点,新君是推翻旧朝夺的皇位,跟随他一路从陇右杀入长安的都是新贵,不可妄与之争斗。

      朱氏是陇右节度使平善的乳母,若她厚颜无耻些,就是向陛下讨一个国夫人封诰,也都讨得。

      绪瑶琚咬住了朱唇,贝齿轻栗,不甘地睨向朱氏。

      这时,又有一名女弟子提出了质疑:“朱嬷嬷大发神威,扬言验贞,自是不能容忍有秽乱宫闱的事发生,是出于好意。但我们都是通过了医理考核,进入太医署修学医术的女医,只待课业修满,便要成为女官。女官犯错,为何要以禁中手段惩处,惩处还要连坐,嬷嬷此举,恐为人攻讦擅权吧?”

      这是名伶牙俐齿的女弟子,唤作姚月华,是灵枢斋内医科成绩的榜首。

      诸位娘子统一制式的医袍上,都有针线缝合的姓名字样,朱嬷嬷看一眼便知晓。

      朱嬷嬷笑道:“娘子这话不对,太医署设于禁庭,服侍君王,向无女医一说,今有女医,是为了以此考核娘子们德言容功,将来扩充内庭,怎能和手持笏板上朝的男人们一般称作‘官身’,何况宫中女官,列位彤史的还少见了么。老婆子是陛下的尊长,替他调理六宫,替陛下掌眼,对不守清规妇道的娘子,不能错放一个。”

      说完她狠了狠心,朝着众人一把抓走了仍在不停拳打脚踢的薛艳儿,将其一把拎入了后堂的四斋,随同前行的四名武婢禁闭了门窗,须臾,屋内挑起璀璨的火烛。

      但见窗纱透亮,薛艳儿披头散发的身影映在窗上,好不狼狈。

      魏紫君听说四斋的都跑不掉,早就丧胆惊魂,喃喃地问:“怎么办?”

      绪瑶琚紧抿朱唇,气得眼眶颤栗,薛艳儿虽不争气,却也不该遭受如此无礼的对待,大家是前来学医的,何曾有过歪心邪念,意图攀附君王?

      她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绪芳初,“阿初?”

      绪芳初心里也气,她费劲千辛万苦通过考试进入太医署,是来求学的,是为了更好地发扬慈安师太留下的十三针,谁是为了勾引那个喜怒无常、心胸狭窄还记仇的皇帝陛下?

      被人这般诬赖,是个人心里都有气。

      绪芳初心里盘算着拒检的后果,这时,四斋里忽传出薛艳儿凄厉的叫喊声。

      薛氏不肯乖顺,在屋子里发疯乱砸,朱嬷嬷失了耐心,命令身旁的四名宫婢:“将她摁住,就押在榻上,老身要亲自动手了。”

      宫婢唯其马首是瞻,听了朱嬷嬷的话,当下揎拳上来,将薛艳儿的四肢平分了,一人抓住一条。

      这些都是有武艺傍身的宫婢,任薛艳儿气壮如牛,也奈何不了对面八手齐下,加之她先前又与朱嬷嬷互殴时消磨了力气,眼下是没有力量再挣扎了,她惊恐地瞪大了乌黑的瞳珠,看着正往指尖套上软白指套的朱嬷嬷,突然意识到接下来那副指套将会侵犯她的哪里。

      “不、不要!”

      薛艳儿慌乱失措,不要命地哭喊。

      朱嬷嬷却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人,她的双眼泛着一股冰凉的慈悲:“老身劝娘子,还要莫要妄动的好,不然若是老身冤枉了娘子,娘子还是清白之身,挣动扭打之下不幸被老身碰坏了那层金贵的物事,娘子您得不偿失,老身也难辞其咎。”

      她说着,让宫婢将薛艳儿双膝打开,自己则缓缓走近,手指搴开薛艳儿的罗裙。

      隔了绸裤,仍有一股阴凉如冰的触感落在不适之处,薛艳儿泪如雨下,如惊弓之鸟般寒颤,“嬷、嬷嬷住手!我,我招,我招认……”

      她泣不成声,泪眸猩红,露出最脆弱柔软的模样。

      朱嬷嬷叹了一息,没让宫婢放开她,但却不再继续试探,停下了脱她绸裤的手指,“娘子早些承认就好了,这是何苦来哉。”

      薛艳儿耷拉下脸颊,知晓外间人都在听着,她压低了发涩的声音,边哭边说:“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朱嬷嬷挥手,让宫婢释放了薛艳儿。

      她这才怜惜地走上去,替薛艳儿揩一揩泪水,然而她干燥鸡皮的指才碰上去,薛艳儿便惊颤悸动,浑身觳觫起来,朱嬷嬷安抚道:“莫怕,你只消说,灵枢斋里除了娘子,可还有旁人,与外男私相授受?你们是否互相包庇?”

      薛艳儿哪能想到那么多,潮湿的黑发黏在脸颊上,显得憔悴又可怜,她拼命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青晔,我们两人……”

      朱嬷嬷淡声道:“老身对娘子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没有兴致,甭管娘子是在哪里与那个曹将私会,在哪里行了越矩之事,也甭管娘子和他是不是真心,将来走不走明路,这天家的体统、皇室的威仪,是不容染指的,娘子要是能招供一两个出来,老身还能念在娘子有功的份上,对此事从密处置。”

      薛艳儿是真不知,她一门心思扑在青晔的身上,也从未见过灵枢斋内还有何人与外男私相授受,但朱嬷嬷给的好处对眼下的她太有诱惑了,在她恨不能钻进地缝的处境里,若是能得到一个转机,让她与青晔的私通被压下来,她简直能奉朱氏做救世主。

      因此她恨不能砸破脑壳地冥想。

      她的确没见过哪位女医与侍卫私下往来。

      朱嬷嬷没有耐心:“看来娘子并不知晓,那么好吧,待老身将女弟子们一个个盘问过,也会有答案的。”

      薛艳儿岂敢让朱嬷嬷动手,一旦朱嬷嬷真的朝别的女弟子发难,同窗们完全受了自己的连累,自己日后便是贵女们的敌人,她惊恐不已,悸动地抓了朱嬷嬷的手臂,一叠声道:“我、我想到一个!”

      四斋外众人俱是一怔,惶惶不安,生怕薛艳儿胡乱攀咬,将自己拉下水。

      这时甚至都有人后悔,以前对薛艳儿不假颜色,没能同她处好关系了。

      朱嬷嬷低下脸孔,看向乞求着的薛艳儿:“是谁?娘子说了吧,说了,也好有人替你一起承担了这罪过。”

      薛艳儿大声跪坐起来,一指窗外:“是,是绪四!”

      薛艳儿嚷着嗓子,屋外头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分明,霎时惊诧震动,纷纷扭脸望向绪芳初。

      绪芳初的脸色极为难看,乌眸冷冽。

      朱嬷嬷和缓的声音沿着窗缝传出:“绪四娘子?”

      薛艳儿颤声道:“是!我曾与青晔私会时撞见过左骁卫卞舟将军,将军怀中掉出一条五色长命缕,和绪四编织头绳的手法花色一模一样。卞将军身为左骁卫将军,主掌宫禁宿卫,怎会不去履职,反而在太医署附近徘徊?而且我还听说,卞将军此前就几次登过绪家门。”

      她倒不是故意要诬赖绪芳初,女弟子里头,绪家姊妹的家世最为煊赫,借着绪相之名,朱嬷嬷总不会对绪芳初太过放肆。

      所有人都听出薛艳儿纯编故事、捏造事实,但只有绪芳初清楚,卞舟腰间的五色长命缕的确是她编的。

      原本除此之外再无纠葛,她也行得正坐得端,然而卞舟却好像对她有过异样的心思,曾不止一次地上门谒见,有过求娶之意。

      两项叠加,若再查出实证,绪芳初恐自己也很难辩驳。

      朱嬷嬷听了薛艳儿的话,又揪住了一根鸡毛令箭。

      原本她就是想彻查四斋的,四斋的几个女郎一个都不能放过。现在薛艳儿如了她的意招供出绪四娘来,朱嬷嬷就更是急要扒了绪芳初的衣验证贞洁。

      她掉转过头,推开四斋的门,领了会武的宫婢回到正堂上来,林医正还待为自己的得意弟子绪芳初辩解,道她绝无可能与卞将军有任何首尾。

      朱嬷嬷却抢了一步,率先发难:“绪娘子,请将你的头绳解下来。”

      林医正大惊:“嬷嬷,绪娘子已是助教,在太医署已有正式的造册,属于职官,况且她医治太子有功,若无凭据,受不得这种侮辱!”

      朱嬷嬷反唇相讥:“此言差矣。医官在禁中任职,就要守禁庭的规矩,为太子看病,侥幸得了功劳而已,如何能与男人平起平坐,再说‘职官’,说得好听,不过是陛下为了选秀巧立的名目,不拿自己当后妃,却拿自己作臣子,岂不荒唐。”

      她看向堂中,容色分外出众的绪芳初。

      即使满堂娇,这个绪四娘在其间,依然出众得很,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一双烂漫清澈的梨花眸,像极了一汪悠悠碧水,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什么医治太子有功,太医署的太医都是行医多年的大能,岂有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显能的地方。

      “绪四娘子,适才你也听见了,请吧。休要老婆子对您这花娇玉软的身子动了粗。”

      绪瑶琚与魏紫君均挡在绪芳初身前,说什么也要护住她,不让嬷嬷的人动手。她们实在不明白,陛下怎会下放禁庭治理之权予这般老刁婆。

      绪芳初立身若岩,语调温婉而冷静:“我乃绪相之女,食朝廷之禄,受太常寺辖管,别说是老嬷嬷,即便后宫之主来,也过问不得太常寺的事。”

      她搬出“太常寺”来,证明自己乃官身,朱氏的脸孔瞬间扭曲狰狞,厉声指使武婢:“快羁了她!不守宫规,陛下那边也有老身去解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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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前随榜更,V后日更。 接档文《蛾儿雪柳》,欢迎宝宝们提前抱回家~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