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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出宫 ...

  •   再次醒来时,已是长欢唤我去上朝的时候。可儿帮我整装,直到将我带上朝堂,我才意识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奏折一本儿都没看过,怎么上朝啊?也不知道颜陌楠以前是怎么做的,万一我连她平日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太乙国岂不是要毁在我手上?
      我呆滞地坐在皇位上,脑中出现的仍是昨晚的事。周颐然在堂下跟另一位大臣争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厉声道,“既然张大人执意不许派兵控制灾民,那就请陛下定夺吧!”
      我听见一声陛下,连忙回过神来,道,“要朕说,朕就亲自去好了。”
      众人愣住,林纾轩连忙上前说道,“陛下亲自前往,定能安抚民心,与众将士共抗洪灾,扬名天下,万人敬仰!”
      周颐然道,“但是陛下登基不过两年,只怕……”
      林纾轩又抢一步,说道,“正因为陛下登基时日不长,才需要多做事实,得民心,周大人难道不想陛下早日建功立业么?”
      周颐然顿时哑口无言,转而问道,“既然如此,那陛下打算派谁与您同行?”
      我想了想后道,“朕认为林将军是最好的人选,可惜林将军已经老迈,就留在皇城与周大人一起帮朕处理政事。至于跟朕一同前去的人,朕认为古常枫古将军可以随行,其他大臣就留守皇城吧。”
      古常枫一愣,似乎万万没想到我会做这样的安排似的。我只是在想,若是能跟古常枫呆得长些,我就能忘记柳尘封对我说的那些话。
      周颐然更是想不到我会这么做,他呆呆地愣在那里,抬起头冷眼望着我。许是看出我在避开他这人,反正有林纾轩留在皇城之中看着他,李家和林家都是老臣,料周颐然也不敢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不过,才上朝就能找到机会出去走走,也是难得的。我虽是一个女子,但平身最想做的事就是为国为民,能抗击洪灾,救济灾民,为天下苍生效力,也是一种福分。心情倒比先前好多了。退了朝,出了朝堂,又再吩咐了老爷子几句。林纾轩说,“在外面凡事要小心。”
      我点头,“放心,我如今的武艺已能防身。”
      林纾轩依旧不放心地看着古常枫,说,“他现在是个怪人,别跟他说太多话。”
      我疑惑,“为何?”
      林纾轩无奈地笑笑,“找人找疯了,都快成魔了。”
      我一愣,低下头不再说话。

      回寝宫的路上,突然被古常枫拦了下来,“微臣参见陛下。”
      我向后退了一步,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不想跟我去吧?
      “有事么?”
      古常枫没有抬起头来,也未看我,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跟我说,“陛下,此次出行,可否许臣去一个地方?”
      我惊诧地问,“难道你还想找那位女子么?”
      “不是,臣想去一趟荟蔚山,寻臣的朋友。”
      我疑惑,“荟蔚山不是早在古将军铲除魔教时夷为平地了么?”
      古常枫摇头道,“还是有些地方未去的。”
      他莫不是还想再杀人吧?我连忙说道,“好,到时候朕与你一同去。”
      古常枫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我慌忙躲开他的眼神,“就这样吧,古将军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装,明日便出发。”
      “是。”
      他想会荟蔚宫,真的是想去找人么?那里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再回去呢?
      一回到寝宫,长欢就缠着我,“陛下是不是要去赈灾?也带我去好么?”
      我斜着眼瞅着他,“古常枫要去,你也去么?”
      长欢愣了一下,依然点头,“去。”
      我笑了笑,“你就是不想去这次也必须跟我走,把你留在宫里我也不放心。”
      长欢听了这话又露出幽怨的神色,我连忙解释道,“你可别又乱想,既然把你当弟弟,自然要好生照顾你。”
      长欢瘪了瘪嘴,“我不管那么多,只要陛下带我去就好。”
      古常枫想去荟蔚宫,长欢知道了定也会跟着去,好久没回那个地方了,我这心里还有些想念。不知道这转眼几十年的时间,那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可儿领着众侍女帮我收拾着行装,也插了句,“陛下也带可儿去吧。可儿知道陛下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奴婢一人能抵十个丫头使唤。”
      我捂着嘴笑道,“又不是妖怪,又没十双手怎么当是十个丫头使唤?”
      可儿急得跺脚,“陛下……”
      “好了,好了,都去。没有你们在身边,我也不习惯,都去收拾东西吧,明儿一早就走。”
      可儿高兴,“那陛下要带柳主子去么?奴婢派人去传!”
      “不了,”我连忙止住她,“不用去传。”
      “柳主子最近不是一直跟陛下……”
      长欢拉住可儿的袖子说,“叫你去收拾东西你就去,还愣在这里说什么废话?”他说着又朝着可儿使眼色,可儿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收了声,往屋外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可儿拖着惊诧的声音喊,“柳主子?”
      我和长欢抬眼望去,只见柳尘封已站在了门口,不像是刚来的样子,只怕刚才的对话早被他听见了。我冷声道,“这宫里的奴才真是越来越不规矩了,来人了都不通报一声。”
      柳尘封道,“是我不让传的,陛下若是责怪,就怪我一人好了。”
      “可儿,长欢,你们先出去。”
      长欢不服气地往外走,“每次都神神秘秘的!”
      我将房门掩上,背对着柳尘封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尘封猛地走到我身后,将手扬起却又放下,“我陪着你,那里是柳家的祖家,我去对陛下有帮助。”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
      不知道声音有没有颤抖,他会不会察觉到我害怕看到他?
      “楠儿,为何你相信黎长欢却不愿意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谁的问题,你别总是怪罪其他人。”
      “那你就让我与你同去!”
      “不行!”
      “为什么?”柳尘封激动地问,“我说过我不在意你是怎样的人,不在意你做错过什么事,不管你发生过什么,是不是真的忘了我,我都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可为什么你总是逃避?”
      我紧紧地盯着他说,“好,既然你想知道原因,我就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颜陌楠。你说的所有关于颜陌楠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千里迢迢,用尽千辛万苦到这里来,只为找到我的夫君,哪知他已经娶了其他人,还险些杀掉自己的后人。”
      “楠儿……”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楠儿!”
      “你这是怎么了?”柳尘封抓住我的肩,我奋力甩开,“不要碰我!我来这里只为了古常枫,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柳尘封愣住,问道,“你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不妨把所有事告诉他,“李家林纾轩林将军你知道么?”
      柳尘封点头,“是太乙国的老臣,曾助我国平定天下,也算是新朝开国将军之一……”
      我接着说,“还有他的兄长林纾景,兄嫂李梦凝,以及一群江湖朋友……”
      柳尘封自叹惭愧,“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我复而说道,“古常枫以前并不叫古常枫,他曾是荟蔚宫宫主,以剧毒黑蝎手扬名天下,是魔教中人。可是后来为了帮我救人而违背了魔教教主黎笑歆的命令,惨遭杀害。此生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子,便是他前世的妻子,也就是我,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他。现在你清楚了么?”
      柳尘封紧张地看着我,愤怒多过怀疑和不解,“不,这绝对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已经有那么多的妾室,我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这些胡话么?”
      我摇头,反复地告诉他,“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颜陌楠!”
      “我不是颜陌楠!”
      我不是颜陌楠,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柳尘封掩面,我愣住,直到看到他夺门而去,我转身望着他的背影,遗落满地的惆怅。可是,柳尘封,你心伤的究竟是颜陌楠不在了,还是我的心里只能有古常枫?
      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

      长欢依着柱子望向门内,跟可儿嘀咕着,“他又惹陛下生气了。”
      可儿道,“黎主子快去看看吧!”
      长欢摇头,末了,只是叹了口气。
      夜里,我伏在床上,捂着胸口久久未能入眠,这是毒还是什么妖法,为什么柳尘封可以使颜陌楠遭受这样生不如死的感受呢?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颜陌楠喜欢抽人鞭子解恨了。不过,听周颐然说,颜陌楠和柳尘封的师傅是知道这事的,可是,他们的师傅又是谁呢?
      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外一晃而过,我连忙撑起身子走下床去,只觉后背一阵发麻,回过头去,已发现周颐然进来了。我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就这样进来了,除了看到他的身影外,我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长欢就在外屋,而可儿和其他侍女都在门外守着,他就这样进来了。不通过任何人传报,看来是特意等到三更半夜才来找我的了。
      长欢的武功不低,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我问,“你把长欢怎么了?”
      周颐然冷笑道,“不过是封了他身上几处穴道,让他动不了,喊不了,也听不到罢了。陛下既然这么担心他,只管出去瞧瞧,微臣等陛下回来说正事。”
      我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柳丞相已经开始派人四处搜寻怡皇子的下落了,陛下这次出行,一定要赶在柳丞相之前找到怡皇子,不要让他们利用怡皇子逼你退位!”
      我疑惑地问,“怡皇子?”
      周颐然讽刺地一笑,“陛下果真是失忆了,为何之前就不肯承认呢?”
      我顿了顿,说道,“失不失忆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大人是不是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想杀了我,还是见着我失忆了所以想趁机诬陷他人。”
      周颐然愣住,嘴角抽动着,“如果真如陛下所想,微臣又何苦跑来将柳丞相的预谋告诉陛下呢?臣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待到两败俱伤,再出来做好人。”
      想了想,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奸诈小人所说之话也不可全信。我问他,“周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失忆的?”
      他说,“我本没有怀疑,只是无意间从柳尘封那里听到的。”
      又是柳尘封?
      周颐然望着我惊异的表情,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柳尘封已经跟他当丞相的爹在幽兰宫中暗自商洽过许久了,难道陛下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么?柳尘封进宫不过是为了监视陛下,稳住陛下,陛下有任何行动,他都能晓得,转身便告诉了他爹。柳丞相可不是省油的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辅助陛下,一心想着要找回流落民间的怡皇子,也就是前玄太子的后人,要怪只能怪玄太子太过多情,气得太子妃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三年前,朝中政变,玄太子遭人暗杀,母姬梨妃一气之下服毒,皇上郁郁而终。直到两年前陛下你登基,也未找到怡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是唯一有权统领太乙国的人,这才得了天下。虽然一切看来都顺理成章,但想一统太乙国的贼人也不少。”
      我问他,“你是说,柳丞相找到怡皇子后,就会逼我退位是么?”
      周颐然点头,“表面上,那只老狐狸是梨妃的忠臣爱将,可梨妃一死,只怕这狐狸心里也起了当皇帝的贼心!”
      他们叫我防着周颐然,因为周颐然欲从我手中夺走江山。周颐然却叫我防着柳尘封,因为柳家效忠于梨妃和玄太子,更有掌控太乙国的狼子野心。我越发不明白了,这皇城之中究竟有多少人盯紧了这张皇椅?颜陌楠,只怕你在世时,也不曾了解到这其中的玄机吧。
      “既然如此,为何今日你才告诉我他们在寻找皇子的事情?以前就没提起过么?”
      周颐然点头,“此事我也在帮你查着,哪知还是被柳丞相先听到了风声。听闻怡皇子现在就在柳家祖屋一带,你此次去了,定要先他一步找到皇子,毕竟怡皇子还是个小孩子,谁先得了他的喜欢,谁就可以控制他。就怕柳丞相会仗着自己跟玄太子的关系,先得了人心。这太子妃是个明白人,三年前政变之时,究竟是谁做的幕后指使,谁下的手都一清二楚,陛下一定要找机会除了她。”
      又要杀人么?我可下不了手。不过太乙国的天下,若是能真的交还到怡皇子手里也好,就怕这柳丞相另有图谋。听周颐然这么一说,我也觉着柳尘封对我实在是有些奇怪。明知道颜陌楠不想见到他,可是他却一股劲地贴上来,弄得我心里不好受。我宁可相信他是个坏人,实在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再让他……扰乱我……
      我说,“你说的事我会记着的,要是没事了,周大人还是请回吧,明日一早我便要上路,要休息了。”
      周颐然不走,走上前一步,继续说道,“陛下,微臣想再提醒陛下一句,陛下身边的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此刻救灾仅带着古常枫一人恐怕不妥。微臣为陛下准备了一支护卫队,还请陛下带上。”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的武功我自己清楚,有古常枫一人就够了。”
      周颐然抬起眼说,“那黎长欢呢?陛下就不担心他……”
      “长欢?”我摇了摇头,“他不会的……即便他会,我也认了,是我欠他的……”当初抛下孩儿就这么走了,让叶家的后人由黎家的人带大,还守着黎笑歆的魔教,为魔教受困,为魔教效力,本就是我错了。
      周颐然突然叹了口气。我疑惑地看着他,来这里这么久了,每次跟他见面时,他的语气都分外尖锐,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大恶人竟会叹气?
      “陌……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从未如此称呼过颜陌楠。
      “皇城之中的事,古常枫虽不曾多言,但他心中清楚。陛下若不信我,大可以问他,一切恩怨自然明了。”
      古常枫。他是这样的,以前就是这样,不过他未必帮颜陌楠详解天下之事,他想要的只是拥得佳人归。若我告诉了他我是谁,只怕从此浪迹天下,相忘于江湖,皇城之中这一滩子事就更不得安宁了。既然借了颜陌楠的身子,至少要为她做些事才能安心。
      我点了点头,应了周颐然的话。

      周颐然走后,我掀开帘子看着被点了穴道定坐在红木椅上的长欢,憋红了脸欲用内力冲破穴道。我掩着嘴笑,站在他身后解开他的穴道,哪知他突然腾身而起,转身扣住我的喉咙,满目凶光。我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连忙松了手,“原来是陛下,我还以为是……”
      我捏了捏喉咙,“周颐然他走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长欢紧张地看着我,道,“陛下的命会是小命么?我要是一时失手伤了陛下,丢的才是自己的小命呢!”
      我拍拍他的肩说,“没事,我看你太容易激动了,跟你曾祖父一个性子,以后克制些,免得多生事端。”
      长欢看着我,“陛下,为什么听你的话里,总觉着你跟我黎家的人认识呢?”
      你黎家的人?这小子居然敢这么说?冷静,我不生气。哪天我一定要揪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他是姓叶的!
      “反正这次出去的时候要带你会一趟教里,到时候再告诉你。”
      “哦。”
      先让我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骗他才行。

      次日一早,可儿伺候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扮,内有护身衣可防刀枪。虽然扎眼一看,衣着跟一般的富贵之家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实则已把裙摆里的内衬改为了裤子,行走较方便。而袍子、长裙、纱衣的材质皆是炼制而成,内侧有暗袋,可放暗器或匕首,以防万一。我仔仔细细地看着这衣服,跟可儿说,“设计得也太完善太精密了,简直像是在保护稀奇珍宝似的,弄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可儿一边帮我系腰带,一边回道,“这是柳主子特意吩咐的,说陛下不穿就不许陛下走。”可儿抬头瞧着我,望着我听见那一声柳主子便失了魂的神色,叹道,“陛下,真不带柳主子去么?”
      我摇头,推开可儿的手,自己系上腰带,“带太多人麻烦。”
      可儿没有再说话,跟在我身后,扶着我上了銮轿。帘子被风扬起,轿旁的可儿不断地回头张望,后面就是长欢的轿子,我问她,“可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可儿忙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末了,又小声地嘀咕道,“柳主子怎么还不来?”
      她想柳尘封来?柳尘封来这里能做什么?送我,还是跟我一起走?毒男就在前面了,我叹了口气,为什么颜陌楠身边会有个柳尘封,为什么这个柳尘封总是不肯放过我呢?我心里怨着,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琴声,是柳尘封在颜陌楠生辰时弹奏的曲子。伸手掀开帘子,可儿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抬头瞧着我,不敢说话,小嘴儿抿在一起,似乎是在怨我。
      柳尘封不肯来送我,自有他的道理。我不想见到他,自有我的苦衷。外人是不懂的。
      出了宫门,可儿扶着我下轿,周颐然领这群臣守候,旁边还站在一位中年男子,年龄较周颐然大些。周颐然看了旁边的男子一眼,再转向我,福身道,“微臣与柳丞相以及文武百官恭送圣驾。”
      原来这个人就是柳丞相。
      听着周颐然的话,柳丞相跟着福身,低下头时眼却斜向周颐然,冷冷地一笑。
      周颐然方才说出这个人就是柳丞相,是因为知道我失忆了,怕我出纰漏吧?真想不到,他还会顾及到我。
      我朝他点了点头,跃身上马,走在最前头。跟着,长欢和古常枫也上了马,随后。再后面就是古常枫手下将士,和几十辆装满粮食的马车。我让可儿跟其他侍女坐进车里,皇宫之中的曲调缓缓淡去,柳尘封至始至终没有出现。看来,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我这个冒牌货了。
      我拉住马,道,“朕不熟路线,还劳古将军在前带路。长欢,跟着我……不要乱跑……”
      这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奇怪,不能再把长欢当孩子看了。这次出来,救灾是大事,另一面,我得帮长欢找个媳妇,不能让他一辈子跟着我呆在皇宫里,找个理由让他在外好生活着才是。
      古常枫道,“陛下,若微臣领路,似乎不合身份,还请陛下……”
      长欢也赶上,道,“就是,陛下又在说胡话了。古常枫带路不是越权了么?”他的话说得讽刺嘲弄,末了又道,“再说,我哪里会乱跑?”
      我瞧着他,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长欢低下头,红了脸。
      我忙说,“行了行了,别在姐姐面前露出这么害羞的样子,让人看见了笑话。”我看了古常枫一眼,他满脸的疑惑,哪里明白我跟长欢夫妻又姐弟的身份?若是告诉他,长欢是我跟他的后人,他岂不是要后悔当初自己灭掉魔教的所作所为?
      算了,还是别跟他解释。
      “古将军就放心带路吧。”我这骑马的技术,估计还得由他带路,不然灾民们就等急了。
      我问,“长欢,你骑马骑得快不快?”
      长欢犹豫着点头,“我自幼学习骑术,应该……”
      我不等他说完,连忙说道,“那就好。你到我的马上来,把你的马交给统领。”
      长欢疑惑。
      “我不会骑马啦,你还不快点过来!”虽然以前骑马都是毒男带我,但是现在他都有八个老婆了,我实在是……叫自己的曾孙儿带带又没什么吧。
      长欢应下,将自己的马交给身后的将士,跃上我的马,拉住缰绳时手分明有些颤抖。这小子莫不是喜欢我了吧?对长辈的喜欢可以,要是是对老婆的喜欢,那就……
      我转过头看着他,“愣着干嘛,走啊!”
      “哦。”
      古常枫愣在一旁,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慌忙回过神来,快马向前。为何我感觉,他开始注意我了?
      行了半日的路程,避开街市,不扰民生,走的几乎都是山路,尽观天下江山美景,风华绝貌。长欢指着远处的山,一一道来,“陛下你看,青峰上烟雾缭绕,乃是白药谷境地,听闻谷主凌宵净研制出一种新药,可以让人遗忘过去,摆脱往事纠葛困扰,重获新生。许多心存内疚愧疚之人,为了摆脱内心痛苦都前去求药。不过凌谷主性情怪异,不会轻易赠药。”
      我惊诧,“这世上真有这种药么?”
      长欢摇摇头,“只是听闻而已,我本想找机会向凌谷主求证的,但……”他望着古常枫的背影,咬了咬牙,“但是被可恶之人,灭了教!”
      我拍了拍长欢的手,“人家哪里可恶了?不要乱说。”
      “是,我知道陛下会帮他说话,说不定铲除魔教的命令就是陛下下的。”
      “胡说,我当时要是在这里,会下这样的命令么?”说完,我连忙捂住嘴,惨,又说漏了!
      不过长欢倒是没注意到,“我知道不是陛下做的。”说完,他牵动着嘴角笑笑,指着另一座山说,“那是汀滢宫,宫中竟是绝世美人,以扶弱除奸深得民生。但另一边相对的就是弥香阁,也都是女子,不过她们就……”
      “就竟做些杀人的勾当是么?”
      长欢好奇地看着我,“陛下怎么知道?”
      我笑着说,“杀手里也有好人的,要看她们杀的是什么人了。有的时候是身不由己,都是为了生存罢了。”这些话,还是以前杨君希对我说的。如今想起来,有些怀念。
      古常枫又回过头来,我又正巧撞见他的眼神,他忙说道,“陛下,前面有客栈,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我摇头,“不了,还是尽快赶路才好,大家再忍耐些,饿了就吃自己身上带着的干粮吧!”
      长欢道,“想不到陛下如此仁心仁义!”
      “怎么说话的?”
      长欢笑道,“只是觉得陛下跟原来很不一样了,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长欢,以后别这么说,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古常枫一直注意着我们的对话,我能感觉到他隐约投过来的眼神,那种眼神让我恐慌。

      又行了半日路,周围只剩一片荒野,眼见天色昏暗,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虽然我们人多势众,但露宿荒野难免担心会遇到匪徒。古常枫问我,“陛下,要不要扎营休息?”
      我看着众将士满脸疲惫的样子,中午没让他们稍作休息,本就是我的失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再赶路,朝古常枫点了点头。
      古常枫道,“陛下有令,就地扎营休息,明日再启程。”
      长欢扶我下马,可儿走上前来,拍着屁股和大腿说,“陛下,奴婢再也不坐马车了,颠得我全身都疼。”
      “好,明日换你骑马,我坐马车。”
      可儿连忙摆手,“这哪成啊,奴婢又不会骑马,还不被马给摔死?”
      长欢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死的?”
      可儿嘟着嘴,转身就去收拾马车,帮我铺床。我拦住可儿,“不用这么麻烦。我不习惯在外面睡觉,估计晚上也睡不着。去准备柴火煮饭吧,大家都饿了。”
      我转脸问长欢,“想不想吃些好吃的?”
      长欢愣住,“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好吃的?”
      “你这就不懂了,野味可比皇宫里那些只有外面没内涵的东西好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些野味?”
      长欢道,“陛下真是有闲心,一会儿急着赶路,一会儿又找乐子玩。”
      “我这哪里是找乐子玩了?运送粮食衣物救助灾民,最紧要的不是人到,而是物到。马儿行了一日,疲得很,再勉强行路,只怕会停得更久。我这叫劳逸结合懂不懂?反正都是吃饭,还不如吃顿好的。”
      长欢无奈地摇摇头,跟在我身后。古常枫未出声,却也跟了上来,我转过身对他说,“古将军还是留在这里吧,你武艺高强,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我跟长欢去去就回。”
      “陛下……”
      别看他,别再跟他说话,一对上他的眼神我就又想和他在一起了。
      肖昔薇,有骨气点,他已经被玉潇潇的脸迷魂了头,哪里会爱上你两次?
      长欢跟着我在树林里转悠,自顾自地说道,“天色这么暗,陛下想怎么打野味?”
      “嘘,小声点。”
      我笑着对长欢说,“来,我教你几招。用耳朵听,听仔细了。”我俯身捡起一块石头,静静闭上眼睛,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朝簌簌作响的草丛中扔去。长欢一惊,弯身从草丛中拣出一只山鸡来。他提着山鸡呆呆地望着我,我说,“功夫厉害吧?别傻着了,快走吧。”
      长欢道,“陛下只打一只山鸡么?”
      “不是啊,不过旁边有一窝兔兔在睡觉,我不忍心吃兔兔的。”
      长欢抖了抖手中的山鸡,说道,“真想不到陛下竟然还有如此功夫,实在是……”
      “表扬的话以后再说。现在该你出手试试了。”
      长欢一愣,用我方才用的功夫又打了几只山鸡。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越发奇怪了。我问他,“怎么了,难不成你有不杀山鸡的习惯?”
      长欢一时无言,“我,我哪里有那样的习惯?”
      “走,回去煮饭了!”
      长欢无奈地摇头笑着,眼神有些迟疑地落在我身上,将几只山鸡捏在一只手上。哎,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回去以后,杀了鸡,净了手,而后抹入香料,架在铁叉子上,明火或炭火烤。可儿守在一旁问我,“陛下,这两种烤出来的味道不一样么?”
      “入口酥脆不同,肉质不同,入味深浅不同。”
      可儿露出一脸崇拜的样子,叹道,“想不到陛下对美食也这么在行。”
      我笑道,“那是。”
      黎长欢皱眉,突然弹指射出一粒银球,古常枫用剑挡住,剑鞘瞬间裂开,散成灰烬。力度太大,惊得我目瞪口呆,长欢那一指分明是向我射出的,古常枫为了护主才挡在了前面。难道长欢想杀我么?他转身,一把球儿射出,古常枫不能硬接,仍是用剑挡着,功夫和姿势有些别扭,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我看得出这不是他惯用的招数,以前的毒男不是这样,一招致命,不会多与人纠缠。我用脚勾起几根木棒子,朝漫天珠子踢去,砰砰几声,全部落地。将士们听到打斗声纷纷围了过来,我扬手止住,疑惑地看着长欢。
      长欢不慌不忙地说,“今儿算是看明白了。陛下和古将军都是用的我教浮心九重功的内力,借此退出其他门派的招式。古将军的武功杂乱,看不出出自何门何派,但细看也能看出内力所向。陛下的武功却十分明了,除浮心九重功外,还有清辉五圣人的五行功,以及本教从不外传,只有教主才可修炼的绝命点穴大法。看来当初你们要灭魔教,为的是我教的武功秘笈啊!”
      古常枫收剑,“我不稀罕。”
      我摆手道,“我也不稀罕,我本就会的!”
      古常枫疑惑地看着我,我问他,“你真的拿了他们的武功秘笈么?”
      “没有,黎家的东西我没兴趣。”他说完,死死地盯着我,而这眼神已不是凶恶,而是……诡异!
      我指着长欢道,“哎呀,真是大惊小怪的。人家古将军都说没拿了,至于我的武功,明明就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梦话告诉我的嘛!”呵,这种话亏我编的出来!
      长欢无奈地苦笑,“一会儿说是本来就会的,一会儿又说是我教你的,谁信?况且我会说梦话么?”
      “我学武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就算用的是你们魔教的武功,也不会打着你们魔教的头号招摇撞骗!”
      “总之陛下说什么都有理!”长欢挥袖,闷闷不乐地坐在凉石上。我看他不像是在怪我会使魔教的武功,而是在怪我对他隐瞒了太多事实。
      我挥手散了众将士,“各自散去吧,一会儿吃山鸡粥。”
      可儿和丫头们绑着分饭,山鸡粥、馒头、咸菜和少许烧酒。剩下的两只烤山鸡就是我的了。
      可儿抿着粥说,“奴婢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呢!”
      我眯着眼睛笑,扯了一只鸡腿给她,“再尝尝这个!”
      “长欢过来!”
      不理。
      “长欢……”我用极其幽怨的声音叫他。长欢全身抖了一下,起身朝我走来。我将半只鸡递给他,“先尝尝这个味儿,不喜欢就换另一只试试。”
      长欢白了我一眼,又走回凉石坐下,咬了一口鸡肉,嚼着嚼着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下来。我的手艺果然是无人可以抗拒的!
      至于古常枫,他看着我拿鸡给他,用手一挡,“微臣吃粥便可!”
      什么嘛,我以前还没有给你弄过饭呢!现在居然不领情,还是存心让我下不了台?
      我站在他身边不走,知道他再次看着我,呆滞地凝视这我的眼,我说,“把它吃了!”古常枫接过,先是不吃,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虽说要想俘获一个男人先要俘获他的胃,可是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和芷儿照顾我,哪里有我下厨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能给他烤只鸡吃,却露出这副模样!
      真是心寒!

      吃罢饭众人都休息了。我的心却有些杂乱,毫无睡意。长欢谈起武艺之事,看来也起了疑心,再加上他一直认为我知道他们魔教的旧事,这样下去,若他跟古常枫一说,毒男就能认出我来。心里矛盾,不知到底想不想他认出我,毕竟还有周颐然和柳尘封两个麻烦人物,他们可不像林家大小少爷那么好欺负。可儿在旁边翻了个身,行了一天的路程,怕是把这丫头累坏了吧。
      我掀开帘子,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刚一落脚就看见前面有一人窜了起来,吓了我一跳,竟是长欢。
      “还不睡呢?”
      长欢愣住,转脸盯着远处古常枫的背影,又再看我一眼,默默不语。夜里风寒,众人都靠在马车或木箱旁,相互拥着取暖,睡得微浅,顺带保护给灾□□送的粮食。我扯了件袍子递给长欢,“天冷,把它穿上!”
      长欢不接,深暗的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莫不是还在想我武功的出处吧?
      “陛下,古常枫这人,可信么?”
      我惊诧,长欢久久不睡,见我也不搭理,就是在监视古常枫?
      “他?恐怕没人了解他吧。”
      曾经,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转眼间,他似乎变得比原来更冷漠。唯一知道的,仅是两年前颜陌楠登基之时他就已经在这里,容貌不变,性情相似,究竟是穿越还是轮回转世?若是转世,是不是奈何桥上的那一碗孟婆汤让他将前事都忘了只记得那张刻在心里的容颜?
      “这天下间真有壮士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么?这样活着只怕有些窝囊!”长欢一声冷哼,我问他,“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自然是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名震天下,重建黎家声威!”长欢说得畅快,我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谁人心里都有理想,只是需得活下去,总要找些理由和信仰。”
      长欢不懂我的话,呆呆地望着我。
      凝视这古常枫的背影,感觉他也是那么的寂寞。
      毒男,若当年你不曾违背黎笑歆,不曾帮我救人,我们还会在一起么?还会像现在这般无助么?
      又赶了几天的路程,进城遇客栈就休息,行山路就马不停蹄的赶路。不过说来也奇怪,我本以为江湖险恶,该遇上几个大毛贼或是其他什么阻碍,但一路上风平浪静,静得让我觉得我从未有过这般的好运。长欢说,天下人都知道我一代女皇亲自前往灾区救灾,怎会有人敢来生事?可我奇怪的是,遇见的外人甚少,像是特意给我们让了道,或是行了方便,就连路过的酒家和住宿的地儿,也专程留给我们似的。我倒不是怕什么坏人,有坏人来我见一个打一个。就怕有人暗中帮忙,弄得我心神不定,就像以前黎笑歆,虽然他帮过我许多,但是很让人讨厌!

      此后的路程沿河而行,上流水静,看不出任何灾难。但再往下走,堤坝被冲毁,残石散落,水面狼藉。再往下,那便是触目惊心的惨景。百姓见我们来了,纷纷磕头谢恩,知府大人领着当地官员前来迎接,大呼万岁。我舒了口气,这里的次序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有条理。
      按人数分配粮食,孤寡则可直接领到热粥。我眯着眼看着古常枫和长欢帮着分物,心里一阵暖意。
      张知府找我商讨重建之事。进瞧他,才见他满脸的淤青,我好奇地问,“张大人,是不是有暴民为难你了?”
      张知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发抖,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语无伦次,“陛下,没有,哪里……微臣不小心摔的,没有人为难臣……”
      摔一跤就能摔成这样?怎么我越看越像是被人打的?谁敢动手打朝廷命官,他还不敢说的?
      绝对有问题!
      我说,“张大人无需担心,朕带古将军以及手下前来便是为了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如今还需设计和规划,以防来年遇灾一切又毁于一旦。”
      张知府连连点头,“陛下说得是,微臣听候陛下安排。”
      才短短几句话便听出张知府这人只知阿谀奉承,并无独到的见解和能力。难怪年年洪水,年年赈灾,百姓仍是叫苦连天。早不修做什么去了?难道都不知教训么?还是看我来了才着急了?朝廷拨下来的粮食和银两,定是被这些奸臣中饱私囊了!越想就越看他不顺眼,又重新安排了自己的人,能比把这些紧要的事交给贪官污吏的好。
      看来要想真正地了解民需,我还是得亲自走访。古常枫、长欢、可儿现在都忙着,没人守着也没人烦我。我偷偷地跑了出去,找了件长欢行李里的男装换上,将头发一束就走了。这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又吓住了。街头巷尾,缩着的卷着的百姓抱在一起,望着白米落泪。
      “老人家,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人抬起枯燥的手,颤抖地举起白粥,“你从外地来的?我们这里穷乡僻壤,发不起财。当官的不管,还欺压我们。若是旱灾洪灾更是不得了,他们过得逍遥快活,我们却几月都见不到米粒啊!只得吃草根子,才生的娃都养不活。这次要不是皇上亲自带人来了,我们只怕连一碗热水都喝不上!”
      “有这等事?”果然都是些贪官!想不到我本只是逃脱宫廷的束缚生活,竟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又忙问,“朝廷带来的食物不多,你们损失有多大?镇上可有贤良的读书人?请他们帮你们做个记录,重建时才好尽量帮你们!”
      “这……”老人家摇摇头,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位公子,”一个盈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一位穿着较干净,长的伶俐乖巧,年约十八的姑娘福着身子对我说,“难得这位公子有心,看公子穿着打扮定是出自富贵人家,却不嫌弃我们这些又脏又臭的灾民,实在难得一见。小女斗胆向公子举荐一人,家兄柳云扬是这里的私塾先生,虽有功名,但朝中无人照应终不得施展报复,却一心为国为民。家兄处事心细,对乡里乡亲的情况也了解,交给他处理定不会出差错。”
      听这姑娘说话大方得体,像是一眼便可看出我能帮到她哥哥一展手脚。不过是姓柳的,柳尘封也说这里是他祖家,怎么她会说朝中无人?我道,“姑娘所说的事我一定会禀明圣上,只是不知姑娘家中之人与当朝丞相是否出自同族?”
      那姑娘点头,“是同族,但同族不同心,这里姓柳的人居多,与柳丞相也能摊上关系,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柳家的人只要丰衣足食,不求家资万千。”
      这么说来,柳丞相也很贪咯?
      我道,“那姑娘可知这里有信得过的大夫么?洪水一去,多灾之地难免多病。”
      柳姑娘道,“小女略懂医术,在镇上有座医馆,但药材大多已被冲走或损坏,如今道路不通,上山采药不便,只怕……”
      我叹道,“可惜这次出行带来的药材也不多,柳姑娘若信得过我,就随我去取些来吧!”
      柳姑娘笑道,“公子是大善人,小女自然信得过。只是不知公子贵姓,小女该如何称呼?”
      我想都没想,张口就说,“我姓肖……”等一下,颜陌楠是姓颜的,我干嘛说自己姓肖啊?

      我内心纠结了一路,柳姑娘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也不说话。刚一回来,可儿就急匆匆地撞在我身上,瞧了眼我身上的衣服,头也不抬就说,“黎主子在这里挡着做什么?陛下不见了,快去找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慌什么慌?”
      可儿抬头看我,又望了望身后的柳姑娘,惊诧地看着我,“怎么穿黎主子的衣服,可儿眼拙险些人不出来了。黎主子见您不在了,正急着呢!”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急什么急?”我指了指身后的柳姑娘,“这位姑娘是我的贵客,去准备些茶水,我们要谈些事情,把长欢、古常枫还有这里管事儿的都叫来!”
      “是。”
      张知府安排的宅子,怎么看都像是他的度假山庄。现代的五星级酒店也不过是比这里多了些高科技产品,却不及这里舒适。我都把这里当豪宅,百姓见着了岂不是认为这里就是民间皇宫?也不知道柳姑娘看着这般景象会如何想。这么好的地儿,他一个知府也不觉得布置得太夸张了么?
      其他人还未来,我坐了上座,拉柳姑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她好奇地看着我,像是在猜测我的身份。长欢还未进门,我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居然不说一声就走了,陛……下……”他看着我,皱了皱眉,扬起一丝苦笑,“呵,还穿我的衣服,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快去把衣服换回来!”
      “就再穿一会儿,办完正事后就去换。”
      “陛下!”
      “民女见过陛下,方才不知陛下身份,还望陛下见谅。”柳姑娘一下跪在地上,我连忙将她扶起来,“是我可以隐瞒的,怎能怪你?”
      “她是?”长欢瞧着她,柳姑娘脸上微红,低声道,“民女姓柳,名雨霖,是镇上的一名大夫……”
      “姓柳的?哦,看来陛下对柳姓的人都特别偏心,无论男女……”长欢故意说这话气我,我也不恼,“是,朕就对柳姓的人偏心了。柳姑娘的兄长柳云扬有功名在身,却不得施展一身才华,听姑娘形容觉得人品不错,所以朕想……”
      长欢紧张地问,“陛下想怎样?”
      “朕想先看看他的办事能力,再想想要不要封他个官做做。长欢,去派人将柳云扬请来,朕要亲自见见他。”
      柳雨霖高兴地再次跪在地上朝我磕头道,“民女替家兄谢过陛下赏识。”
      “不必多礼,起来吧。朕也是见柳姑娘心慈面善,才信得过柳姑娘。倒是朕女扮男装,又用假姓骗了柳姑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柳雨霖啊,你最好是把我说我姓什么的事给忘了,永远都别想起来。
      不一会儿,人都来齐了,只差柳云扬一人。张知府一见柳雨霖便面露难色,眼神慌张,四处闪躲,恨不得将自己镶进墙缝里,不让柳雨霖看见他。莫非这两人认识,还有什么瓜葛么?柳雨霖走到张知府跟前,抿着嘴扬起一丝嘲笑,微欠着身子道,“民女见过各位大人。”
      张知府别扭着身子,侧身甩着袖子,像是恨不得将柳雨霖一袖挥出去,“免礼,免礼……”说完,又注意到我的眼神,连忙低下头来,躲回各位官员身后。我好奇地问道,“张大人,你身体不适么?怎么露出这种表情?若是身子不舒服,让柳姑娘给你瞧瞧,她是位大夫……哦,对了,柳姑娘就是这里的人,柳家是当地大族,张大人该是认识的吧?”
      张知府摸着头上的汗,“微臣……”
      柳雨霖不语,似乎与张知府有什么过节,两眼冷漠地看着他,盯得张知府闪躲不及。
      古常枫走上起来问我,“不知陛下招微臣前来,所谓何事?”他看着我一身男装,再看了看我的头发,皱了皱眉,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却又未开口忍住不问。向后退了几步,福下身子,不再看我。
      我眨着眼睛,“自然是想弄清楚这些年来,朝廷赈灾银两的去路和用途,好好整顿整顿,以免自己被人蒙在鼓里,当猴子戏耍。”
      这话说得尖锐,没人再敢开口。我继续说道,“等柳云扬来了,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讲讲这镇上的民生民苦,再做决定要不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长欢一惊,连忙拉着我的袖子说,“陛下,出什么事了么?”
      “方才出去了一会儿,只跟百姓们说了几句话。短短几句就让朕见识了所谓的父母官,见识了这些父母官拿着朝廷的钱所做的勾当!”说着,我猛地一拍桌子,“张大人,洪水淹了这个镇子,唯独这宅子没毁,还取名飘溢居,别具一格啊!”
      张知府吓得跪在地上,全身颤抖地说道,“陛下,微臣疏忽,微臣疏忽。”
      “疏忽?疏忽就能弄成这样子?张大人,国家是信任你才年年拨款赈灾,想不到你竟拿着百姓的救命钱和救命粮中饱私囊,不管百姓的死活。你可以说是一时疏忽,那朕也可以说是一时气愤。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陛下……”
      几位侍卫听令,将张知府拖了出去,门外传来声声惨叫,屋内的另几位官员也吓得双脚发颤。就连平时多话的长欢见了我今天这般生气的模样,也不敢开口劝我。只是柳雨霖嘴角有笑,“这种贪官污吏早该有此下场。”
      我说,“今儿是张大人,只因为这宅子朕两眼看得见。明儿是谁朕就不清楚了,不过举报有奖,若哪位大人想举报自己的同僚,就可免去自己该受的惩罚。几位大人回去好好想想,是自己受罪,还是让别人替自己受罪吧。”我管你们里面谁贪得多谁贪得少,总有一天要把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收拾了,换些干净人办事。
      说到这里,有侍女来报,“陛下,您要找的人给您带来了。”
      “请他进来。”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门口。只见可儿领着一位年轻的公子走进来,那公子打扮整洁干净,一身素淡的袍子直直地垂到地上,再观周身,除了腰间挂着一块雕字玉佩,就再无值钱之物。衣着简洁,样貌清净,双目有神,却不带一丝凶意。是个心慈面善之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人。
      柳云扬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草民见过皇上。”
      “起来,坐吧。”
      说着,张知府也在外面挨完了那五十板子,被侍卫们拖了进来。柳云扬刚起身,瞧见这般景象,面露惊讶,听我说坐却见各位大人都站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
      我说,“各位大人都坐吧,柳姑娘跟你大哥也坐下,张大人要是觉得坐着不适,就在地上躺着好了。”
      坐下后,我说道,“今天请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谈。这镇里的医药不可少,但朕此次只带有一车药材,补身治病,恐怕不足百姓使用,但道路未通,远地运药劳命伤财。朕认为可先向附近州府寻求援助,而后家中青壮男丁皆可参与修路,等道路恢复,就可发展商农业。自给自足是不行的,一遇灾害损失极大,各省之间要互通商业才行。这次重修,必定耗费大量物资,国库能提供的不多,但朕会一直留在此地,直到百姓安居乐业。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我看了一眼古常枫,古常枫道,“微臣只是一介武夫,对赈灾救民之事毫无头绪。”
      他就骗人吧,他以为我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以前打仗布阵打得敌人落花流水,我会相信他想不到办法?不就是不想帮我出注意么,用得这么贬低自己?一介武夫?你就是死毒男!
      再看看长欢,长欢摇摇头,“陛下该说的都说了,我想不到其他的。”
      柳云扬道,“皇上说得极是,只是我们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我点了点头,“那好,朕就手把手地教你们如何致富。”
      众人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以为我只会说不会做是么?好歹我在现代还是个白领,一天到晚接触到的事情多,发财的本事或多或少还是懂的。你们都等着瞧吧。颜陌楠,我会尽全力帮你把面子赚回来的。

      “柳云扬,朕听你妹妹说到一些你的事情,有才华却不得施展,心里很郁闷吧。朕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将重建之事统统交给你与古将军。至于张知府,还是告老还乡吧。知府的位置先空着,朕要擦亮眼睛看看,这里到底有几处明几处暗,重新安排一下人手。”
      柳云扬连忙跪在地上,“谢皇上。”
      “你的官职,看你的功绩再论。在座各位大人皆可差遣,他们若不听你命令,就让古将军处罚便是,至于如何处罚,古将军自己看着办吧。听说柳丞相与你出自同族,既是这样,你更要尽心尽力办事,别让族里的人笑话了。”
      柳云扬会意,再次谢恩。
      柳雨霖看着张知府受了处罚,哥哥又得了权利办事,我又提起药材的事,心里自然是高兴,“陛下大恩,民女不知如何鸣谢。陛下若不嫌弃,今晚请到民女家中一聚。”
      “好,”我点了点头,“大家都下去,开始办事吧。”
      长欢问我,“陛下准备怎样带着百姓致富?”
      “呵呵,到时候就知道了。”

      后来帮着柳姑娘取药材,我们几个女子忙前忙后忙出一身大汗,柳姑娘邀我到她家里吃饭,本就已经答应她,就独自去了。可儿问,“要不要跟黎主子说一声?”
      “不用,又不是到哪里都要跟他交代。你也回去吧,问起我就说跟柳姑娘一起,也别叫他来找我。我一个人乐得清净。”难得可以撇下曾孙儿不管,每次跟他在一起,都觉得自己老了。
      到了柳雨霖的家,见着柳家的大宅院,长长地连成一片,柳雨霖跟我介绍这里都是柳家的宅子,各叔父家住一处,大家聚在一起也算热闹。柳尘封也是在这宅子里长大的么?如今我穿的是女装,但也不想暴露身份,惹得大家拘束,便嘱咐了柳姑娘。柳雨霖答应下来,领着我进了内堂。
      晚饭时,柳姑娘亲自下厨,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还请来了家中当家,都是柳家的长辈。柳雨霖没有向他们透露我的身份,这下倒让我有些拘束了。
      长辈们问我是哪里人,我称自己是皇城人士,做药材生意的,知这里受了灾,送些药材来。反正自从到古代来了以后,说的谎话就不少,也不怕多说这几句。听着众人感谢的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柳雨霖为了招待我,拿出家中这么多粮食,却让我有些愧疚。毕竟才受了灾祸,他们也不容易,早该提醒她不用铺张的。
      我问柳雨霖,“柳姑娘,这都是你们的家乡菜么?”
      柳雨霖点头,“肖小姐尝尝看,是否合口味?”
      天啊,她居然叫我肖小姐!她还没忘记我说我姓肖啊?这是颜家的天下,她应该时刻记着我姓颜才对嘛!
      我说,“柳姑娘既然学医,为何不做些药膳食物呢?”
      “哦?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食物。”
      我笑道,“指不定是个发财致富的好东西,以后我慢慢教你。”
      柳雨霖惊诧,“真想不到小姐对食物也有研究。”看来是以为我是皇上,定是什么都不会了。
      吃罢,我跟柳雨霖又聊了会儿膳食,她查了些典故,也觉得我说得合理。那是自然,毕竟是流传下来的东西,我当然不会骗她,本打算以后也给毒男弄弄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可惜,古常枫如今……
      回去的时候柳雨霖要送我,我拦住她,“柳姑娘不必远送,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地研究一下我教你的菜谱吧。”
      柳雨霖点点头,“那好,陛下……一路小心。”
      “恩。”
      柳雨霖递了个灯笼给我,我就提着它像个半瞎子似的往飘溢居走。这古代啊就是这点儿不好,没电。现在也算是习惯了,但是夜里独自行路这还是头一次,只是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直到摸黑摸到树林中,我突然感动一丝惊慌,毕竟我是个女子,一个人……风呼呼地吹着,总有些阴冷,不会是要闹鬼吧?

      嗖嗖几声,一群黑衣人落在眼前,我慌忙后退,又记起自己是有武艺的不需害怕,挥手抛弃灯笼,将它挂于树枝之上,这才看清黑衣人一个个都蒙面带刀,来者不善。
      “你们是什么人?”
      “少废话,拿命来!”
      这么多人同时上?我连忙跃身摘下一根枝条,用力刺了出去,枝上的树叶飞出划过几个黑衣人。黑衣人转身躲开,又跃身而起,再次向我挥剑。不行,我有夜盲症的,天黑了看不清楚,一个人对敌心里难免有些惶恐。就在这时,身后突然飞出一把利剑从我腰间擦过,我一惊连忙向后一退,看着那剑直刺眼前的黑衣人,正中他腹部,而我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回头一看,竟是古常枫。
      他怎么来了?
      我不记得他之前有跟着我啊?
      他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就跟以前一样,总是挡在我前面,让所有的危险都冲着他。我的手一颤,握着的枝条落空,另一边却又刺来一剑,古常枫的剑还未收回,他竟直接用手抓了上去。鲜红的血从他的掌心流出来,我惊得目瞪口呆。另一只手松开了我的衣袖,用内力吸回他的剑,从右向左刺进旁边那人胸膛。握剑的手松开,一片血肉模糊。
      虽看着心疼,我也不能一直这样傻傻地发呆。拾起黑衣人的剑,与古常枫并肩作战。
      两人双剑合璧自然快当,十几个黑衣人纷纷倒在剑下。古常枫回过头来看我,眼神有所不解,“你用了暗器?”
      这次他没称我陛下,竟然直接用“你”,而且还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我摇摇头,“我什么时候用暗器了?不过跟他们飞了几片树叶而已。”
      古常枫蹲下身,从几个黑衣人身上拔下几把飞刀。夜太黑,我竟然没注意到这些东西。他问我,“那这些是谁的?”
      我摇头。
      他望向四周,小声嘀咕着,“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还有其他人在这树林中么?而且还帮我杀了前来偷袭我的刺客?
      我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想杀我?”
      古常枫说,“天下间想杀你的人不少,但能够借用到这次机会的,恐怕就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周颐然和柳丞相?
      “古将军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他飞身取下我的灯笼,递到我手里,“陛下似乎变了一个人,也不能怪朝中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陛下。”
      我问他,“如果朝中分派,古将军会帮助谁?”
      古常枫道,“从一开始微臣就为陛下效力,在众人眼里自然与周大人是一道。不过周大人现在的心思无法揣测,倒是陛下的想法越来越明了,既然陛下重用微臣,微臣自当与林老将军一样,为陛下效力。”
      他怎么突然提起二少爷来了?开始说的是两人,他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照他如今的说法岂不是要分出三派来?不过,他的意思倒是愿意帮我的,我只是担心他这些话是在试探我,难道他又发现了什么?
      “你的手受伤了。”我指着他的手,他愣住,“没事。”
      我仍是有些心疼,扯下裙摆缠在他手上。他低着头说,“微臣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好奇地看着他,“古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臣始终记得陛下一直久居宫中,少与外人接触,就连陛下身边的奴才都是与陛下一同长大的,除了陛下近日带在身边的宁可儿以外。不知陛下是从何时起开始相信外人,还是陛下觉得身边的人已经不可信了?”
      原来可儿的本名叫宁可儿,这事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宫里的人,周颐然、柳尘封都喜欢跟我说些奇怪的话,随便将皇城之中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我。今日古常枫所说的,也着实让我惊讶,我原本以为他只记得寻找跟玉潇潇相似的女子,根本就不管其他事情了,谁知道他竟然了解颜陌楠的事情。毒男啊毒男,为何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明了,可旁观一切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信。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陛下何处此言?”
      “宫中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复杂,是非黑白颠倒,我也不知哪件事是对的,哪件是错的,也不知该相信谁的话,不该信谁的话……”
      “那陛下为何偏偏相信林老将军?”他抢我一步,问得我哑口无言,“为何宫里的人都在传着同样的事情,陛下自从中毒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而陛下的性情似乎越来越……”
      他想说什么?
      越来越什么?
      “总感觉似曾相识……”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再这样逼我,我害怕自己就快要忍不住将真相说出口了。现在局面混乱,颜家的江山握在我的手里,他也已是有妻室的人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我的身份。
      “古将军在开什么玩笑?”我厉声一吼,他惊住,“陛下恕罪。”
      我深吸了口气,“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
      他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一路平静无话,气氛冷漠得让人心寒。刚才我那话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以前的我从不曾这般跟他说过话吧,不过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是个聪明人,只要他安心想要找到线索,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稍稍一注意便可看出破绽。
      “古将军,我有话问你。”
      “陛下请讲。”
      “上次我过生日时,跟你说的话,你还未回答我。”
      他全身一震,停下脚步,“恕微臣愚昧,臣不记得陛下当时对我说过什么……”
      “若我要你休掉所有的妾室,你愿意么?”
      ……
      “为什么偏要找那个女子,世上各种各样的女子都有,为何偏偏要找她?”
      我要你心里的答案,你会告诉我么?
      “陛下,仍是再跟微臣开玩笑么?”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没有纳妾,会不会跟我在一起。”此话一出,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古将军今晚舍身相救让朕很感动,回去好生包扎一下伤口,免得感染。”我故作镇定地说完这些,自顾自地大步向前,却依然忍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哪怕他说一句,只说一句,狠心的或是安心的话,只是骗我都行。我用颜陌楠的身份,用皇上的身份这般对他说,他会领会么?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陛下美貌举世无双,近日所见更是才智过人。任何人见陛下遇难,都不会不出手相救的。”
      我问他,“那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我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他哽住,停顿许久才答,“保护陛下是微臣的责任。”
      责任,原来只是责任罢了。
      也许,我宁可相信他一直在跟踪我。也许,这样想着心里会好受些。可是,为何我还是这般难受,这般放不下他?
      “其实臣这次跟着陛下,是想问陛下一件事情,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碰巧见陛下遇难,才出手相救。”
      他还想问我什么?
      “今儿陛下白天用的装束是不是宁可儿教你的?”
      白天用的装束?男装,扎个马尾。哦,对了!以前在前去九泉门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样的装束,恐怕在古代找不到第二个女子会用我管用的扎马尾方法了。他单单凭这个就可以看出来么?可是,为何我感觉他跟可儿像是认识似的,貌似比我跟可儿还熟。
      我想了想,还是老实跟他交代,“这不是别人教的,是我自己随便弄的。古将军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古将军要是不介意,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可儿究竟是谁的人?这皇宫里的事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
      “陛下,夜太深了,这林中复杂,陛下想知道的事还是回去再说吧。”
      周围的树林果然有些风吹草动,让人心中不安。他伸手欲拉住我,却在快靠近时将手收了回去。
      飘溢居里一片宁静,大家忙碌了整整一天,全都休息了。古常枫吩咐侍卫换班继续监守,只是越是寂静的夜越让人惊恐。他跟在我身后,随着进了屋,可儿在外房浅睡,见我回来连忙坐起来,披了一件外衣就去帮我倒茶,但见着我身后的古常枫,面露惊讶。随后,长欢从屋里走出来,插着手臂说,“陛下舍得回来了?”瞥了一眼古常枫,道,“原来跟古将军出去幽会了。”
      “长欢,你若是再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我就把你从这屋子里扔出去!”
      “不说就不说。”
      我看了一眼古常枫,不好意思地说,“长欢还是个孩子,古将军别跟他计较。”
      长欢冷哼一声,摔门而出。我生气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可儿,去看着他!”
      “是。”
      古常枫在身后道,“陛下这一招气走黎长欢,支走宁可儿,真是做得天衣无缝。其实陛下早就知道皇宫里的事,又何必问臣下?”
      “古将军一直跟着我进来,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么?”
      “不,我只是有很多事情不懂,不过黎长欢倒是提醒了我,陛下的武功,陛下的性情,陛下的手段,似乎都跟魔教有关。所以我跟到这里来,是想问你,到底是受了魔教的控制,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当今圣上?”
      猜中了一半!我汗!
      不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怀疑我,却不怀疑我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人么?
      我沉住气说道,“古将军这样对我说话,到底该当何罪呢?”我看着他说,“古将军怀疑我,岂不是在怀疑自己?我一直与古将军做的交易,古将军以为光凭猜测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么?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今日魔教昔日荟蔚宫,那一个迷得你神魂颠倒的女子早已不在,你却一直苦苦的寻她,又有何意义呢?我既然一直帮古将军寻得美人归,就没想过把你当外人。古将军想知道的事情我以后自会告诉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迟些时间,解决了这里的事情,我再慢慢跟你解释也不迟,也许等古将军亲自上魔教需找往日记忆时,我会解释得更清楚。”
      我这样的口气,他该是听不出破绽了吧?
      可是,他仍是问着同样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只是,这次换了口气,他显得有些焦急,复而又问,“我不想等,也没时间再等下去,我等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你束发的方式我以前见过一次,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哪里的女子会像那样束发?”
      我问他,“那个女子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
      “是。”
      从未听过他如此坚定的语气。我叹了口气,“你永远都找不到那个地方,若是你能找到,我也能找到。其实在我心里,比古将军更等不及见到她。”原来的我,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若不是你的太过于执着地寻我,我也不会这样一逃再逃。
      我不想看见你娶其他女子,是我的自私,就当我一直折磨你,折磨自己好了。宽恕她们,那些这辈子留在你身边的女子,她们是无辜的,你该是好好陪着她们的。可是我将你带到这里来,让你离开她们,想跟你再找回以前的日子。但我发现,我失去了那张你熟悉的样貌,你就把我当陌生人了。我不想告诉你真相,是怕你为难,伤害任何人我都不想,只能伤害自己。如果可以留在这里,不打扰你的生活,我只能选择安安心心地做颜陌楠,一直看着你,看着长欢,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日子还是照样在过,周围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古常枫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我只能找更多的事情做,才能麻痹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再去多想其他的事情。我将我所会的东西,膳食、雕刻、裁衣制衣、刺绣、经营管理统统教给村民,看着他们将小货物卖到外地,再拖着大箱子钱回来,推掉平房重建高楼,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柳云扬领导有方,终日与我商讨新的政策,我们每次相谈就是几个时辰,收获倒是不少。柳云扬有能力,有志向,又事事为百姓效劳,深受相亲爱戴,若让他当知府最好。就怕朝中有人嫌他功劳不够,仍需磨练。如今上下大小事务,我都全权教给柳云扬去处理,功劳也记在他身上。每几日来报朝中之事的侍卫,我也让他把这里的好消息带回去,让柳丞相听听,他们柳家的人也有比他更有能力办事的。
      柳雨霖对我教她的药膳已掌握熟练,现在不仅有自己的药铺,还在药铺旁开了一家酒家专提供药膳食品。长欢常说,“就陛下鬼点子最多。”
      我跟他说,我这不叫鬼点子,叫智慧。
      离成功越近一步,与古常枫回荟蔚宫的日子就越近了一天。我总期待着那里还剩着什么,即便已没有我相识的人,我依然希望能看见那些熟悉的东西,长欢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如今,已离开皇宫一月,这里的百姓生活安定下来,只剩城中整修,我想我是该回去了,总不能一直这样逃避着。我离不得那里,颜家的江山岌岌可危。重新安排了这里的官职,经柳云扬提点又另选了几人为官,但知府还是用了古常枫提拔的官员,比起自己的眼睛,我倒是更相信他。我安排柳云扬做了这里的县官,柳家的人甚是感激,比起柳丞相来,这里的柳家似乎要亲切些。不知柳尘封这些日子在皇宫里都做些什么,我那心口疼的病离开他也就再没犯过。
      “古将军,是时候回去了,你留下人手下来继续休整堤坝,其余的人就先行回宫吧。”
      听着我这样的吩咐,古常枫显然有些惊讶,“陛下真觉得跟微臣一同去魔教走一趟。”
      我问他,“你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那里是污浊之地,陛下前去恐怕有些不妥。”
      “污浊之地?”我的长欢是不会在污浊之地长大的,更何况也还是我和毒男相识的地方,如今他为何会这么说?
      “古将军放心,我只是想去长些见识,在江湖上走走。毕竟太乙国以武立国,了解江湖人士对我们有好处。”
      他碍着身份,不可能再继续劝下去。长欢依旧闷闷不乐,我知道他恨透了古常枫,但是其中纠结的往事,如何说得清楚谁对谁错?
      “长欢啊,你想回去么?”我问他的时候,长欢只是淡然的一笑,我看不透他的心思,终日像小孩子似的使性子,安静起来的样子却让人有些心疼。我怕他寂寞,怕他觉得世态炎凉,怕他一心只有仇恨,我恨不得把他想要的东西都给他,可我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我以前是不是也像他这般模样,让人摸不着猜不透,所以惹得一身的伤?
      毒男,是不是叶家的后人注定了要经历万千灾难,才能安定后半生?倘若人生宿世辗转,我情愿由我来承受这些苦,让长欢过得开心一些。
      可儿依依不舍地上路回宫,我拍着她的手说,“回去以后,帮我跟林将军,还有……柳尘封报个平安吧。”
      可儿点头,算是应下了。我这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任何对我好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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