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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陵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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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外机在窗外苟延残喘地嗡鸣,蒋思衡数着座椅扶手上脱落的铆钉。第三排第七个座位,这是她习惯性选择的位置,没那么靠前,但是视野相当好。她刚在隔壁场馆训练完,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汗水顺着脊柱滑进运动裤的松紧带,后背运动衫早已浸湿被压出印子。"陈玘对周延,准备上场!"观众席骚动起来。蒋思衡攥紧汽水瓶,塑料外壳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认得那个穿白色李宁衫的少年——连续三届江苏省青少年锦标赛冠军,左手横握的拍子在省队内部赛削下过周延两局。他前几年就被选进国家队,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退回来了。此刻陈玘正在缠护腕。黑色胶布绕过腕骨时,他忽然抬头望向观众席。蒋思衡慌忙低头,汽水瓶盖滚落脚边。等她再抬头时,陈玘已经站在球台左侧,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红色胶皮。第一记发球就让蒋思衡后颈发麻。陈玘的反手拧拉像手术刀划开黄油,球擦过网带时带着诡异的侧旋。周延的接发球直接飞出球台,胶粒与底板撞击的脆响在蒋思衡耳中炸成烟花。"看见那个落点没有?"前排的省队助教举起DV机,"小臂内收角度起码比常规打法小15度,天生的手感。"比分来到8:6时,陈玘的白球衣已经洇出深灰汗迹。周延突然改变战术,连续三个正手短球将人钉在近台。蒋思衡看着陈玘第三次扑救时膝盖重重磕在地胶上,观众席爆发出惋惜的叹息。但陈玘在笑。蒋思衡确信自己看见了。当周延以为胜券在握放了个半高球时,那个左撇子少年突然蹬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弯成满弓。爆冲的弧线撕裂空气,球在对方球台留下清晰的擦痕。裁判举起右手:"擦边!9:8!"最后一球结束时,蒋思衡的掌心被瓶盖硌出月牙形血痕。陈玘弯腰捡球的瞬间,汗湿的白衣紧贴肩胛,脊椎骨节在布料下起伏如山脉。??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比赛中,其实这只是一个省队比赛,她也只是一个碰巧过来训练的外省运动员,但她莫名觉得陈玘会走的更远,去到更大更权威的场馆去比赛。场馆顶灯突然大亮,将蒋思衡从思绪中拽出。陈玘正在和教练击掌,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她鬼使神差地摸向包里的相机,她其实想和他拍张照,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当陈玘背着球包经过观众席时,蒋思衡猛地起身。汽水瓶翻倒在她脚边,冒着泡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河。少年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上。"你的拍子,"他指了指她包侧露出的拍柄,"反手胶皮该换了。"蒋思衡张嘴想说谢谢,却只发出气声。陈玘已经转身走向更衣室,黑色护腕垂在腕间晃荡,像道未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