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死了我的猫》再见恒我

2、我的猫（二）

　　看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我几乎没有怀疑地崩溃了。

　　我的猫，取名叫善善的猫死了。

　　善善在我早上离开之前，还蹭了我的裤腿，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忍不住移开眼睛，捂住嘴，其实最先涌上的不是悲痛，而是一阵阵反胃的感觉。

　　尽管我在心里期待着不是它，但那散落在旁的皮毛却告诉我不会认错的。

　　那就是善善，我的猫。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它？我应该感同身受地难过到哭了。

　　善善是一只受了很多苦的猫，我有时候会在想，它在离开猫妈妈，独自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日子里，遇见了多少可怕的事，才安安稳稳地来到我的身边，陪着我。

　　每每想到这里，我内心都会心疼，看着善善，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前面没有说的是，善善是一只差一点就死去、会发出可怜叫声的顽强小猫。

　　它来到我家的时候，从窗户跳下去，花费了两万块才治好。

　　但是我没有哭，我内心在哗啦啦地流泪，可是面上的表情再怎么难受，也无法从干涩的眼中掉落出一滴泪来。

　　它曾经是多么努力地才活下来的啊。可是现在还是死了。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死掉。现在又用它残缺的尸体告诉我，它生前是经历了怎样的虐待。

　　面对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我感到了恶意向我袭来，眼睛有些疼痛，喉咙眼停滞着恶心感，心脏发虚一样空茫，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是谁杀死了我的猫？”

　　“是谁？！是谁？！杀死了我的猫？”

　　我神经质地念叨着，呢喃细语，不知道这话是在心里面说的，还是发出了声音。

　　我想我要流着泪在心里面悲伤，或者在心里面流着泪脸上很悲伤。

　　“为什么？属于我的宠物总是要死去？童年养的小鸡是这样，长大后的猫也是这样。”

　　可耻的是被悲伤裹挟着的同时，在这轮回着的熟悉当中，我竟然得到了一丝快慰。

　　潮湿的感觉从眼眶蔓延到唇角，我发不出一声。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割裂，我感觉我的悲伤不存在，我感觉我是表演出来的产物。

　　最后是我妈处理了门口，我盯着她的脸，试图寻找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没有……

　　妈妈也很恶心，还有点儿害怕：“到底是哪个缺德的……”

　　“……”我心烦意乱，我难过地想，要是我早点和善善离开就好了。

　　我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拖延症。好吧，虽然现在憎恨早已没了意义。

　　但憎恨是一种安慰自己的习惯。我的悲伤需要安慰。

　　我妈安慰我，“那个人那么残忍，一定会遭报应的。”

　　可是我没有错过，在她心有余悸的表情下，有着一闪而过的庆幸。

　　庆幸什么？庆幸终于可以没有猫这个负担了吗？

　　之前我妈就不同意我带受伤的善善去医院，现在也还不知道我为猫花了那么多钱，

　　她一直以为是这个猫命大，绑着几块绷带就好了的。

　　在沉思之中，我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我问我妈：“善善呢？”

　　我妈嘴唇颤抖着，目光移到门口，告诉我：“它趁着我出门，跑出去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可能就是……”我妈深吸一口气，“就是门口……”

　　后来回忆起这一天，我自己都诧异，我今天是怎么过来的呢，我好像是浑浑噩噩的，好像又很冷静，处理干净门口，把善善装进买菜剩下了的塑料袋里。

　　我没有跟我妈说一句话，我不记得在这段时间里，我妈有没有说什么，还是她一直都是沉默的。

　　收敛了猫的尸骨，然后我就进门去看窗户。

　　阳台卧室都看了，都是锁好的。

　　我妈面色微变，有些生气了：“怀疑我你就直说！”

　　不想引起争端，我没有否认，只是转移话题。

　　“我随便走走也不行啊，而且万一是有坏人在家里怎么办？”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没有做为什么那么心虚？

　　于是我想了想，提议报警，然后紧盯着我妈。

　　我妈突然没话说了。

　　然而就在我拿出手机，准备拨通110的时候，我妈面有急色地制止了我。

　　“我想到有一个人，另外一栋楼的，她女儿就是一个变态，才七岁，就会抓小动物虐待，我亲眼看见她拿着棍子，弄虫子老鼠麻雀什么的……”

　　我肯定不是我妈把猫变成这样的，因为她直接扔了就是，何必搞成这样还扔在家门口。

　　所以我怀疑的是另外一件事。

　　“可是猫是怎么跑出去的呢？”

　　“我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瞬间就高了好几个调。

　　可是随后注意到我平静瞧她的目光，她好像又意识到什么，声音陡然降低。

　　“你不要动不动就疑心你妈好嘛，要是我想扔掉你那只死猫，我早就动手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想的。”

　　“那我报警。”我说。

　　我看见我妈听到这句话后表情一僵，张了张嘴，有些颓丧，但最终还是说：“你报吧。”

　　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我看着我妈，上上下下扫视，仔仔细细打量，把她看得不自在。

　　“你还傻愣干嘛？”

　　我突然注意到她手在往里缩。

　　“算了。”

　　我这么说，假装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又用视线余角去观察她。

　　我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又不报警……”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迅速地向着她那只明显不自然的手抓去，把衣袖扯上去，看见她手腕上一点位置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我妈很慌乱，挣脱我的手。

　　“是之前你那个猫抓的！”

　　“所以你才把窗户还是门打开的吗？”

　　“……”

　　我妈否认，说我不信任她，我们大吵了一架。

　　“够了，一只猫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我妈义正言辞地指责我。

　　“你之前偷偷花钱去给它看病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只猫死了就死了，谁叫它自己非要往楼下跳，你就是爱花冤枉钱！”

　　我惊讶于我妈知道这件事，但这不是重点。

　　我已经被我妈理直气壮的样子，气了个半死。

　　我火冒三丈地骂她，连悲伤都短暂忘却了。

　　“我要报警，把你这个凶手抓进去！”

　　我妈不甘示弱，“那你报啊，你报啊，看看是谁被抓进去，你这个不听母父话的不孝子！”

　　“我可没有爸爸的话能听。”

　　我到底还是不会报警的，我不知道我妈对此是怎么想的，我也没有去问。

　　到晚上，吃完饭，把装着几块块猫的尸体放在床边，悲伤的情绪就涌上来了。

　　从涓涓细流到汹涌澎湃，我的情绪充盈了我的身体，让我一直在思绪当中不得挣脱。

　　善善是一只很乖的猫，从来都很听话，偶尔会黏人，伸长尾巴，喵呜喵呜地在我身旁叫。

　　每天它都等我回家，每次我煮饭喂它，它都会拿脑袋蹭我的腿。

　　我很喜欢它，我觉得它没了我就不行。

　　它也不喜欢出去找别的猫玩，看见别的猫就呲牙咧嘴。

　　它也有些小毛病，还是喜欢抓鸟，每次抓了也不吃，就送到我床上。

　　我生气教训了后，它就没有这样做了。

　　过了一段时间，它改变了方案，抓蟑螂放在我床边，然后等待我的夸奖。

　　总体来说，善善是一只很好的猫。

　　它非常依赖我这个主人，我就是它的唯一。

　　原本因为它跑出去受伤，花了那么多钱的事，让我很不开心。

　　但在它可爱的表现下，也显得并不是很重要了。

　　只要它好好活下来就好了。

　　自从它从楼上摔下去后，我就不准它出去了。

　　窗户也封好，十遍百遍地叮嘱我妈。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想到善善现在已经变成冰冷冷的碎块，装在原本是要套在垃圾桶上的菜袋子里，就忍不住地难过。

　　我现在连报警都做不到。

　　我也不想要报警……

　　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夜晚格外安静。

　　我想了很多，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其中，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

　　我想，善善的死，是不是跟那条短信有关呢？

　　当初我妈说完这是她房子的气话后，我的确是十分渴望带着猫离开的。

　　可是第二天，我妈又如常地叫我起床，吃她做的瘦肉红薯粉，我就有点不想走了。

　　毕竟出去租房又是一笔花销，也不能给我妈一点钱，就享受干净卫生的食物。

　　我妈估计也只是看我的猫不顺眼，但还是希望我住在家里，节约开支的吧。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你不想别人知道你的罪行吧。】

　　没头没尾的，肯定是什么垃圾诈骗短信，现在谁信啊，是吧。

　　我还没细想，我妈就再次对我的猫各种不顺眼了。

　　之后在我妈持续的攻击下，我又把之前的决定坚持了下来。

　　像我之前说的，找了几天，也去看了房子，签合同，就要搬出去了。

　　这个给我发短信的人直到现在，对我也没有丝毫回应。

　　哪怕我用最肮脏的话骂ta，ta也没有一点要回应我的意思。

　　打电话过去，接通了，对面也是一句话不说。

　　令人毛毛的，但一直没有什么事，我安慰自己是恶作剧，就没有管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请了一天假，我妈去上班了，我自己去保安室，借口丢了东西，看监控。

　　我看了很久，还下载了24小时以内的所有监控视频，回家一点点地看。

　　可惜，善善死的那天，监控所覆盖之处，也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

　　完全没有奇怪的陌生面孔进入到小区。

　　当然，也没有在小区内，看到善善的影子。

　　我很失望，在床上躺了一会，知道不能逃避，于是右手张开，揉揉两边的眼角，我挣扎着，站在了我家厨房，检查着装在袋子里的善善。

　　检查的时候，我一直流着泪，很快就模糊了我的视线。

　　一想到我可爱的善善被那么地对待，我就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都开瓢。

　　如果眼前的不是善善就好了。

　　我抬起手，用袖子擦去糊了一脸的眼泪。

　　然后，我继续冲洗着皮毛、血肉和骨头。

　　那狸花纹路是如此地清晰。

　　银色水龙头的水流缓慢地向下，我听着这声音，再一次地嚎啕大哭。

　　不过哭了一阵子，害怕自己呼吸性碱中毒，我停了一下。

　　今天的眼泪，是断断续续哭完的。

　　我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善善的骨头分到一处，其它部位提着出去，埋在了土里。

　　我想要为善善报仇。

　　我在纸上写着我的怀疑对象。

　　发短信的人：也许是以前认识的某个熟人，至少是对我有所了解的。

　　如果这并不是恶作剧，我猜想，这个发短信的人，有可能是我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在网上和朋友一起欺骗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女儿。

　　还有可能是，朋友初三谈的那个男友的亲人。

　　或者是很小时候……

　　我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想。

　　另外的怀疑对象，我就在小区当中想了。

　　妈妈所说的那个女孩，隔壁栋的，我在楼梯口的监控视频里没有看到过她，暂且可以排除慊疑。

　　401住户，同一栋，曾经我的猫可以自由行动的时候，跑出去，401家养的虎皮鹦鹉，死掉了。

　　当时那一家还拍了照片，发到业主群里，大骂害死鹦鹉的东西。

　　【我看就是谁家的猫咬死的。】

　　【有谁家的猫收养之前就喜欢捕鸟的？】

　　就差指名道姓了。

　　不排除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一家有人为了虎皮鹦鹉报仇，害死了我的猫。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什么别人家的宠物，有可能害死了我的猫，我都不会放过的。

　　因为我的猫是珍贵的，我就是它的唯一。

　　除了这两个以外，还有一个我怀疑的，大概是二十几岁男的，住在201，是一个在市中心做地推的家伙，牠的眼神特别阴郁，总是在业主群指指点点，转发各种骂女人的言论，觉得全世界所有女人都应该为牠失败的人生负责。

　　当初虎皮鹦鹉死亡事件发生的时候，就是牠在不停地拱火，长篇大论辱骂猫，辱骂养猫的人。

　　接连几天都不消停的。

　　不过也多亏了牠，把大家说烦了，产生逆反心理，才把这件事过去了。

　　像这样的男，情绪不稳定，谁都不肯沾染上，说不定会因为忮忌我的猫，从而害死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