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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酒楼观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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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十五分钟了!再不出去就要被蒸熟了!”悠仔突然蹦了起来。蒸熟之说只是梓哥用来吓唬他的,没料到他完全当真了。
”蒸,蒸熟?“廉比悠仔更加害怕,连忙爬起身,四肢并用地往门口去,脚上的木屐一滑,身体失去了重心。悠仔眼明手快,伸手拉住了廉的胳膊,可悠仔的力气小,也被带倒了。
“笨蛋!”阿部伸手抓住两人的上臂往上拽,番水也抬腿挡住两人扑到的方向,这才避免了那两个人与地板的一次对撞。还没站稳的廉,完全没有思考刚才的意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蒸浴房,唯恐再晚一步,就会真的变成清蒸三桥廉。
第一次的体验之后,大家反复蒸了几次,都觉得神清气爽,筋骨通泰,之前训练的肌肉酸痛全消。用西广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从心至百骸,无一不自由。”
离开阳泰大浴场,已经是中午,全体一致决定到河畔的大兴酒楼吃饭,大兴酒楼正对龙舟赛的终点,坐楼上的位子还可以观看正午龙舟赛的盛况,一举两得。走着走着,阿梓哥突然高声惊呼:“刚才你们分享了秘密,但是我的秘密还没说呢。”
“你不用说,我们都知道,”番水头也没回地了然道:”你选择百枝的原因就是交意向书那天手一滑,圈错了呗。事后想反悔,可惜没成功。“
“这事儿你刚来的事后每天都要提好几遍,我们能不知道吗?”勇人微笑着戏言道。
“难道,我就这样被剥夺了发言的权利吗?“阿梓哥不甘心地嚷嚷。
”多说,无益!“
老巢口中幽幽蹦出的四个字,让阿梓哥的脸色更难看了。大家这是明摆着鄙视他吗?竟然连塞了满嘴粽子糖的廉廉也回头对他诡异地笑,这一切都让他有气没地方撒。
“梓兄,戒骄戒躁啊!”西广老师向梓哥一拱手,翩翩踱步而去。
对,百枝教官一直让他戒骄戒躁的,要冷静。一阵夏风吹来,梓哥抬头看看四周,心中一片凌乱。他被大家不屑和抛弃了,否则怎么会只剩他一人站在街上?大伙儿哪去了?
”梓哥,二楼,二楼!“兔子冲的声音从阿梓的头顶传来,原来大家已经前面的一家酒楼,大家没有抛弃他,阿梓满心欢喜,两级一步地冲上了楼。
因为来的时间早,人数多,大家如愿被安排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凭栏望去,不远处的西浦江一览无余,确实是观看龙舟赛的好地方。
阿梓还未入座,酒楼的伙计就热情地介绍起来,“各位客人,这端午节要食‘五黄’,即是黄瓜、黄鱼、黄鳝、咸蛋黄和雄黄酒。小店后厨特别为今日准备了应景的菜色,原料可新鲜了,都是今天早上刚去市场买的,这五样都点的话,附送每位客人大肉粽子两只。”
“别啰唆了,什么菜色,报名字。”阿梓不客气地喝断了伙计的殷勤介绍。
“看我多嘴的,这菜有酸甜凉拌黄瓜、(咸蛋黄)蟹黄豆腐、甜酱爆脆蟮、雪菜黄鱼汤、雄黄酒一大壶。客人你们人多,还可以多加几道菜。本店童叟无欺,包您回味无穷。”这个伙计能说会道,一番介绍很对大家的胃口,便按他所说点了那五样,悠仔又点了个椒盐排条,阿梓点了个清炒田鸡,老巢点了两个凉菜,一个是香爆花生米,一个是卤拼,泉点了一个鸡汁火腿干丝,西广老师点了银条穿浪——也就是银鱼蒸蛋,良郎点了双椒炒蛤,兔子冲点了菜心炒面筋,番水点了个蚝油牛肉,阿部点了蟹粉狮子头,勇人和廉都没有另点。
等菜上了桌,大家都食指大动,伙计所言不虚,这家酒楼确实货真价实,菜色都美味可口,大家不禁一番你争我夺。
悠仔每次都能准确的拿到自己想要的菜;番水看似一直置身事外,但他的碗里总能适时地出现菜;廉廉就很惨了,被大伙挤在外面什么都夹不到,不过阿部和大家都会帮他夹,反而成了最幸福的一个;阿部表现神勇,不过大半的菜他都留给了廉;阿梓充分发挥了身高手长的优势,但是他视力不佳,常常夹不到想要的那一块;泉和良郎是搭档作战,泉在良郎的掩护下,左右开弓,将两个人的碗都装得满满的;冲点的蔬菜倍受肉食者们的冷落,所以就算他把这道菜从重重包围中端出来独享,也没人反对;老巢总能抓住大家松懈的空隙,为自己毫不费力的夹菜;西广老师依旧很风雅,一边饮酒一边吟诗,遭到了大家唾他附庸风雅的白眼,不过大家还是自觉地留出一人份的菜品给他。悠仔的脸上满是各色的酱汁,还顺手在梓哥的脸上也抹了一把,其他人都吃得不亦乐乎,都没工夫管他们打闹。
这时,西浦江的方向远远传来了锣鼓声,原本空空落落的街道,突然就人满为患了,其他远离窗口的客人都伸长了脖子,岸边准备观赛的人群已经围了好几圈,附近的一座铁桥上也站满了人,还有人爬在岸边的树上、铁桥的桥架上以求一个最佳的观赛点。
不止是街道上热闹非凡,连酒楼里的其他客人都争相往窗外看去,有些人还起身站到窗边。若不是梓哥他们的座位紧挨着窗边,可能也早被人挤到后面去了。
“各位,不介意的话,搭个台吧!”一个戴灰黑细格子鸭舌帽的青年不等大家回答,已经搬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下,吆喝酒楼的伙计将他原来那桌上的菜移过来,伙计是个机灵人,见西浦这桌的人都瞪着那青年,端着一盘子的菜,也不急着放下来,就看两边的客人如何交涉。
“我们没同意让你搭台!”梓哥虎着脸不悦的大声质问。
“你们也没不同意啊。”青年不紧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梓哥。那是一个轮廓深刻的青年,大概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明亮又带着不羁的笑意,这笑容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梓哥的脾气当然容不得他的轻蔑,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啪一掌拍在桌面上,酒楼里虽然已经人声鼎沸,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梓哥发出的动静,而向这里看来。
酒楼伙计忙不迭堆笑,想要劝解几句。却见那青年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个子竟然同良郎差不多高,与梓哥对视时,勾起嘴角,略略俯视着。梓哥攥紧拳头,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浓浓的火药味,将原本观看龙舟赛的看客引来不少。一些好事的人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这架打不起来似的。
“一个人,还是一起上?”青年卷着袖管,轻蔑地问道。
“你少看不起人!”梓哥抡起拳头就要上,胳膊却被人制住了,回头一看,是阿部。
“梓哥,我认识那个人。而且今天是休假,不是打架,让教官知道了要记过的。”阿部低声向梓哥解释,说完就走到那戴帽子的青年面前,“元希,好久不见了。”
青年稍稍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哟,是阿部啊,今天好兴致,听说你考上西浦了。真是前途无量的,恭喜你了。”
“你坐吧,我们互不干扰就行了。”阿部没有同他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点头让伙计将元希的菜端上桌,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阿部,他就是榛家的?”勇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
“是的。没想到又遇上了。我们看完龙舟赛就走吧。”阿部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阿部歉意地为梓哥斟酒,“不好意思,我的旧友脾气不好,你不要见怪,我在这里替他道歉。”说着,阿部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那些好事的看客纷纷连喝倒彩,将注意力又放回到龙舟赛上去了。
随着正午礼炮的响起,十二艘为比赛装饰得格外喜庆亮丽的龙舟从起点出发了,每艘龙舟上的锣鼓手们都鼓足气敲奏,唱神的也都比起了嗓门,江面上一片欢腾。每艘龙舟都挂着与船体同色的彩旗,旗帜上大多点缀了金银色的丝线,或者用了金漆涂抹,而旗子原本就是缎料做的,阳光下,时不时地闪闪发光,船在江上闪电划行,破浪而出,彩旗也层层翻滚,犹如悬在空中的彩浪,煞是好看。
“端午节的外文译名是Dragon Boat Festival,果然是符合民族。”番水用筷子翻转着酒杯,酒杯在桌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悠仔、兔子冲和泉想要效仿都不得其法。
“是民俗,不是民族!”老巢听出了他的语病,为他纠正道。
“此情此景,理应对酒当歌!”西广老师今天一个人喝掉了大半的雄黄酒,稍稍有些醉了,“五月初五日,江岸人头攒,西浦百舸穿浪,滚滚彩旗如虹,震天雷鼓万人吼,揭竿翻浆争雌雄,何论英雄杯酒释笑,放眼豪情男儿战场。”
“好诗!五六七八言,时人事景感,一应俱全。”原本独自观赛的元希突然插言,远远举着酒杯向西广老师致意,西广老师向来风度,回敬之后一饮而空。
原本有气的梓哥难得冷静,没有同元希抬杠,趴在栏杆上与其他观舟的人们一起欢呼。
优势明显的龙舟队已经将弱旅们甩开,暂时拔得头筹的是一艘青色的龙舟与一艘金红相间的龙舟,这两舟彼此追逼,一时此前彼后,一时此后彼前,看来不到最后难分胜负。
越是靠近终点,酒楼附近人们的欢呼声越是响亮,有的人为青舟加油,有的人为金舟鼓劲,竟然也相互比拼起来,当然也有人没有特定支持的龙舟,只是扯着嗓子呼喊加油。
最后,青色的龙舟率先冲过了终点,金舟的人输了,却也笑呵呵的,还向青舟的同仁道喜。青舟得了今天优胜的彩头,在江中又来回划了一趟,感谢夹岸加油的看客们,还往岸上抛了些事先准备的小粽子,作为谢礼。在场的有军队的人,放了十串五百响的鞭炮,算是庆贺。
龙舟队的人散了,围观的民众也渐渐散了。酒楼里的人继续回到座位吃饭,吃完的就结账走人。悠仔吃干净最后一道菜,大伙也结账离座。一是本来就还有安排,二是顾及到阿部之前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