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35、第 35 章

　　套房内并没有书房或者办公区，只是一个客厅和小的开放式厨房。

　　所以时伽然回来后，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看书。

　　今天并没有别的安排了，原本是留给两人自由游玩的时间，但因为电梯里的小插曲，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奇怪了。

　　这一次，时伽然的话更加直白了。

　　甚至戳破了一些彼此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的事情。

　　但江骁没有跟她说任何话，也没有来找她。

　　时伽然能猜到，反正只要尚有余地，江骁就不可能开诚布公地来和她聊这件事情。

　　也许是因为，有的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时伽然没有多去想这件事情，她的生活中也还有别的事情。

　　天体物理所囊括的知识实在是多而繁杂，哪怕是时伽然，看得也有些疲惫。

　　不是那种看不懂的疲惫，而是看不完的疲惫。

　　好像怎么学也学不完，这辈子都要投注在这上面的感觉。

　　时伽然原本低着头在写推导公式，不知怎么，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搁下笔，慢慢看向窗户外，冷冷清清的天色，灰蓝色的，没有什么光，是阴阴沉沉的样子。

　　事实上，也是这样。

　　她想。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倒水喝，喝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了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走过去，点开手机。

　　【宋惊舟：早上好，最近新出了个游戏，要不要一起玩？】

　　再往上，是一些断续的分享或是寒暄，他发消息的频率并不高，好像真的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

　　算不上打扰。

　　但也没有得到过时伽然的应约。

　　不过可能因为拒绝的次数多了，双方都有些习惯了。

　　所以这一次，时伽然也回了句。

　　【时间：抱歉。】

　　那边回得很快，好像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一样。

　　【宋惊舟：好的。】

　　【宋惊舟：小狗比ok.jpg】

　　话题本应该结束了。

　　可是，很忽然的，时伽然也突然有一点好奇。

　　不确定这点好奇是从何而来的。

　　【时间：什么游戏？】

　　对方立刻发送来了一个游戏名字，打得有点快，字打错了。

　　他撤回，又重新发了一个正确的名字。

　　【宋惊舟：我玩过了，还蛮好玩的，你要一起吗？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加个游戏好友。】

　　时伽然看着消息，没有立刻回复。

　　她就像一个站在泳池旁边的人，望着一池子干净的水，看着别人在里面游玩，她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时间：好的。】

　　她回了一个没有什么含义的词。

　　对于对方的邀请视而不见。

　　上方显示片刻正在输入，又消失。

　　【宋惊舟：好的。】

　　时伽然没有再回，她清楚宋惊舟不会让她的消息成为最后一条。

　　临近傍晚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时伽然打开门，江骁站在门口，神色是平静的，语气口吻都和平时一样，“出去吃饭。”

　　“嗯。”

　　时伽然应了一声，回房间拿了外套和帽子。

　　虽然这边的城市和顾秋羽说的一样，紫外线弱，天气总是阴冷的，没什么太阳。

　　但是时伽然还是很老实地做好防护，因为没有抗过敏的针剂，真的过敏了，只能捱过去。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餐厅里倒是热热闹闹的。

　　时伽然和江骁在靠窗的位置，离玻璃大门有些近。

　　在等待上餐的间隙，刚好有一家人走进来，父母带着蹦蹦跳跳的小孩，母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有点无奈的表情，但眼角还是带笑的，弯身和她说着什么。

　　是本地方言。

　　时伽然听不懂。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江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家人正坐下来，服务员在询问，暖色调的灯光兜头撒了一身，中间隔着一些人声、传菜员的脚步声、服务员的问候……一切都混合在一起，显出几分电影里的温馨感。

　　“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江骁开口问。

　　“没有。”

　　时伽然仍然在看，有点出神的样子，“想到了为什么小狗会追蝴蝶。”

　　“为什么？”

　　“蝴蝶很漂亮，蝴蝶的世界也很漂亮。”

　　时伽然这么说。

　　江骁没再问。

　　没等太久，服务员将菜一一上齐，国外餐厅的风味和国内是很不一样的，不算好吃，但也说不上难吃，口感味道都有点奇怪。

　　时伽然还是吃完了。

　　晚上回去后，两个人各自回了卧室，也没有别的交流。

　　时伽然继续看了会儿。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她去洗了个澡，擦完头发，打算睡觉了。

　　不过这个时间刚好是群里最热闹的时候。

　　她进去扫了一眼群消息。

　　【粉色：香蕉哥今天怎么不战斗了？】

　　【粉色：看来男人过了25就是52是真的了。】

　　【19cm：你怎么敢的？】

　　【19cm：想被香蕉哥关爱了是吗？】

　　【粉色：好久没被关爱了，怪想的。】

　　【粉色：话说最近怎么感觉大家兴致不高啊？】

　　【粉色：不想战斗的话，看点别的吧。】

　　【粉色：［图片］】

　　【粉色：［图片］】

　　【粉色：［图片］】

　　连续三张照片。

　　时伽然在这边的网速不是很好，加载不出来，她点了一下，图片占据手机全屏，但是内容是空白的。

　　等待了大约五秒。

　　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出现在眼前。

　　湿漉漉的蓝色眼睛，圆滚滚的，毛发十分顺滑，看得出来养得很好，连光泽感都格外漂亮。

　　时伽然往右滑，仍然是那只布偶猫，不过这次是躺着翻肚皮的样子，毫不设防。

　　看上去很可爱。

　　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再往后滑。

　　最后一张。

　　一只黑白双色分布均匀的边牧睁着黑色潮湿的眼睛看着镜头，好像有点呆。

　　时伽然呼吸一滞。

　　她眼睫缓慢地眨了一下，隔了足足三秒，才退出图片，将手机熄屏。

　　然后极为缓慢地呼出一口呼吸。

　　时伽然喜欢小猫，喜欢小兔子，喜欢一切毛茸茸的可爱动物。

　　却唯独害怕小狗。

　　大多数人害怕一个东西是害怕其丑陋的外表或者是会造成伤害的危险性。

　　但是时伽然都不是。

　　她也不知道原因。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抗拒。

　　书上的、电影里的意向，她通常不会感觉到什么异样。

　　但是现实生活中的……或许是太过真实，所以给她很不好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时伽然睡得不太踏实。

　　她又做了那个梦。

　　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公路，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整片天空，霞光穿过云层，散开。

　　时伽然一个人走在那条公路上，不断地走着。

　　停不下来。

　　不能停下来。

　　她潜意识想着。

　　可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呢？

　　时伽然不明白。

　　她有些艰难地继续，可是好累啊，她好像一直在这条路上走，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灿然的光色就在天边，那么明媚。

　　她抬起头。

　　又一次看见那双黝黑的眼睛。

　　不知道已经注视了她多久。

　　似乎始终在那里。

　　叮铃铃——

　　一阵尖锐的门铃声想起。

　　时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也是汗，头发有一点点沾上了。

　　黏黏的，很不舒服。

　　昨晚忘记开空调了。

　　她想。

　　她没来得及穿衣服，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开房门的同时，对面的门也打开了。

　　江骁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嗓音沙哑地道：“吵醒了？”

　　“嗯。”

　　江骁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走过来，用手掌蹭了蹭她额头、鼻尖的汗，然后把她脸上细碎的发丝撩到耳后，“没开空调？出了这么多汗。”

　　“忘记了。”

　　时伽然说。

　　江骁到了杯水给她，“休息会儿。”

　　这个期间，门外的铃声一直在响。

　　江骁过去开门。

　　是导游。

　　江骁用英文问了几句。

　　导游用带口音的英文回他。

　　时伽然喝完水，说了句，“衬衫的价格是——”

　　“……”

　　江骁原本在和导游说话，顿了一下，无声吸了口气，继续对话。

　　导游正在告诉他今天的安排，其实昨天提到了今天出海，而当时的两个人正在喂鸽子，都没太注意。

　　留给两人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去洗个澡，换衣服，等会儿要坐车去码头，今天要去一个小岛待一晚。”

　　和导游聊完后，江骁转头吩咐时伽然。

　　她“哦”了声，回房间去了。

　　两个人都去洗漱换衣服，然后收拾着出门了。

　　路上，导游一直很贴心地介绍着，“来往小岛的船是两个小时一次，晚上十点是最后一班，最早一班是八点，那边有岛上餐厅和酒店，如果有急事，可以借酒店的船离开。”

　　虽然一般都没有急事。

　　小岛是这边旅游业的一大特色，因而不少来这里的旅客都会去，因此码头的小船也格外多。

　　但时伽然和江骁的路线有些不同。

　　他们并不急着去岛上。

　　导游提前准备了午餐，说：“试过海钓吗？”

　　“这会很有意思。”

　　他拿出了钓鱼工具，一边给两个人，一边教他们。

　　“我准备了冰，要是运气好，我们去岛上还能把鱼卖给酒店，能赚不少。”

　　说着，他也拿出了鱼竿，很是熟练地一甩。

　　“是他想钓鱼吧。”

　　时伽然用中文恶意揣测道。

　　“嗯。”

　　江骁转过头看了一眼她的帽子，又帮她压了一下，说：“戴好，下午可能会出太阳，别被晒到了。”

　　“哦。”

　　时伽然应了一声，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鱼竿发呆。

　　一下午都在等待鱼儿上钩。

　　等得时伽然有点困，她就靠在江骁的手臂打盹。

　　不知过去多久。

　　“然然。”

　　江骁忽然叫她。

　　但声音很轻。

　　“嗯？”

　　时伽然有些迷糊地睁开眼。

　　蓝色大海之上，落日余晖的光洒在海面，金灿灿的。

　　周围是纷飞的鸟。

　　大海、落日、飞鸟。

　　还有天空。

　　远离喧嚣的这片世界。

　　时伽然怔怔地望着。

　　忽然之间，她意识到，这是只属于她和江骁的世界。

　　她侧过头，仰起脸。

　　看见光落在江骁的眼睛里，静静的。

　　看了几秒。

　　她忽然伸出手，捧着他的侧脸，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