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32、第 32 章

　　时伽然耸了耸肩，很尊重对方的意见。

　　她收起手机，直起身，将林姨的话带到，“好吧，哥哥，林姨叫你下去吃早餐。”

　　江骁背对着她，声音闷在杯子里，含混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于是时伽然转过身，朝大门走去。

　　可是没走两步。

　　她就停了下来。

　　而后转过身，两只手背在身后，盯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安静的房间内，任何声音都很明显。

　　江骁当然也能察觉到她的停留。

　　但他却没有回头。

　　“哥哥。”

　　时伽然轻轻叫了一声。

　　罕见地没有回应。

　　她微微一笑，望着窗户外，那明媚而璀璨的天光。

　　“早上好。”

　　她语气轻快地打了个招呼，似乎心情很好。

　　她说：“今天也很喜欢你。”

　　“……”

　　床上的人很安静，只有手臂轻微动了一下。

　　时伽然转过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随着房门重新合上，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

　　江骁无声地呼出一口漫长的呼吸，他缓慢地侧过头来，看向关闭的房门。

　　安静吗？

　　也许不是。

　　他手掌有点用力地按了一下心脏上方。

　　好吵。

　　江骁闭上眼。

　　房间内依旧静悄悄的，只有窗户外，偶尔传来夏日的鸟叫虫鸣。

　　录取结果出来了。

　　江茯和顾秋羽得知以后，分别给她私发了一个大红包，又在家族群里发了拼手气的红包，让江骁和江疏也沾沾喜气。

　　江疏和江骁看见消息后也分别给她发来祝福和红包。

　　没多久，江茯和顾秋羽抽空给她打了电话，关心她，聊起了大学的事情，还说她成年了，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之类的事情。

　　“伽然，”顾秋羽在电话那边轻叹了一口气，有一些语重心长地讲，“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一直都拿你当亲生的，如果我说我从来不指望你努力读书，一定要考个好大学这种话，听上去倒更像是不安好心了。”

　　时伽然笑了笑，用很轻松的语气，“我还以为大家都觉得今年高考很简单呢，原来是我很努力吗？”

　　顾秋羽在电话那边也跟着笑了一下。

　　“但我是真心的。”

　　顾秋羽的声音变得轻而温柔，“我不求你有多么优秀，要有一个多么光鲜亮丽的人生，我只希望我们伽然每天过得开心，没有烦恼，那就够了。”

　　时伽然安静了下来。

　　“今年暑假，我和你江叔叔给你准备了一场毕业旅行。”

　　“有一个地方太阳很少，紫外线弱，但以防万一你们去的时候仍然要准备好措施。”

　　“我们伽然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能够好好地去看天空、大海、平原，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时伽然眼睫缓慢地眨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

　　她说：“谢谢。”

　　不知怎么，声音好像有些干涩。

　　顾秋羽在电话那边说道：“好啦，我知道，我也爱你。”

　　电话挂断后。

　　时伽然站在原地，有那么几秒，是静止的，仿佛被按下了定格。

　　她好像也不知道应该要做什么了。

　　无意识地转过身，面前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展示柜。

　　而那一幅巨大的、颜色绮丽的蝴蝶就在她的眼前。

　　她在蝴蝶面前似乎更加渺小了。

　　她看了几秒，然后走了过去，将玻璃柜里，原本放在蝴蝶角落的那幅飞鸟、天空、箭矢的拼图取了出来。

　　几天后的周末，时伽然和江骁回了一趟老别墅。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为了庆祝时伽然毫不意外地考上了延和大学这件事。

　　饭桌上，林姨给时伽然倒了满满一杯冰牛奶，然后给另外四个大人分别倒了酒。

　　时伽然看看自己的玻璃杯，又看看他们的酒杯，问：“我为什么喝牛奶？”

　　所有人都或沉默，或偏转视线，当做没有听见。

　　只有江骁“啧”了一声，没好气道：“因为我们不像你喝酒半杯就倒，饭都不用吃了。”

　　“有吗？”

　　时伽然疑惑。

　　“没有，”江骁说，“我上次背上楼的是小狗。”

　　时伽然耸耸肩，“好吧。”

　　她倒是没有太坚持这件事，可能因为上次睡得太快，也没有尝出来酒是什么滋味。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顾秋羽将话题拉了回来，端起酒杯，温柔地朝她笑着，“今天是庆祝我们伽然考上延和大学的。”

　　大家也都跟着举起杯子，拢在一起，紧贴着。

　　“祝福伽然宝贝今后梦想成真，如愿以偿。”

　　“祝福伽然未来一切顺遂，无忧无虑。”

　　“希望伽然自由。”

　　时伽然顿了一下，眼睫抬起，触到江疏看向她平静的眼眸。

　　浮华的光点照下来，像一片虚幻而不真实的梦境。

　　她慢慢垂下眼，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忽然有点可惜，忘记拿手机了。

　　不过没关系。

　　她会记住。

　　“你没有想对伽然说的祝福吗？”

　　顾秋羽侧眸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江骁。

　　“祝福什么？”

　　江骁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她想要的，我都会帮她实现。”

　　“她会得到的。”

　　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却是笃定的语气。

　　“你倒是会说话。”

　　江茯瞥他一眼。

　　有一些意味不明。

　　但是江骁懒得争辩什么。

　　有的话究竟是说出来好听的，还是一直在奉行的。

　　也许只有本人才知道。

　　吃过饭后，江疏和江茯在客厅下棋，时伽然和江骁陪着顾秋羽看了会儿电视。

　　大约九点过，时伽然有些困了，提前上楼洗澡去了。

　　老别墅这边，她的房间在三楼，还是和江骁挨着，不过阳台并没有连在一起了。

　　这边空间要大得多，虽然有单独的两个书房，但她房间里仍然有一整面墙的书。

　　还有很小的一个展示柜，装着她小时候拼过的一些拼图。

　　时伽然擦着头发，走过去看。

　　有一些是很简单的图案，比如花花草草和天空，一些常见的风景，或者小动物。

　　还有一些是奇奇怪怪的定制图，但是时伽然没有看明白是什么。

　　例如其中一幅，是一片乱七八糟的黑色，十分浑浊，可能还藏了些别的颜色，但是有些难以分辨。

　　再例如另一幅，仿佛是火焰。

　　她往下看去。

　　还看见一张白底，中间只有一根黑色木棍一样东西的拼图。

　　以及——

　　一双黝黑的眼睛。

　　她停在最后一幅拼图面前。

　　这双眼睛，与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梦境相重合。

　　却十分奇怪。

　　她从未在任何人那里见过。

　　她见过那么多双眼睛，却没有一双与它相同。

　　可偏偏一遍又一遍地进入她的梦境，像是一个奇怪的诅咒一般，不依不饶地紧紧缠着她。

　　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或许有些毛骨悚然。

　　时伽然却只有一点很小的困惑。

　　但就算一直弄不明白，好像也没有关系。

　　陪伴她的东西太少了。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奇怪的梦，能够跟着她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慢慢蹲下来，手掌轻轻贴在柜门上，与那幅拼图隔着一块透明玻璃。

　　从她的视角看，好像在抚摸那双眼睛一样。

　　-

　　从老别墅回来后，毕业旅行的事情就开始准备了，这场旅行不意外的，只有江骁和时伽然，江疏和江茯顾秋羽他们都要工作，抽不出那么多时间。

　　行李方面大部分是江骁和林姨收拾的，时伽然只挑了几条裙子和贴身衣物。

　　中途顾秋羽打来电话，不过主要是叮嘱江骁的，要照顾好妹妹之类的话，虽然全程都联系好了人，但毕竟是两个孩子单独前往国外的城市，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江骁掏着耳朵听完，然后挂了电话。

　　他随手将一顶帽子扣在时伽然的脑袋上，“戴好，今天要是过敏了，会很麻烦，知道吗？”

　　“哦。”

　　时伽然将帽檐抬起一点点，看着他，“哥哥，你带针了吗？”

　　“这东西怎么带？时伽然，稍微转动一下你那颗装饰用的脑袋，这能带上飞机吗？”

　　江骁指节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吧。”

　　时伽然叹了口气，老实地将防晒衣穿上了，拉链拉到顶。

　　七月的延和太阳更加炽烈了，紫外线强，路上的行人纷纷换了更加清凉的着装。

　　只有时伽然长袖长裤，还戴着大大的帽子与墨镜。

　　遮挡得严严实实。

　　而身边又刚好跟着一个身形很高，肌肉明显的男人。

　　这个派头收获了机场里许多异样的目光。

　　有胆子大的还上来问能不能拍张合照。

　　时伽然将墨镜扒拉下来，口罩半退，问：“为什么？”

　　对方看着时伽然的脸，愣了几秒，下意识说了句，“卧槽。”

　　“你是新晋小花吗？还是哪个平台的网红啊？”

　　那人问着，十分熟练地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笔，“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你真的好漂亮。”

　　时伽然表情有些空白地看着对方，没太听懂。

　　“签什么签？”

　　江骁睨了对方一眼，抬手将还在发呆的人抓进怀里，说：“她不是明星，也不是网红，她只是我——”

　　时伽然好像终于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了。

　　一个全副武装的女性，身边跟着一个疑似保镖的拖行李的男人。

　　好像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低调出行的明星。

　　虽然是个乌龙。

　　时伽然微微一笑，打断了江骁的话，“你误会了。”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江骁，而后抬起手，以一个十分轻浮的姿势捏了捏他的胸肌。

　　他反应很明显地朝后退缩了一点，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但却没有松开揽着她的手。

　　“我是他的金主。”

　　时伽然很有范儿地将墨镜重新推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讲道：“这次是背着丈夫和他私会，所以不太方便被人知道，希望你可以保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