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20、第 20 章

　　时伽然微微一怔，脚步慢了半拍，江骁看着她，楼梯上方的灯光有些遥远，饱和度很低，投过来时好像为他渡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被发现了。”

　　她随即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

　　回到房间后，时伽然洗了个澡就睡着了。

　　这一晚，她似乎睡得格外实。

　　所以第二天也醒得很早。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江骁还没下来。

　　今天林姨煮了米粉，看上去是香辣口味，总之不太清淡，端上来能闻到一点辛辣的刺激。

　　江家一直以来吃得清淡，哪怕是炝炒的硬菜也只是适量辣椒。

　　不过自从“分家”过后，林姨在这边照顾两兄妹，越来越开始自由发挥，尤其是江骁教会她如何使用一些热门app后，她在上面学到不少没见过的奇怪的菜……基本都是时伽然和江骁来解决。

　　而现在，林姨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时伽然。

　　时伽然默然足足三秒，她低下头，拿着筷子的指尖难以察觉地抖了抖。

　　吃完一口，她抬起头，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已经蓄了一些潮湿，看上去好吃到要哭了的样子。

　　“很好，喜欢。”

　　时伽然肯定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有点简短。

　　林姨也感动哭了。

　　“好好，爱吃就多吃点。”

　　时伽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林姨还要说什么，刚好这时，楼梯间传来一阵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两人一同看过去，江骁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了句，“今天吃什么？”

　　“哥哥。”

　　时伽然忽然很乖地喊了声。

　　乌黑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亮晶晶的。

　　像盯着他使劲儿摇尾巴的小狗。

　　“……”

　　江骁顿了一下，很敏感，说：“不行。”

　　“？”

　　时伽然带着被误解的愤怒说道：“我只是叫你一声，哥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江骁哼笑一声，不以为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好啦好啦，刚起来就和你妹妹吵，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大度点，让让我们然然。”

　　林姨劝了句，又说：“我去给你做早饭，别跟妹妹吵架，听见没？”

　　江骁敷衍地“嗯嗯”，明显没有当回事。

　　时伽然也不讲话。

　　等林姨转身进厨房了。

　　她才一副“抓到你把柄了”的小人表情，对着江骁说：“你答应了。”

　　“？”

　　江骁懒洋洋地一抬眼皮，问：“我答应什么了？”

　　“这个。”

　　时伽然指指自己面前一整碗红油浸透了的米粉。

　　同样不能吃辣的江骁也跟着沉默了下。

　　兄妹俩面面相觑三秒。

　　“你吃。”

　　“你吃。”

　　两人异口同声。

　　“我不要！”

　　时伽然掷地有声。

　　“我也不要。”

　　江骁双手插着裤兜，连坐都不坐了，看上去准备转身上楼的样子。

　　时伽然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猫似的，眯着眼睛看了两秒，然后猛地一跳，手脚并用地扑在他身上。

　　“——！”

　　毕竟是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哪怕不重，也是小一百斤了。

　　江骁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但还是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因为晃动，他本能地收紧手臂抱紧她，以免摔下去伤到她。

　　但好在很快就站稳了。

　　而后就发现，怀里的人抱得比他还紧。

　　像一条刚学会狩猎的小蛇正在第一次尝试缠住猎物，不断收紧圈禁的范围，要把他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只可惜这怀抱太过柔软，无法造成半点伤害。

　　江骁叹了口气，试图扒开这只粘人的小蛇，“你给我下来，时伽然，少发病。”

　　时伽然当然不肯。

　　不仅不配合。

　　她还威胁道：“你要是不帮我吃——”

　　“就怎么样？”

　　江骁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对于她的这些把戏已经见怪不怪了，“最近我可没把柄落你手上，省省吧，时伽然。”

　　她看着他。

　　江骁气定神闲地对上她的目光。

　　过了很久。

　　她平静道：“那我不跟你说话了。”

　　“……”

　　四目相对片刻。

　　他闭了一下眼睛，深吸口气，说：“你先下来。”

　　时伽然无动于衷。

　　“下来说，现在这样像什么话？”

　　“怎么了？”

　　“……”

　　江骁呼吸好像明显了一下，偏过头，唇动了动，过了几秒，才说：“你太重了，抱不动。”

　　这个理由就合理很多。

　　时伽然很善解人意地从他身上下来了。

　　但还不忘关心道：“哥哥，你也不要天天待在家里打游戏，该多锻炼一下身体了。”

　　“……”

　　江骁并不想搭理她，径直绕过她，到自己位置坐下来。

　　时伽然也跟着过来了，然后说：“你不要食言。”

　　“你哥答应过你的，有哪一件没做到？”

　　江骁语气凉凉地讲。

　　“有，”时伽然一脸认真，“之前经期很痛，你哄我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我说我要吃止痛药，你不让。”

　　“……”

　　江骁噎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提，你这体质本来就对很多药有抗性了，还动不动就要吃药，以后怎么办？”

　　一提到这个话题。

　　他就像个老大爷一样开始止不住地唠叨起来，“你看你小时候，明明过敏反应没那么严重，你再看看现在，外面太阳稍微大一点儿，你出个门有多麻烦你自己不知道吗？”

　　时伽然已经转过了脑袋。

　　但这不影响江骁单方面继续输出，“还有马上要开学了，到时候我跟你去学校，跟辅导员请个假，你就不用军训了，那两周就在宿舍休息。”

　　“还有开学要准备的东西，八月底我就带你去学校先安置好，在学校附近给你租套房子，等开学后你申请走读，住外面，方便点。”

　　说到这些琐碎。

　　时伽然已经伸出双手捂在耳朵上了。

　　江骁“啧”了一声，“哥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

　　时伽然无视掉。

　　“时伽然，你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江骁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满，“难道我不看着，你就不管自己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不舒服了难受的是谁？难道难受的是我？”

　　一直说个不停。

　　时伽然也不高兴了。

　　她索性放下手，干脆承认，“对，哥哥不管我，我就去死。”

　　不等江骁的怒意浮现。

　　她转过头盯着他，神色平静，分不清是故意气他还是真的这样想，语调很轻，“哥哥，你要是不管我了，就没人管我了。”

　　江骁瞳孔轻微收缩了一下。

　　他似是怔住。

　　她收回视线，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声音轻飘飘的，“那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你……”

　　江骁近乎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侧过头看他，好像不明所以。

　　隔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抓着她不放，他指节很轻地动了一下，大约是准备松开手，可不知为何，动作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一顿之后更紧地握住，以至于松手的那一下好像只是不舍地摩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仿佛再不抓住，就有什么会从他的手里溜走。

　　“身体是你自己的。”

　　江骁说。

　　时伽然看着他。

　　隔了两秒。

　　她忽然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说：“只要哥哥一直管着我，不就好了吗？”

　　江骁的唇动了一下，别开眼，沉默了会儿，低声问：“难道哥哥能管你一辈子吗？”

　　语调几乎没什么情绪和起伏。

　　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在问谁。

　　“你不愿意吗？”

　　时伽然把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