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2、第 2 章（新）

　　夏季的白昼要长一些，吃过晚饭后，天色仍然是亮的。

　　时伽然打开阳台门，准备靠在栏杆边吹吹风。

　　大约听见动静，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屋内的人不温不火地扫了她一眼。

　　时伽然刚要打招呼。

　　刷地一声。

　　窗帘被拉上了。

　　“……”

　　看来下午的事情是有些过火。

　　时伽然后知后觉地想。

　　她收回视线，半眯着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看着天空的颜色从淡蓝慢慢地沉下去，变成灰蓝，然后变暗，越来越暗，直到被漆黑所取代。

　　完成了昼夜的交替。

　　时伽然转身，回到房间，将阳台门落锁。

　　尽管已经不再有天光，但她仍然将窗帘拉上了。

　　屋内是一片陷落的黑暗。

　　紧接着，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成为房间里唯一的照明。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叫做“牛奶代购”的群聊。

　　这是一个白天很沉默，夜晚很狂热的群聊。

　　稍稍往上一划拉，有许多封面为牛奶界面的视频，有长有短，短的五六分钟，长的一两个小时。

　　群里已经有许多人冒泡聊天。

　　【香蕉牛奶：^^】

　　【香蕉牛奶：又是这种死肥宅男主，群主又代入了是吧？】

　　【粉色：等我十分钟你再骂好吗？】

　　【香蕉牛奶：十分钟？】

　　【香蕉牛奶：没有那么久。】

　　【粉色：？】

　　【可爱小野猫：宝贝喜欢什么类型的呢？我可以帮你找找。】

　　【香蕉牛奶：我要**、**、**……】

　　一连串不堪入目的词汇发了上来。

　　群聊短暂一静。

　　随即“哇”声一片。

　　【粉色：兄弟，你玩这么变态？】

　　【不看多人：？】

　　【19cm：？这还是中文吗？】

　　【粉色：难怪吃不下死肥宅。】

　　【不看多人：本来也没几个人吃得下吧。】

　　【粉色：杂食党怎么你们了，@时间，为我发声。】

　　【可爱小野猫：收到，喵~明天发。】

　　时伽然撑起下颚，看到自己被艾特，想起今天就是被这位昵称为粉色的群友安利了一些影片。

　　据说都是对方的绝世珍藏。

　　但她看下来，有些失望，现今的人体艺术创作还是太粗制滥造了些。

　　她点击对话框，正准备问一个问题，余光瞥见群聊上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之前群聊后方的括号里似乎是（16），但现在变成（17）了。

　　她没太在意，继续打字。

　　【时间：看完没反应是星冷淡吗？】

　　这话一落，瞬间有经验的群友们争相发言。

　　【粉色：？你一个都不喜欢吗？不可能吧，那可是小泽老师啊。】

　　【香蕉牛奶：养胃就养胃，还星冷淡。】

　　【19cm：香蕉哥还是这么恶毒哈。】

　　【不看多人：应该是都不戳你吧？】

　　【不看多人：很正常的，我只看纯爱和动漫呢，别的我也吃不下。】

　　【不看多人：你有喜欢的类型吗？我们群资源最多了，挑挑拣拣，肯定有现成的饭，实在不行让群主给你找找。】

　　【可爱小野猫：喵~欢迎点菜。】

　　时伽然的经验太少，她没有交过男朋友，看的也很少，不像香蕉牛奶可以一口气说出数十个令人精神一振的标签来。

　　她想了想，很保守地发问。

　　【时间：有没有兄妹类型的？】

　　【粉色：……】

　　【19cm：跟香蕉哥比，你也是不遑多让哈。】

　　【香蕉牛奶：我有，要吗？你加我，我发你。】

　　【粉色：？】

　　【19cm：香蕉哥会有这种很正常吧，毕竟他吃的类型可比这禁忌多了。】

　　【不看多人：我有动漫的，你要吗？@时间。】

　　一时之间，群友们都开始乐善好施起来，很好心地试图治好时伽然的养胃。

　　时伽然正准备加他们。

　　忽然。

　　最下方弹出一条新消息，但昵称很陌生，不知道是新人还是一直在潜水。

　　【d：@时间，我有，我加你。】

　　【d：好友申请通过一下。】

　　时伽然退出群聊，扫了一眼好友申请，果然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她点进对方名片，头像纯黑，昵称是个小写的d，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信息。

　　考虑到这个群聊也不是什么正经群聊，开小号进群的比比皆是，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好心分享和主动到这个地步还是有些不同的。

　　很难界限对方是闲得没事还是真的好心。

　　但也不必担心对方不怀好意，因为时伽然的微信没有发过任何朋友圈，头像是一个近景的黑色运动手环——同样是完全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

　　时伽然刚通过好友申请。

　　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似乎一直在等着她通过般。

　　【d：你加别人了吗？】

　　时伽然顿了一下，如实回复。

　　【时间：还没。】

　　【d：你要什么？】

　　【d：我都有。】

　　【d：不用加他们了。】

　　【d：我也可以去帮你找。】

　　时伽然看着这个语气，有些不确定了。

　　迟疑几秒。

　　她问——

　　【时间：要收费吗？】

　　【d：……】

　　【d：不用。】

　　不用还这么热情。

　　不过下午“粉色”也很热情地给她安利了许多经典影片，时伽然想了想，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好心态。

　　【时间：你说你都有，那你看的多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d过了很久都没有理她。

　　这令时伽然有点怀疑，毕竟这是一个小众癖好，说不定d根本不够变态，也没有看过什么兄妹类型的……人体艺术影片。

　　时伽然开始敲字。

　　——要不我还是……

　　字还没敲完，沉默许久的聊天框终于动了，底下弹出一条新消息。

　　却与这个问题有些不相关。

　　【d：你为什么想看这个？】

　　黑暗中，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时伽然的脸，在眼底折射出一层玻璃珠般的斑斓光色。

　　指节轻轻动了动。

　　【时间：一个测试。】

　　时伽然似乎不太想聊这个，也不想浪费时间。

　　她继续发。

　　【时间：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加他们了。】

　　两秒后。

　　【d：等着。】

　　大约十分钟后。

　　一些压缩包断断续续地传送过来，有的是直白的名字，有的是看不出内容的乱码，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很符合他说的“我都有”。

　　时伽然点进去大致扫了一下，发现有的清晰度十分低，什么都看不清了，说是文艺片都有人信。

　　像是随便找来的，不知道d自己有没有打开看过。

　　时伽然没有带耳机的习惯，但看这种视频外放也有些反人类，所以她调低了音量。

　　看了一会儿，剧情有些无聊，她分神地想着，今晚的隔壁似乎格外安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平时这个时候，仔细听的话，有时能听到他打游戏和队友交流沟通的声音。

　　但今晚江骁不知道是没有玩游戏，还是单纯地没有和朋友一起玩，十分安静。

　　安静到时伽然只能听见自己手机视频里的声音。

　　时伽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些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分辨出那是昨晚忘记关掉的视频声音。

　　旖旎暧昧至极，男女的喘息就在耳边。

　　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久。

　　时伽然关掉视频。

　　经过一整晚的视频播放，手机电量基本告罄，握在手里还有些发烫。

　　她充上电后，起身去换衣服洗漱。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林姨还在厨房里忙碌。

　　她问了一句，“林姨，你今天起晚了吗？”

　　“然然，”林姨转头看她一眼，脸上牵起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溺爱的笑，“没有，给你做绿豆汤呢。”

　　她点了一下时伽然的鼻子，笑着道：“我可没有起晚，今天起晚的另有其人哦。”

　　话音意有所指。

　　不过这个家里除了时伽然以外，就只剩下江骁了。

　　他是军校生，生物钟早已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就算凌晨三四点睡，也能六七点就醒来。

　　时伽然很意外，她转身朝一楼的小餐厅走去。

　　桌上摆放着两杯热牛奶，中间是几个小碟，分别盛着蟹汤包、豆沙包、炸牛奶、虾饺……今天是一些很清淡的食物。

　　江骁坐在一侧，手边玻璃杯里的牛奶只剩了三分之一，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筷子。

　　大约正吃到一半。

　　“哥。”

　　时伽然坐在自己的位置。

　　江骁可能在忙，他眼睫短促地抬了一下，视线在她身上一晃而过，甚至都没有与她对视，就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垂着眼，重新看回手机。

　　时伽然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

　　眼底似乎是有一些青，看上去昨晚没太睡好的样子。

　　时伽然说：“哥哥。”

　　他含混地“嗯”了一声。

　　时伽然又喊了一声，“哥哥。”

　　“……”

　　有两秒的沉默。

　　像是挣扎还是什么。

　　而后，他慢慢抬起眼，看向她，语气仿佛还是平常那样，“又怎么了？”

　　“要注意身体啊，哥哥。”

　　时伽然唇边带着一点微妙的笑意，十分关切的口吻。

　　很兄友妹恭的样子。

　　“……”

　　江骁的表情那瞬间有些荒谬。

　　他唇角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像是将什么话给咽了回去。

　　而后，他收回目光，神色似乎有些烦躁、憋闷。

　　他吐出几个字。

　　“这话也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