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荆问

17、第 17 章（新）

　　群内安静了足足三秒。

　　群友们都对此感到十分疑惑，且不解。

　　【粉色：？】

　　【19cm：？】

　　【不看多人：……？】

　　这当然是一句明显的玩笑话，正常人看到都会自动略过，并不会当真。

　　但有时候，玩笑话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买账的。

　　至少对“d”来说，这并不好笑。

　　“粉色”显然是群里面滑跪最快的那一个，如果他说了令人不高兴的话，那他就道歉。

　　【粉色：……好的，哥。】

　　【粉色：对不起，当我没说。】

　　“d”没有再回复。

　　不知道是仍然在看群消息，还是看完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时伽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注意到哥哥始终没有回她消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隔壁房间将他叫醒只是问他要一张照片。

　　唔。

　　时伽然顿了一下。

　　她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认真思索。

　　为什么不能？

　　反正这个时间并不是哥哥睡觉的时间。

　　就算真的睡着了，那又怎么样呢？

　　这样做只是有点不道德而已。

　　但她好像也没有那个东西。

　　再说了。

　　哥哥也不会真的骂她。

　　更不可能真的打她。

　　……

　　也不一定。

　　她撑着下巴，一时之间不能做下决定，想了想，在群里问了一下。

　　【时间：哥哥一直不回消息，是不是今晚不能做这件事了？】

　　如果被拒绝了，还能想办法试图去说服对方。

　　那至少还有一个方向。

　　但如果对方连回应都不曾给予，那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群友们也陷入了沉思。

　　【粉色：额，要不算了？】

　　【19cm：不好意思，我真的在这方面有点接受无能，我怕我一开口就让你们下头了，我就不说了，不理解，尊重。】

　　【不看多人：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经验，所以需要一些辅助？要不我加你好友，我们私聊，我教教你，我也是女生，你别担心。】

　　【粉色：或者我再给你找点兄妹类型？你可能是那个看着没感觉，找个高质量的再试试？】

　　群友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出着主意。

　　一个放在白天，放在人前会显得太过恶心、畸形，甚至是令人反胃的问题，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却好像只是寻常。

　　没有苛责、审判。

　　只有帮她提建议的。

　　时伽然认为他们说的不无道理。

　　毕竟她在理论、实践这两个方面都是毫无疑问的新手。

　　正打算采纳时，群里忽然又弹出几条消息。

　　与前面的建议不在一个层面。

　　甚至，是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香蕉牛奶：生活不会永远百依百顺。】

　　【香蕉牛奶：只要那一个。】

　　【香蕉牛奶：还是。】

　　【香蕉牛奶：退而求其次。】

　　【香蕉牛奶：看你自己。】

　　【香蕉牛奶：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替代品。】

　　时伽然微微一怔。

　　原本轻浮的、低俗的话题忽然变得沉甸甸的，有了重量。

　　“香蕉牛奶”不止是在说这件没有营养的事情——也许他已经从她零星的消息里察觉到她那病态的、不正常的想法。

　　——她似乎并不打算只是隔岸观火。

　　这个群像是一片违建的安全屋，厚重的黑色幕布阻挡了外界光鲜亮丽的视线，让来到这里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出自己真实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里不会有人审判。

　　因为这里每个人都不无辜。

　　但，也仅仅只是“展示”。

　　妄想是无罪的，但一旦实施，罪名即刻成立。

　　所以，每个人都只是“观影者”，而非“实践者”。

　　不过，时伽然好像并不满足于此了。

　　这一点，她并没有隐瞒过——

　　她在尝试越过红线，走进那片危险的禁区。

　　让高悬的月亮掉下来，成为她的共犯。

　　从此也沾染她的罪。

　　这将是她此生仅有的一次尝试。

　　如果成功，会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足够她往后余生千千万万次反刍。

　　如果失败。

　　她原本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失败……也谈不上损失。

　　这之前，她没有想过别的。

　　但现在。

　　有人告诉她——

　　你有得选。

　　你此生仅有的一次尝试，未必要搭在那一个也许一开始就知道没可能的执念上。

　　替代品之所以是替代品，自然永远也比不上真正想要的那个。

　　但它会比你真正想要的那个容易得到许多。

　　甚至是唾手可得的。

　　你要怎么选呢？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时伽然的眼底，仿佛浮光掠影般，难以辨别其中蕴含的情绪。

　　却在这时。

　　沉寂许久的消息列表，忽然有了回响。

　　【是的我妹妹脑子不好：[图片]】

　　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

　　照片上，窄小的轮廓，精致而立体的五官，使得他更加上镜了，大约是打了光的缘故，皮肤白皙，几乎看不见一点瑕疵，唯有眼下那颗浓郁的泪痣格外醒目。

　　漂亮、贵气。

　　又极具吸引力。

　　江骁没有问她要用这张照片做什么。

　　时伽然看了片刻。

　　长按。

　　保存。

　　-

　　阳台相连的另一端，落地窗关着，但窗帘是拉开的，月光透过玻璃透进来，拖出长长的影子。

　　而床上的人正闭着眼，手臂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还捏着手机。

　　屏幕是亮着的。

　　上面显示着正发送成功的照片。

　　片刻。

　　屏幕因为长时间未操作而熄灭。

　　房间内陷入黑暗。

　　只剩下隐约的月辉落在地上。

　　过了许久。

　　隔壁房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引人遐想的动静。

　　江骁似是僵硬了一下。

　　而后，他慢慢翻过身，用力地埋进枕头里。

　　手臂侧过来挡在了耳朵上。

　　但这样拙劣的手段显然是不能阻隔声音的。

　　那些断断续续的呻吟仍然穿透房间，被不应该听见的人听见。

　　隐藏在黑暗里的，有什么正在升温。

　　尽管无法隔音。

　　但他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徒劳地阻挡着声音的入侵。

　　那并不是……她的。

　　他无意识地想到。

　　忽然。

　　一道极轻的呢喃夹杂在那些混乱的声音里。

　　分明是那样微弱，却格外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仿佛柔软的羽毛撩过。

　　他整个人却如遭雷击一般，猛地睁开眼。

　　声音还在继续着。

　　是无论放在什么样的环境当中，他都可以辨认出来的声音。

　　正在不合时宜地说着——

　　“……哥……哥哥。”

　　他瞳孔轻微扩大，像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原本抵挡在耳边的手臂不知何时放了下来。

　　让那微弱的声音更加分明。

　　还有那细微的、无法抑制的喘息。

　　她在念他的名字。

　　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可以呼唤所有人的名字，唯独不可以想着他的时候。

　　他眼睫微微颤了一瞬。

　　在听见她再一次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

　　他不由伸出手，不受控制地揉了揉耳根。

　　动作力度近乎粗鲁。

　　像是借着这样的力道来唤醒自己。

　　然而。

　　却有什么已经背叛主人意志，愈发温暖、炙热……滚烫。

　　他紧闭着眼睛，眉心微微蹙着。

　　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然而随着那一声声指向明确的呼唤。

　　终于。

　　他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而后，他修长的指骨慢慢紧绷，又张开。

　　他眸底情绪那样浓烈。

　　听着她的声音。

　　想象着。

　　他的呼吸变乱了。

　　“哥哥……”

　　她这样喊。

　　江骁的喉结轻轻滚动着，眸色愈发深，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哥、哥哥……”

　　她断断续续地呼唤。

　　似乎是自己无法完成，语气有些焦急，甚至带着点隐约的撒娇意味。

　　仿佛就连这种事，也需要做哥哥的来帮她。

　　平日里，打不开的包装纸，拧不开的瓶盖，收不完的拼图碎片……

　　她向他求助时，也会用这样的语气。

　　而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承接她无法完成的事，替她妥帖地做好。

　　每一次都是。

　　从不例外。

　　但这一次……

　　他喘着粗气。

　　不知过去多久。

　　她最后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江骁。”

　　他闷哼一声。

　　他的视线虚焦着望着天花板。

　　皎白的月光轻盈地投射下来。

　　落在房间内的地板上，仿佛荡漾的湖水，晃啊晃。

　　也落在江骁的眼底，明明灭灭，浮现着晦涩的难以读懂的东西。

　　也落进他的掌心。

　　他轻而无声地吐出一口呼吸。

　　几秒后。

　　他直起身，用纸巾仔细地擦过，然后换了一套新的床品。

　　但一切处理完后，他却并没有躺下来休息。

　　站在床边静默片刻，他转身走进浴室。

　　哗哗水声响起。

　　他手撑在冰冷的瓷砖上，任由冷水从身上淌过，一遍一遍冲刷。

　　似乎这样就能洗掉那些无形的罪。

　　可是。

　　他长睫慢慢掀起，浴室内明亮的光点落进去，像万花筒的一隅。

　　为什么？

　　——为什么？

　　那些长久压抑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苗头。

　　像是受了蛊惑般，不断地在他耳边引诱。

　　——这有什么为什么？花苞会绽放，果子会成熟，这一天总会到来。

　　她会长大。

　　她已经长大。

　　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你身后，轻轻拉着你衣摆问你，可不可以陪陪她的小女孩。

　　她可以抚摸你的欲望。

　　她可以踩着你的欲望。

　　她可以……成为你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