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不为你（GL）》暮成雪

7、第七章

　　背着网球袋，饰良没有了去游玩休闲的兴趣，便回家去了。
　　刚到大门口，一辆熟悉的车便停在那儿。
　　车里有人，饰良上前敲敲，车窗降了下来。
　　是她的未婚夫银承。
　　“你失约了。”银承从车里出来，倚在车旁。
　　“看你的样子也并没有去玩的打算。”饰良上下打量，银承一身西装，熨烫地笔直。
　　“我去过俱乐部了，可是你没在，现在正打算来抓了你陪我去上班。”银承很绅士地拂了下手。
　　可是饰良的反应就未免有些闷闷不乐了，她摇摇头：“我没有兴趣，你去忙吧。”
　　“怎么了？”银承仔细看她，然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这几天太冷落你了对吗？难怪你今天失约，”他抬手看了看表，“这样吧，我今天也就翘班不管了，正好我们可以去看看礼服。”
　　“看什么礼服？”饰良抬头。
　　“当然是结婚礼服啊，”银承眯起眼，然后将饰良推进车里，“Happiness的婚纱，我有特别留意哦。”
　　“Happiness？”饰良笑了，“银承，我有说我们要这么快结婚吗？”
　　Happiness听说虽然成员不多，但上至教堂、繁至婚宴，下到新房装饰、小到请柬，它是包罗万象的，以让人幸福为宗旨的婚庆公司。
　　除此以外，Happiness最大的特色就是亲手设计的婚纱礼服，件件因人而异，套套独一无二。
　　饰良当然知道这家公司，但她没想到银承也注意到了。
　　说来，银承许是真心喜欢她的。
　　银承发动车子，将领带稍稍扯松了些，又有了些放荡公子的样子。
　　“即使不说你我也知道不是吗？这事一定已经被两家大人提上了议程，我们何不放松面对呢？”银承耸耸肩，将车子滑入车道。
　　饰良默不作声了，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但她又轻轻甩了甩头，仿佛刚刚有些粘人的东西一直在脑袋里，用很稠很软的触须一样的丝线一寸一寸地将她包裹起来。
　　头有些闷，她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朝如青丝暮便成雪，思念不敌一夜发变白，我的爱，必定朝朝暮暮。”
　　多可笑，饰良在心中嗤笑，多可笑，她刚刚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生气。
　　虽然像是有些心有灵犀，陌生的人选择了同样的观点，但那又怎么样，不过还是陌生的人。
　　如果是个陌生的男人，也许会像一场浪漫的奇遇，她可以找到一点童话的感觉，可是却是一个女人，上帝在安排的时候打了个瞌睡，所以长久以来心里的那一点点的侥幸可以作罢了。
　　事情恰好发生在她结婚之前，可见，还真是天意呢，正好让她死心，每个人的童话，结束也是不一样的，她的结束，就是和一个看起来貌似王子的人，过幸福或者只是貌似幸福的生活。
　　所以饰良没有说要下车，虽然的确是累了，却有些赌气似的，看婚纱吧，就去看吧，也许可以为了一件令她心动的婚纱而立即结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车子很快开到了Happiness，庄重的红色与纯洁的白色是这幢大楼的装饰色，像是一场东西式婚礼的相遇。
　　因为在车里银承便已经给Happiness打过了电话，Happiness很快有人迎了出来。
　　随着工作人员进入到Happiness里，Happiness里结构以大厅为主，如果不是到处的照片和悬置的一些装饰，就有些空旷了。一楼上二楼时，一张巨幅的海报夺人双目，一个新娘坐在绿茵草地里自在地荡着秋千，看似只遮住重点部位的白婚纱简直引人犯罪，却在天真无邪的目光前却步。
　　饰良看着银承直接通过海报，与服务员正有说有笑地交谈，心下也有些笑自己。银承这样的大公子哥儿，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怎么会轻易地就看呆呢。
　　到了二楼，继续往上走，二楼到三楼间的海报前，饰良却看到银承站在那呆住了。
　　她奇怪地抬起头看去，也呆住了。
　　如果说之前那幅海报是西式的话，那这无疑来自传统的中国。
　　凤冠霞披，四周黑暗的背景前，一个女子独坐。
　　因为和前面那幅反差太大，所以才会呆住的吧。
　　饰良一步步往上走去，服务员似乎也习惯了客人的这种反应，含笑着安静地立于一旁。
　　饰良走到银承的身边，却越来越觉得海报里的女子很面熟。只是因为化了很重的妆，让她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可是虽然面部刷得很白，但稍稍斜吊起的长眼，丰厚如莹的双唇，甚至于眼睛里盛满的寂寞，都轻轻压在了饰良的心头上，唯一陌生的——
　　是女子右眼下方，一颗泪型的血痣，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自在，多看几下却发觉将海报里的人衬托地越发诡艳动人。
　　这样带着沉凝的却有着解不开轻愁的新娘，静静地迤逦出又淡且冷的风情，最是能摄住人心。
　　于是听到银承像是屏息了很久似的长吐一口气，说话也带着梦幻般的色彩了：“真是——”
　　“真是什么？”饰良在银承的脸上看到一片痴迷。
　　“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古典的女人，”银承大叹，“可惜这也只是海报，也许要倒转一千年，才能真正遇上一个。”
　　“那么你是等着时空穿梭的机会呢，还是和你身边的俗女人上去看婚纱？”饰良继续侧目看他，倒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联似的闲闲地看着。
　　“饰良生气了？”银承笑眯眯地偏过头来，在饰良轻轻垂眸间满意地牵起她的手，“和我共度一生的女人，难道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选？”
　　“甜言蜜语！”饰良笑骂，然后和银承一同上楼，在转弯消失前，她回头再看了一眼，远了去了，海报里女子的面目反而清晰起来，她心中咯噔了一下，仿佛抓到了点头绪，却还是让它溜掉了。
　　向柔软的沙发里一坐，饰良还在努力想着。
　　“二位是要买婚纱对吗？”服务员领来了一个身材修长，眉眼间很温柔的男人。
　　“对，要最好的！”银承点头，看到饰良靠在沙发里，便轻轻推了推她。
　　饰良一睁开眼，便弹坐起来：“我想请问一下，二楼的那张海报里的女人是谁？”
　　男人一愣，银承也有些惊讶，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太失态了，于是轻咳了声：“饰良——”
　　饰良伸手，挡回了他要说的话，她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也轻咳了声：“我叫莫辞，海报里的中式礼服是我设计的，全部手工缝制。小姐是不是很感兴趣？”
　　饰良摇头：“我问的是海报里的人。”
　　“小姐是搞广告的吗？或者也是服装？”莫辞摸着下巴，尽量含蓄地打量饰良。
　　“不是，”饰良摇头，“只是想问问罢了。”
　　“那很抱歉，我们没办法回答。”莫辞摊开了手，可惜的样子。
　　于是饰良不再说话，对着银承奇怪的目光也置之不理，一手搁在沙发背沿上，侧着身子迳自沉默起来。
　　银承感到有点尴尬，但很快他便笑起来：“那海报里的女子很特别，礼服也是一样，不过可能不太适合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们为我们量身订做，价钱不是问题。”
　　“那是自然。”莫辞也笑起来，“我先为小姐服务。”
　　银承推推饰良，饰良站了起来，随着莫辞走到一边。
　　“她是你们公司的人吗？”饰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漫不经心地又问起在她身后正量肩部的莫辞。
　　莫辞的手一顿，轻轻地笑起来：“小姐为什么对她特别感兴趣？有特别的理由吗？”
　　饰良在镜子里亦看到莫辞认真询问的眼神。
　　“只是觉得是个熟人，但一时想不起是谁。”饰良像个木偶一样任着莫辞的指令张开手臂。
　　“如果这样却想不起来，那想必也熟不到哪里去，又何必要问呢。”莫辞的目光如镜，饰良在他眼睛里，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却很固执地寻找回答的路。
　　他心下是有些怜悯的，可是他又知道另一个人比她的迷惘更甚。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饰良回转身看着莫辞。
　　莫辞却转到了她的身后，但低低地应了她：“你说！”
　　“她脸上的那颗痣，完全是假的吗？”
　　莫辞终于真正惊讶了，他退后一步看着饰良：“其实问到那张海报的人有很多，但这个问题，却是头一个人问到。”
　　“是或不是？”饰良一动不动地问，握紧拳头。
　　莫辞闭了闭眼，然后展开一个温如玉的笑容：“不，不是，那一看便知道是做上去的！”
　　“我知道了！”饰良悄然地松开拳头，她不认识任何右眼下有痣的女人，可若是除去了那颗痣——
　　啊！
　　饰良先是暗暗吃惊，然后，真正怀疑起来——
　　这回是真正的巧合？抑或又是有心安排？
　　今天一天，都像走错了时空，不断的遇到错误的人，还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错误的感觉。
　　“已经量好了！”莫辞收起皮尺。
　　“再见！”饰良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她胡乱地挥了挥手，然后走到银承面前，“银承，对不起，我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了！”
　　“我开车送你！”已经发觉饰良心不在焉的银承立即道。
　　“不用了！”饰良匆匆赶下楼，这回，她没有再看那海报一眼。
　　“你和她说什么了吗？”莫辞开始给银承量身，银承问。
　　“她只是还在问我同样的问题，”莫辞似笑非笑地看她，“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银承觉得今天也许不该来，而他走时，倒是多看了那海报几眼。

　　莫辞记录下两个人的资料以后，走到一间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的声音妩媚动听。
　　莫辞开门，然后倚在门边，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老板，我突然想到，根本不应该这样做！”
　　“怎么了？”女老板从无数图纸中抬起头来，乱七八糟的大卷发和套在身上的大衬衫与她姣好的面容成鲜明对比。
　　“你看，能够找到我们这里来的人，无疑是要结婚的人，即使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别人的人！”
　　“你是说？”女老板双目一亮，大力地拍了下桌子，“就刚才来的客人？”
　　“对，你知道吗，她问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莫辞走向她，然后隔着工作台揽过女老板的头，将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右眼下方，“她问我，她脸上的那颗痣，完全是假的吗？”
　　女老板状似享受地让莫辞吻完后，一把推开了他，抄起了搁在一边的电话。
　　“喂，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