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之恋》碎碎圆圆

1、邂逅缘起时

　　惊鸿一瞥起波澜
　　卢婉清握着青瓷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
　　前厅檀木屏风上投下的日影晃了晃，父亲的声音像块生铁砸在青石砖上："即日起，商会主事之位由族中子弟各凭本事争抢。"
　　茶汤溅在绣着兰草的袖口，深褐色的水渍顺着银线脉络洇开。
　　三个月前母亲临终时攥着她的手说"商会就托付给清儿了"，此刻屏风后传来三叔公的嗤笑："姑娘家早晚要嫁人，倒不如早些许给城东王家......"
　　"父亲！"她霍然起身，十二幅月华裙扫翻了矮几上的账册。
　　泛黄的纸页扑簌簌落进光影里，露出去年漕运亏空三千两的朱砂批注。
　　二房堂兄翘着腿倚在黄花梨圈椅上，玉扳指叩得茶托叮当响。
　　卢老爷的乌木拐杖重重杵地："十日为限，谁能让城西三家绸缎庄起死回生，便是下任主事。"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模糊了老人眼角的沟壑，却遮不住他扫向长女时眉间那道旧疤——那是三年前运粮船遇劫时留下的。
　　蝉鸣撕开正午的暑气，卢婉清提着裙摆冲进商会后堂。
　　堆到房梁的账本在八仙桌投下重重阴影，韩立捧着砚台疾步跟来："上个月新来的账房突然辞工，这些账目......"
　　"韩叔你看。"她抽出一本浸了茶渍的册子，指尖点在墨迹未干的"郑记钱庄"字样上，"三笔印子钱利钱不对，腊月二十三这日......"话音戛然而止，账页夹缝里半片胭脂红的笺纸飘落，甜腻的茉莉香混着墨臭直冲鼻尖。
　　窗外忽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响，卢婉清推开雕花木窗，正见两匹枣红马勒在对面酒楼前。
　　滚着银狐毛的锦缎车帘掀起，穿雨过天青色长衫的公子俯身下车，腰间羊脂玉坠晃过一道温润的光。
　　"那是郑家三郎。"韩立将算盘拨得噼啪响，"上月刚接管城西十三间铺面。"话音未落，楼下车夫突然扬鞭，惊马嘶鸣着撞翻路边货摊。
　　一筐鲜桃骨碌碌滚到卢婉清窗下，绯红的果皮映着郑谦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暮色染红飞檐时，卢婉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账房的门。
　　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三房表妹尖着嗓子嚷："库房钥匙凭什么给她？"晚风卷着张残破的货单扑到裙边，墨迹斑驳的"蜀锦"二字被虫蛀出细密的孔洞。
　　韩立掌灯过来，昏黄的光晕里浮着陈年灰尘："明日西市逢大集，要不要......"
　　"备车。"她攥紧袖中母亲留下的和田玉钥匙，冰凉的温度渗进掌心，"天一亮就去朱雀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暮色中郑家马车正转过街角，车帘缝隙漏出半截描金账本，封皮上沾着与卢家账册相同的茉莉香粉。
　　晨雾还未散尽，朱雀街的青石板已叫卖声鼎沸。
　　卢婉清攥着韩立连夜誊抄的货单，绢鞋险些踩到翻倒的竹筐里滚出的山楂。
　　卖绢花的妇人突然横插过来，她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带着沉水香气的衣料。
　　"当心！"
　　温热手掌虚扶住她手肘，羊脂玉扳指擦过素色襦裙。
　　卢婉清抬头撞进双琥珀色的眸子，郑谦发冠上缠着的银丝绦子正扫过她肩头，沾着市集蒸糕摊飘来的桂花屑。
　　"卢姑娘？"郑谦收回手时碰翻了装绣线的笸箩，五色丝线瀑布似的泻在两人靴尖。
　　他俯身去拾，腰间玉珏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昨日惊马之事，郑某还未赔罪......"
　　卢婉清后退半步踩到片菜叶，韩立及时扶住她胳膊："东家，前头绸缎庄开门了。"她瞥见郑谦指尖沾着的靛蓝丝线，忽然想起账本里那抹胭脂红，转身时云鬓间的珍珠步摇扫过对方袖口。
　　"这匹杭绸怎么泛黄？"卢婉清指尖抚过布匹，在掌柜讪笑中掀开第三层货架。
　　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最底下那匹蜀锦边缘已泛起细密白点。
　　韩立拨算珠的手顿了顿："上月雨水多......"
　　"库房钥匙共三把。"卢婉清用帕子包住块霉斑，"二叔那把怕是沾了赌坊的骰子粉。"她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卢婉婷提着鹅黄裙摆蹦进来，发间金蝶簪子扑棱棱乱颤。
　　"姐姐！"少女娇嫩指尖戳向账本，"母亲说我也该学着看账呢。"她袖口滑出半块松烟墨，正是卢婉清书房丢失的那方。
　　窗外忽然飘进缕茉莉香，混着郑家马车特有的沉水香，卢婉清盯着妹妹襟前新绣的海棠花，想起三房姨娘最擅苏绣。
　　暮色染红窗棂时，卢婉清推开母亲生前最爱的紫竹笔筒。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绘出三房表舅与郑记钱庄往来的虚线。
　　铜镜映出她揉皱的眉间，恍惚又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睛——郑谦拾丝线时，袖中滑落的烫金名帖印着"城西绸缎行"的徽记。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檐下突然传来扑簌簌的响动。
　　卢婉清推开窗，见只雪白的信鸽正啄食瓦当间的草籽，爪上系着的金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之前有重复的部分，是作者自己写的时候没注意，已重写本章。故事主要大纲不变，内容描写方式有所变化。